B超在急诊抢救室里是个相当常见的检查手段,但在综合诊断中心里,这种检查反而不太容易——武田制药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并没有给综合诊断中心配备移动床旁B超仪器。
找肝脓肿这种操作并不是急诊医生们平时会干的工作,他们更多是利用B超大概了解送入抢救室且没有意识的患者是否有内出血等急症问题。要细致的判断器官病变与否,最好还是让专业人士来操作。
在四院里,影像科一般特指的是核医学科下属的影像科。专门搞B超检查的是超声室。而超声室一般接的都是门诊和住院病人。很少有和急诊以及综合诊断中心的医生有过合作。
袁平安自告奋勇的带着钱子文去做B超检查,然后就非常没有面子的在自家医院里迷了路。最后他是看着地面上的指示标志,外加问了两个在门诊上班的医生,这才把人送到了超声科。
超声科这边早就准备好了检查室,而且还特意选了一间房间全部被漆成粉红色的儿童超声室。进行B超检查的时候,检查床右侧是超声科医生看的显示器,检查床左上方的天花板上则吊着一台电视。它会在医生进行检查的同时,循环播放《猫和老鼠》。
这种设置下,唯一可能会影响到检查的因素就只剩下了看动画片时引起的小朋友的爆笑。而在其他时候,他们大多可以耐受B超检查,甚至不需要家长陪同。
事实上,儿童超声科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家长陪同也行,但不能是爸爸来陪。原因嘛……在检查过程中,医生们发现有些爸爸甚至比自己的孩子还爱看《猫和老鼠》。
袁平安在门外等着检查,同时因为自己穿着白大褂,因此变成了周围患者咨询的第一选择。过了一会,袁平安身边就聚了一堆患者,他们七嘴八舌的向着袁平安询问着各个科室应该怎么走。甚至问的袁平安都有些发毛。
“我不是这边的医生,我也不知道那些科室怎么走……”袁平安实在被吵得急了,这才试图说出事实真相来让自己稍微安静一点。但这个呼声并没有换来他所期待的“安静”,反而有个声音问道,“大夫,综合诊断中心怎么走?”
袁平安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了一名年轻的姑娘。她站在一堆人中间,显得有些不适应。但看到了袁平安,那表情却仿佛是看到了救星似的。
虽然在自家医院里找超声科都能迷路,但袁平安还是知道自己每天都得去上班的部门怎么走的。很好心的指了路之后,袁平安问道,“您这是去探望病人?”
“不是。”这年轻姑娘摇了摇头,“我妈在附属医院住院,那边的医生建议我带着她来综合诊断中心看看……”
袁平安恍然大悟,这是来生意了。他连忙道,“这样吧,你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下,里面有个小朋友在做检查。做完检查之后,我们就准备回那边。到时候一起走就行。”
“您是综合诊断中心的医生?”这姑娘顿时激动了起来,她有些手忙脚乱的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了一堆资料,然后就往袁平安的手里塞,她一边塞着一边说道“求求您了,帮我妈看看吧……她已经病了好长时间了!”
·
·
·
计秀英今年已经59岁了。眼看就要到60大寿的日子,她却总在心里琢磨着,不如死了算了。
让这个还没有看到女儿穿上婚纱的中老年妇女满脑子琢磨着不活了的原因,是她久治未愈的咳嗽和发热。
从五年前开始,计秀英就成了当地医院的常客。五年前的夏天,计秀英因为低烧和咳嗽以及白痰而住院检查。在当地医院的CT检查下,发现了两肺大小不等结节以及团片影。随后,在外院进行PET-CT检查发现,双肺多发软组织影、代谢活跃(SUV最大值为14.9)。
当地医生在看到这个检查结果之后,比较委婉的建议计秀英去首都或者沪市看看病。这种检查的影像,一般意味着双肺多发转移。而且有一定可能是通过淋巴结进行转移的——不过她身体其他部位的多发软组织结节影,还是淋巴结良性病变的可能性比较大。
怀着“可能得了肺癌”的担忧,计秀英和自己的丈夫一起去了首都看病。他们非常小心的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正在首都上大一的女儿。在抵达首都之后,老两口先是谎称自己是来首都旅游的。然后又和女儿一起玩了两天,之后才假意离开首都,但事实上则是去了医院开始检查。
计秀英一共在两家医院里接受了CT引导下的经皮肺穿刺活检。第一次在首都大学某附属医院里得到的结果是“肺组织仅有少数组织可辨认肺泡结构、大部分呈现机化性肺炎改变。”而第二次在首都的医院做出来的病理结果却是“小块横纹肌及肺组织慢性炎、见上皮样细胞肉芽肿。”
不管这两个结果究竟是什么实际意义,但至少对计秀英来说,首都的医院证明她没有肺癌。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而按照后面的医院的诊断意见,计秀英所患的应该是肺结核。
肺结核的治疗方案就比较简单了——异烟肼、利福平、乙胺丁醇联用进行抗结核治疗。这一次,首都的医院还是比较谨慎的。他们并没有开出治疗方案之后就让计秀英回家服药。而是让她在首都住院了整整一个半月。在抗结核治疗开始后一个月,首都的医院为计秀英又做了一次胸部CT检查。而影像学的检查显示她的肺部病变有吸收好转的迹象。这下,首都的医院以及计秀英也算放心了,这病看起来确实应该是结核没错。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医生们和计秀英的意料。在为期九个月的抗结核治疗结束一个月后,计秀英又开始了发烧和咳嗽。
没有人能想到,这一年多的检查和治疗只是一个序曲而已——一个治疗和诊断耗时五年,而且到现在还在持续进行的……令人认真考虑“要不然还是死了算了”的痛苦“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