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死星
艳阳高照。
无极观内，一众人正热火朝天地修缮着这座破烂的道馆。
年久失修的道观到处都是破损腐朽的状态，地上的石砖破破烂烂，潮湿的墙壁铺满了青苔，到处都缠满了密集的蛛网。
整座道观不大不小，里面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或许曾经这里也有不少人，只是因为信了邪法不停献祭的缘故，才一点点减少。
正在忙活的这伙人都是来自渭城，大多都是苏家子弟，少数则是渭城的居民。
渭城已经被毁了，整座城池都成了一片废墟。
活下来的人一部分被卖到四方做了奴隶，另一部分则是被带到了无极观来。
原本死路一条的他们，如今命运已被改写。
他们很珍惜这次重生的机会，在苏珂的提议一下，大家决定便在这座道观内扎下根来，重头开始。
一些人负责重整道观，一些人则返回渭城，搜集还残存的物资，或是幸存的人，将他们带回这里。
从无极观内搜罗出厚厚一沓红色的符咒，众人认出是那些道人们曾在路上使用过的神行符，拥有缩地成寸之威能，正好拿去给他们赶路用。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建设着。
只是当唯一的一名老人扛着圆木从众人身边经过时，他们依然还是会投去厌恶和鄙夷的目光。
如今存活下来的皆是一帮青壮派，苏家的那些长辈们，全都已经死在了渭城。
年轻人本就易冲动愤慨，想要改变他们心中对苏淮安的印象，绝非是一朝一夕的事。
苏珂倒也有些手段，最终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总算是没让苏淮安被大伙拉去斩首。
而在众人修为上的桎梏相继解封后，筑基后期的苏淮安就更加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可这个老人始终保持着沉默与谦卑。
曾经的老家主很少再讲话了，他默默地干活，默默地吃饭，默默地休息，不再与人交流。
只是偶尔苏珂找他去请教的时候，他才会笑着与苏珂说上几句话。
而这一切，都被苏珞白看在眼中。
并不过多干涉。
不论大伙对苏淮安的态度如何，但面对苏珞白，皆是发自内心的崇拜与尊敬。
听家主说，全是因为苏珞白，他们才能获救。
曾经苏家人人鄙夷的弃子。
如今渭城人人敬仰的英雄。
此刻这名英雄正站在黑菩萨雕像前，看着手中的三颗丹药，微皱眉头。
众人搜刮遍整座无极观，也就翻出这三颗丹药出来，足见无极观之寒酸落魄。
他们将丹药上交给了苏珂，苏珂又将丹药给了苏珞白。
有了癞头和尚的前车之鉴，苏珞白可不觉得这些邪道炼制出来的会是什么好东西。
一颗朱砂红，一颗水墨青，一颗通幽碧。
三颗丹药虽然看起来不是奇形怪状，但鬼知道吃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情。
想到癞头和尚身上的肉瘤和触手，苏珞白眉头不由皱得更深了。
“要不我吃一颗试试？”
一颗脑袋从他背后探出来，甜美的脸庞跃跃欲试。
苏珞白没有说话，只是屈指在计都脑门上弹了一记，以做回应。
本想扔了，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将这些东西收起来。
或许日后会派上什么用场也说不定。
将三颗颜色迥异的丹药收进颈上吊坠中，苏珞白抬头望向黑菩萨雕像。
“我准备好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面前的黑菩萨雕像忽然好似活了过来，双目低垂，朝着苏珞白俯视。
计都赶忙缩回到苏珞白背后，将眼睛埋进他的肩里。
如今界狱已被云霓裳占据，从前的黑菩萨，彻底被云霓裳所取代。
至于云霓裳是如何做到，今后又该如何面对那尊伪神的索取，这便是她自己的私事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苏珞白并不想过多过问。
但他像云霓裳询问过，是否看得到伪神的真切模样。
“只能看见一片如墨夜空，群星黯淡。”云霓裳是这么回答的，“天上是有星辰的，只是所有星辰都已经死去，不复明亮，”
苏珞白当日与黑菩萨对视，借此媒介直接就进入了伪神的神识当中。
他看到的是一片盘踞在深渊中的巨大阴影，显然要比云霓裳更为具体。
如今，他要故地重游，再去一趟。
苏珞白脸色平静，举目眺望，直视黑菩萨双眼。
轰！
视线交错的刹那，他眼前世界陡然出现变化，刹那间他好似扶摇而上，穿越到了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当中。
神识世界。
正如云霓裳所描述的那样，漆黑如墨的夜空中悬挂着一颗颗死去的星辰，黯淡无光。
苏珞白的神识从一颗颗死星旁穿过，体会着上面泛起的死亡、枯寂、毁灭等意味。
最终，他来到了一颗黑色的星辰面前。
说是黑色，其实并不准确，更应该用“虚无”来表达才对。
当苏珞白来到近前时，才发现这颗星辰之巨大，几乎遮天蔽日。
自己在其面前，简直就是蝼蚁般的存在。
这种体型悬殊带来的压迫感如山岳般沉重，足以让人产生极大的恐惧，接着神识崩散，陷入癫痴。
可苏珞白毕竟非比凡人，依旧心如止水，不动如山。
他之前看到的深渊，想来便是这颗巨大无比的死星。
沉重的腐朽气息从中飘出，仿佛任何事物经过这里，都会腐烂凋零，尽归虚无。
视线落在上面，似乎灵魂都会跌入其中，然后便是无休止地坠落、下沉，没有终点。
从此，时间的概念也将不复存在。
当苏珞白看到这颗死星时，他便自然而然地知道了这一切。
这是那尊伪神，要告诉他的讯息。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我都会杀了你。”
苏珞白顿了顿，继续说道：“过去可以，将来也可以。”
一阵冰冷的笑声，在死星深处回响。
好，我等着你。
这是伪神传来的第二条讯息。
现在的你，可别死得太早。
第三条讯息传来时，伴随着整颗巨大的死星，一并朝着苏珞白碾压而来。
这一刻，苏珞白是蝼蚁，是尘埃，是沧海一粟。
他陡然睁开双眼。
现实中，眼前视野一片开阔，原本坐落在巨坑当中的黑菩萨雕像，已经不翼而飞！
与此同时，在苏珞白的丹田中，一尊栩栩如生的黑菩萨坠落而下。
噗通。
它坠入湖水当中，缓缓沉落。
这一刻，苏珞白已是伪神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