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4月5日,星期三。
陈大猷和杜秋两人离开圣何塞,去了一趟旧金山,拜访《连线》杂志的总部。
《连线》创刊于1993年3月,以科技、狂热以及反叛的风格,营造出了个性鲜明的“酷”形象,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席卷整个美国,成为最畅销的热门杂志之一,被认为是90年代的《滚石》,甚至连比尔-克林顿的新闻发言人为了证明白宫没有和时代脱节,特意向记者展示这本杂志。
虽然销量和影响力与日俱增,但毕竟创刊时日尚短,1995年的《连线》还谈不上有多高大上,他们办公地点在旧金山的一个旧式仓库大楼里,隔壁是一家专门处理废弃布料的裁缝店,路过的时候能明显闻到布料和化工原料的气味,颇为怪异。
走廊的光线比较暗淡,两侧墙壁灰不溜秋的,偶尔还能看到一些烟熏火烧的痕迹,显得陈旧而又压抑,办公室内部则和走廊相反,因为是仓库改建的,南侧和西侧开了一排又高有大的窗户,空间宽敞,光线充足,给人一种明媚开阔的感觉。
然而对一家网站的办公室来说,光线充足并非好事,因为没法看清楚电脑显示屏上的内容,所以每台电脑上面都放了一个废旧纸箱裁出来的挡光板,把本来还算整洁的办公室弄的像个收废旧电器的垃圾场。
陈大猷触景生情,环视了一圈之后感慨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我本来以为《连线》应该像《纽约时报》那样,在市中心专属的顶级写字楼里办公,没想到在这种破地方。”
负责接待的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小伙子,叫做贾斯廷-霍尔,金发碧眼,身材瘦高,看起来不像是网站编辑,更像是个好莱坞校园青春电影里的万人迷,他听不懂中文,就问了一句:“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你们这里很……很……”
陈大猷连续想了好几个词,都觉得不够贴切,杜秋来美国已经差不多十天了,耳濡目染之下英语水平进步了不少,虽然正规场合仍然不行,但简单的交流没问题,就帮忙解围道:“很有科技感。”
贾斯廷-霍尔笑了,说道:“是的,就像《滚石》为摇滚乐而生一样,《连线》是为科技而生的。”
《连线》杂志的纸媒部门在另外一个仓库里办公,这间办公室里专属官方网站的,之前杜秋已经用电子邮件他们沟通过有关iscript特效的细节,因此和主编以及几个技术员互相认识了一下之后,就拿出软盘,展示自己用两天时间做出来的样本。
杜秋为了展示iscript的功能,把文字、图像、菜单、鼠标、背景等动态效果都弄了出来,因为缺少成熟的html和css支持,这些特效其实很简单,但再简单也比纯静态的网页要华丽,而90年代全世界都在流行繁复华丽的时尚风格,因此几个编辑看的满脸惊叹,amazing和cool喊个不停……
《连线》官方网站的主编叫做加里-沃尔夫,他对杜秋展示的效果非常满意,在把支票交给陈大猷之后,说道:““杜先生,我对你很好奇,可以请你做个访谈吗?”
“当然可以,我很荣幸。”
“事先得说明,《连线》的内容由露易斯说了算,我会把访谈整理出来,但却不能保证会刊登在杂志上,希望你能理解。”
杜秋笑了笑,客套道:“沃尔夫先生,中国人常说一回生二回熟,我们见过两次面了,已经是老朋友了,访谈能不能刊登并不重要,就当作是朋友之间的闲聊好了。”
沃尔夫确实是“老朋友”,他是3月26日那天在奥莱利公司会议室里惟一一个知道杜秋是谁的媒体人,当时杜秋的咆哮和iview强大的功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回到旧金山之后说服了《连线》杂志的创始人路易斯-罗塞托,邀请杜秋为网站制作特效。
“好的,那我们开始吧。”沃尔夫拿出一个磁带录音笔,打开之后放在桌子上,说道:“网景的马克-安德森和我是朋友,他告诉我说你是一个天才程序员,能先聊聊你是从哪里学会计算机编程的吗?据我所知,中国的计算机技术并不出色。”
杜秋这次真的笑了,《连线》杂志以狂热推崇科技文化著称,他本来以为沃尔夫会问一些互联网技术方面的东西,没想到他却问出了这种知音体的问题,堪称天雷勾地火,瞌睡遇到了枕头,如果不好好利用的话,比足球运动员面对空门射飞一样令人惋惜。
美国人最爱个人英雄主义……
励志传奇尤其受欢迎……
果然如预想的那样,当杜秋用不太流畅的英语,含含糊糊的讲完自己“拐卖”“自学”“归国”“认亲”“创业”的励志故事之后,整个编辑部里的人都起身向他鼓掌致敬。
沃尔夫异常激动,从座椅上一跃而起,用力拥抱了杜秋一下,大声说道:“秋,你不仅是一个真正的天才,你还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你的访谈一定会在《连线》上发表的,一定会的!如果路易斯不同意,我就拿我的m1911去敲他的脑袋!”
陈大猷以前大致知道杜秋是从日本偷渡回来的,但从没听他说过“详细”的过程,似乎也被感动了,如法炮制的和杜秋拥抱了一下,用中文说道:“杜秋,你有这样传奇的经历,怎么不早说!这下我们要苦尽甘来,名扬四海了。”
这胖子果然冷酷无情,唯利是图,我自己都有点被自己撒的鸡汤感动了,他居然想着怎么利用故事打广告……
《连线》至少有上百万的读者,如果访谈能登上杂志,还真有可能名扬四海了……
从《连线》杂志离开后,在回圣何塞的路上,陈大猷问道:“杜秋,你真准备过几天就回国?”
“嗯,技术方面的工作基本解决了,没我什么事了,留在这里浪费时间,而且我姐月底过30岁生日,我得回去给她庆生。”
“怎么没你什么事了!美国这边才刚开张,每天都有无数的事要忙,你走了我怎么办?”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那些运营方面的事,不由我负责,陈哥你能者多劳,好好练练,以后还有更大的担子要承担。”
陈大猷很清楚他喜欢分工明确的性子,握拳轻轻捶了捶方向盘,问道:“如果你真登上了《连线》杂志,到时候肯定有很多投资公司找上门,怎么处理?”
“狮子大开口就是了。”杜秋抬手在空着虚划了一下,说道:“最多放20%的股份出去,200万美元以下免谈。”
“咱们公司总共就8个员工,你走了之后有7个在中国,只有我一个人睡在车库里独撑,能值1000万美元?”
“不愿意掏钱就不要谈嘛,500万美元都拒绝了,还在乎200万美元。”杜秋有太多赚钱的法子,因此不怎么在意金钱方面的事情,转而问道:“陈哥,你的绿卡什么时候能办下来?没有绿卡,有很多事不方便做。”
“律师正在准备文件,他说问题不大,最多几个月就能拿到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办绿卡?”
“以后再说吧,我不太喜欢在美国常住。”
两人回到圣何塞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姜丹枫正在住所里收拾行李,因为这户人家马上要回来了,他们准备搬去魏知琴家凑合几天,然后陈大猷留下来主持公司的事务,杜秋则打算和姜丹枫去一趟纽约,从那里坐直航的班机回国。
自从4月1日那天陈大猷和魏知琴滚作一团之后,感情急剧升温,好的蜜里调油,吃过晚饭把琪琪丢在家里,让杜秋帮忙照看,然后勾肩搭背的出去享受二人世界了。
两人前脚刚走,姜丹枫就拿出一份装订好了的文件出来,说道:“杜秋,这是我做的日元期货投资计划,你看看行不行。”
杜秋正带着琪琪在门口玩沙子,他把手上装满沙子的塑料小桶放在地上,一边翻看,一边问道:“你今天赚了还是亏了?”
“今天日元升值了十多个基点,赚了1307美元。”
“那还不错。”
杜秋把文件仔细翻看了一遍,见她以分门别类的方式,把几种不同外汇投资工具的收益与风险都列举了出来,非常直观,也非常清晰,于是以穿越前知道的信息为参考,在脑海里计算了一下之后说道:“就按你这个计划去做,但是杠杆选的太保守了,换成200倍的。”
200倍杠杆是非常疯狂的选择,0.5%的震荡就会爆仓,但姜丹枫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点头说道:“好的。”
杜秋见她一副心如止水,唯命是从的样子,就笑着说道:“我让你按我说的去做,又不是让你当机器人,别半死不活的样子。”
“你可真难伺候,我积极主动吧,你让我不要多想,我不多想吧,你又说我是机器人!”姜丹枫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以埋怨的语气问道:“杜秋,你到底想要我当个什么样的秘书啊?”
“我以前从没当过老板,你也从没当过秘书,相互磨合不是很正常吗?”杜秋不以为意,一边帮琪琪铲沙子,一边说道:“以你的情商,不至于搞不懂我想要什么样的秘书吧?”
姜丹枫感觉此时的气氛很轻松,是个试探杜秋心思的好机会,就蹲下来帮忙铲了几下沙子,然后半真半假的说道:“你是想要一个白天陪你工作,晚上陪你上床的秘书吧?”
杜秋闻言抬起头,直视着她,说道:“如果你愿意上床也行,我可以多发一份工资给你。”
姜丹枫没想到他如此直接,有些恼怒,但又不是太恼怒,有些难堪,但又不是太难堪,有些羞涩,但又不是太羞涩,想斥责,感觉没什么意义,想反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愣了片刻之后才把铲子朝地上一丢,狠狠的瞪了杜秋一眼。
然而瞪过去的目光接触到了充满欲望的眼神,瞬间溃不成军,又出现了在京城酒店里的症状,心跳加速,浑身燥热,感觉杜秋仿佛一头饿狼,随时都有可能扑过来把她按倒在地,咬碎了吞进肚子。
姜丹枫慌慌张张的站起来,转身朝二楼走,走到了楼梯口的时候,她鬼使神差的扭头问道:“你给多少钱的工资?”
“和白天一样。”
“你倒是比陈胖子大方。”姜丹枫嫣然一笑,媚眼如波,上上下下的扫了杜秋几眼,说道:“你相貌不错,身材不错,给的价格也不错,我可以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