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中午了,马红霞准时过来给爸妈做好饭并留下来一起吃。
饭桌上额尔德木图问:红霞,你家今年牧业收入能够达到什么程度?
红霞:爸,还算凑合吧。今年接羔儿不多,而且你姑爷想着要改良改良品种,把品质不好的羊处理喽换些好的。要说纯收入嘛现在还没个统计,估计够改良品种的就不错了,顶多算是个保本儿。
额尔德木图:噢,改良品种好啊。俗话说“喂得好的马会壮,劳动好的人会富”,你们自己也要上心啊。
红霞:是,你姑爷也挺能干的。
额尔德木图:这就好。
“爸,你问这些是有什么事儿要和我说吗?”红霞突然意识到爸爸可能是话里有话,因为平时很少和自己聊牧业收入的事儿。
额尔德木图笑了笑,说:没有,只是随便问问。
其实,额尔德木图是在探试大女儿的口风,他想着如果红霞家今年收入好,就从她那儿先借些钱,帮阿吉奈把摩托车买上。红霞把底儿一摆明,他就不好张口了。
吃过午饭,红霞收拾完毕就回去了。老两口开始睡午觉。
…………
中午的村庄很枯燥。人也睡了,狗也蔫儿,一些讨厌的昆虫却在没完没了地叫。高淑珍心里有事儿睡不着,就趁着丈夫田发睡觉的时机,偷偷拿起了一块布帘儿开始刺绣。这两天,她不敢当着丈夫的面绣,因为他总埋汰自己绣得不好,是在糟蹋东西。
…………
这个时候,空旷无边的草原上烈日当头,想找块儿树阴都难上加难。单靠手掌不行了,托娅把外衣举起来给阿斯根遮太阳。儿子已经睡着了,早晨起得太早,再加上勒勒车晃晃悠悠像个摇篮,他能不困吗?
为了赶时间,所谓的午饭就是勒勒车上对付的。无非是一些干粮,亏得托娅想得周到还特意带了一壶奶茶,不然真就是“干噎”了。阿斯根吃得不多,没有了刚开始的兴奋劲儿,迷迷糊糊就睡着了。阿吉奈这会儿才有些后悔让儿子跟来,一路上确实遭罪啊。
终于看到前面河边儿有棵高树,阿吉奈给马加了一鞭,很快就到了高树的近前。
停住车,阿吉奈回身说:都歇歇吧。
托娅困得睁不开眼睛了,两只胳膊举得都酸麻了,当然同意这一提议。
阿吉奈把车停在树阴下,卸了拉车的红马,又把勒勒车支好,对托娅说:你在车上睡一会儿,我就在跟前儿放放马,顺便到河里饮饮它们。
托娅连回答他的精神头儿都没有了,倒头便睡。
阿吉奈安顿好两匹马后并没有休息。拿起车上的镰刀,到河边儿割了几棵河柳的粗枝条,靠在大树下修理起来。不时抬头看看太阳,根据树阴的走向随时轻轻挪动勒勒车,保证妻子和儿子一直不被太阳直射到。“西日”张着大嘴吐着长舌喘着粗气,它也知道晒,随着阴影的移动而调整休息的位置。
几根河柳枝被阿吉奈修理得光光溜溜的,在车上比划来比划去,选好了位置才用绳子固定住。
原来,阿吉奈是用这些树枝搭了一个架子。
忙完这一切,阿吉奈就去河畔将吃草的马牵了回来。他并没有叫醒托娅和阿斯根,小心翼翼地开始套车。
车辕一起一落,托娅还是被晃醒了。发现车上多了个架子,不知道干什么用。
阿吉奈加快了套车速度。然后把车上铺的一个布单儿打开,搭在架子上固定好,勒勒车就有了遮阳的车棚了。
托娅连夸阿吉奈真聪明,这一招儿想得真绝。阿吉奈憨憨地一笑说:怪我早没想到。到了牧点我再好好收拾收拾,做结实点儿。
勒勒车又晃晃悠悠地上路了。阿斯根还在熟睡,这回托娅被解放了双臂,感觉轻松了不少。
…………
午觉醒来,闲来无事,额尔德木图坐在炕上摆扑克消磨时间。
娜仁图雅去仓房一看老伴儿上午挑的豆子,这个气啊——和没挑一样。她明白再和老头子喊也没有用,就把簸箕端到屋里扔到炕上,赌气自己挑了起来。
额尔德木图看了老伴儿一眼,发现她面无表情根本不搭理自己,便偷偷笑了。
这时,屋外有人喊“托娅在家吗”,额尔德木图趴窗户向外看,娜仁图雅还在低头挑豆子里的沙子,她没听见。
额尔德木图对着外面大声喊:进来吧!
娜仁图雅还是无动于衷,额尔德木图伸手捅了她一下,喊道:来人了,去看一下。
还没等娜仁图雅从炕上下来,高淑珍就夹着一个小布包走了进来。
娜仁图雅赶紧下地穿鞋,热情地招呼:是淑珍啊,这么闲着,快坐。
来人是住在后街的高淑珍,外乡嫁过来的汉族人,丈夫田发是萨仁台嘎查为数不多的汉族人。田发当初是跟随父亲投奔亲戚来到萨仁台谋生活,那时他才十几岁。当然,田发的父亲看中的是这里草场丰富,养羊养牛养马都能旱涝保收,基本不是靠天吃饭,比种地保准儿,就在这里安家落户了。时间一长,田发就融入了萨仁台,而且还学会了说蒙古语。
高淑珍当初经人介绍和田发处对象时,知道他是汉族,人很精明,而且家里还有牧场,条件不错。等结了婚,第一次发现田发能和嘎查里的人进行蒙古语交流时,高淑珍惊讶坏了。大吵大闹说田发骗了她。
田发只好再次拿出户口本让她看上面的民族一栏,端端正正地写着“汉”字,高淑珍这才不闹了。
田发见哄好了媳妇,自己倒来劲儿了,连珠炮似的发问:我要是蒙古族有啥不好的?你瞧不起谁啊?我说两句蒙古语至于你这样闹吗?
高淑珍也不好意思了,说:我不是在乎你是什么民族,我就是担心你骗我。
“我骗你有意义吗?”田发是得理不饶人啊。
高淑珍杏眼圆睁,狠狠地说了两个字——滚蛋!
田发又嘻皮笑脸地凑上来哄媳妇:别生气啊,我刚才是和你闹玩儿呢。我哪敢训你啊?那得借我几个胆儿啊。
高淑珍:那咱可说好了,只要有我在场,你就不能说蒙古语,我听不懂。万一你用蒙古语说我坏话,我还当好话听呢。
田发举手保证:没问题。
高淑珍:再有,万一你用蒙古语和人家谈价儿把我卖了,我还得傻傻地帮你数钱呢。
田发:绝对不可能,这么好的媳妇谁舍得卖啊?
“真的?”高淑珍有些得意了。
田发:当然,就算我舍得卖,谁买啊?我这算是砸在手里喽!
刚才还满面春风的高淑珍立即乌云密布,大喝一声: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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