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领导一拨又一拨来医院慰问,并送来慰问金。
每一次都是莲花上前接待、介绍情况,并代表家人表示感谢。而一到领导给慰问金的时候,莲花都拉着红霞上前来接。
这种情形,有一个人最不想靠前了,那就是阿吉奈。只要有人来慰问看望,他总是悄悄躲了出去,有时会躲得很远,或者直接下楼到树阴下,等看望的人走了再回病房,他不想见任何外人。正因为这样,大家在谈到马托娅事迹时、在谈到舍自己孩子救别人孩子时,阿吉奈才没有听到,阿斯根的事儿还能瞒下去。
不想见外人,是阿吉奈的性格所致。更重要的是,从心里他真的不想让妻子成为什么英雄。因为,这个“英雄”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
瞒了几天已属不易,再这样下去对阿吉奈来讲是残忍的、不公平的。阿斯根的离去,是时候该告诉阿吉奈了。
看到阿吉奈为托娅而痛苦的样子,谁都不忍心再说出此噩耗,这比雪上加霜还要残忍上千倍、上万倍……
和托娅烧伤比起来,家被烧毁根本不算什么。可阿斯根的离去,对阿吉奈的打击肯定是致命的!一个“闷葫芦”样的男人,到底能承受命运多重的打压啊?
马红霞等人都很矛盾——总这么瞒着,能瞒下去吗?这么多领导、社会上的好心人来看望慰问托娅,话里话外中,他难道不能听出点儿风声吗?
…………
窗户纸总该要捅破的。马红霞留在医院照看托娅,莲花带着马苏德、马苏合到旅店里,准备要和阿吉奈“摊牌”。
莲花首先开口说:阿吉奈,托娅的病情这几天稳定了些,并且开始配合治疗了。我们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阿吉奈点头,不说话。
莲花:还有啊,托娅救出两名邻居孩子的事儿,新闻上报道了,社会上都在组织捐款。后续治疗方面需要的钱可是不少,据我分析,有这么多好心人的帮助,应该能撑得过去。
苏德、苏合连连说“是啊”。阿吉奈没说话。
莲花想了想,接着说:好多领导来看望托娅、那么多好心人关心托娅,因为什么?就因为她舍己救人,是我们的英雄啊。阿吉奈,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为托娅感到骄傲呢?
阿吉奈抬头看着莲花,终于开言了,说:莲花,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
莲花愣了一下,马上冷静下来,说:托娅是英雄,作为英雄的丈夫应该是刚强的人。就算天塌下来都要挺直腰杆,这才叫男人!
“是不是阿斯根——”阿吉奈瞪大了眼睛。
莲花眼睛红红的,一狠心,说道:阿吉奈,你要挺住!阿斯根——他——他——
“他怎么样?”
“没——没救出来——”
阿吉奈的眼睛喷火了!
苏德:二姐夫——
阿吉奈站起身,狠命地一甩手,大喊:都瞒我!都骗我!
莲花还要解释,阿吉奈却跑了出去!
莲花喊苏德与苏合:你俩快去把他追回来……
其实,闷闷的阿吉奈心里是想事儿的,通过察言观色已经感觉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可能是阿斯根……但是他不敢再多想了。阿吉奈希望所有的人都没有骗他,阿斯根确实是好好的,他更希望心中默默祈祷的奇迹能够出现……
…………
医院病房内,马托娅刚换完药,浑身上下包括脸部都重新包裹着,她正在睡觉,这是她难得平静的一小段时光。姐姐马红霞默默守在床边儿,盯着“吊瓶”一滴一滴的缓缓滴落。
莲花轻轻推门而入。
红霞问:说了?
莲花点头。
“那阿吉奈——”
“他跑了出去,我让苏德和苏合去追了。”
“闷葫芦啊,真怕他憋出个好歹来。”
“唉——”
两人不再作声。
苏德、苏合气喘吁吁进来了,红霞和莲花盯着二人,哥俩同时摇了摇头。
红霞看了看托娅,又哭了。
莲花说:再去找找吧。
…………
红楼市区,苏德和苏合兄弟俩穿行在汽车站、火车站,慌慌张张地寻找阿吉奈,不时打电话联系和通报情况……
医院病房里,“坐镇指挥”的莲花悄悄接听电话,一再嘱咐:要细点儿找,千万别出啥意外。大河边儿得去看看啊……
托娅的意识完全清醒了,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她不能说话,眼角流下泪水。红霞默默地给妹妹擦拭。
…………
马额尔德木图和娜仁图雅还住在大女儿红霞家,荷花时常过来帮忙照顾两位老人。
额尔德木图的身体更弱了,除了腿病加重外,肺部又添了毛病,喘气有些费劲儿。大家劝他去医院看一看,根本不听,只是说可能是那一次烟呛着了,过两天就好了。其实,他是怕花钱啊。
娜仁图雅的耳朵更背了,她倒是特别想去医院看看女儿,额尔德木图坚决不许。
不是当父亲的太无情、太狠心。额尔德木图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他怎么不惦记女儿呢?多想去看看女儿啊,能去吗?看到女儿在病床上遭罪,别说老伴儿,就连他自己都受不了啊。这个时候万一两人有个好歹,不是给儿女们添乱吗?
额尔德木图坚决不同意去看望,就是让大家能集中心思放在托娅身上,别在他老两口身上分散精力。
娜仁图雅不会想这些,额尔德木图还不愿和她说,一说就得喊,自己的气脉就更不够用了。他只能默默承受老伴儿对自己的不满和横眉立目。
额尔德木图知道阿吉奈从医院跑了,因为儿子苏德已经打电话回来询问了。老人身边儿唯一能说上话的人,就是常过来走动的荷花、杜占元了。荷花过来帮着收拾屋子,额尔德木图明知道荷花不会清楚阿吉奈去了哪儿,毕竟可以进行交流探讨的,他还是忍不住要问:
“荷花,你说这阿吉奈能跑哪儿去呢?回花灯嘎查啦?”
荷花想了想,说:叔,我估计不能。
额尔德木图:唉,真让人担心啊。
…………
夜幕又一次笼罩着城市,苏德和苏合两兄弟寻找无果,无比焦急。
没想到的是,此时此刻,就在医院病房的走廊里,阿吉奈正踉踉跄跄地走向病房。他没有吵没有闹,也没有泪。
白阿吉奈,孔雀屏草原上倔强的“白龙马”——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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