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寒心里还是有很多疑虑,但王健执意这么要求,他没有理由拒绝。
况且,若是程鹏真的盯上了王健一家,提前让王健知道一下对方的相貌也没什么不好,王健再怎么说也曾是个杀手,能够有所防范。
于是,徐寒联系了一下以前的战友,从那里获得了程鹏的照片,发送给了王健。
随后,王健给他回复了一条短信,一条让他怔在那里好几秒的短信。
——如果一家人因你而死,你会感到内疚吗?
徐寒感到呼吸有些困难,他怔怔地看着这条短信,每一个文字读起来似乎都非常吃力。
连空气都像是安静下来,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这一刻,他明白了,王健一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迅速穿好衣服的徐寒急匆匆地出了门,他的脚步在安静的楼道里发出噔噔的声音。
“如果一家人因你而死,你会感到内疚吗?”
他仿佛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会不会内疚?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倘若王健一家真的惨遭毒手,就算不是他所杀,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车灯照亮了前方的路,徐寒一踩油门,玛莎拉蒂便飞快地驶出了小区。
另一边,王健把一家人的尸体整齐地放到床上,用白色的床单盖住。然后他穿上了一身皮衣皮裤,戴上一副墨镜,并把那把军刀磨得更锋利了一些。
此时,他心里怨恨着所有人。
怨恨杀他所爱之人,怨恨让英子惹上杀身之祸的骆小琴,怨恨把英子“推入火坑”的李帆,也怨恨徐寒。
英子死了,造成这一切的所有人,他都在怨恨。
其实当初要他帮这个忙的人是李帆,李帆和他都是孤儿,两人从小在杀手组织长大,亲密得就像亲人,所以他一直把李帆当成自己的亲人来看待。而且他怎么也想不到,只是帮忙照看一个女孩而已,竟会惹上灭门之灾。
恐怕就连已经死去的李帆都没想到,她精心布置的计划会把王健害成这样,倘若她泉下有知,一定会内疚得痛哭起来。
他无法怨恨已经死去的李帆,所以他几乎所有的怨恨都给了徐寒,但他也理智地知道,怨恨是没有意义的,英子死了,不管他怨恨谁都无法挽回。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为英子报仇,然后,他也不想再一个人孤单地活下去,如至亲一般的李帆死了,他一生所爱的英子也死了,他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这时,王健的手机响了,他接起了电话。
“嗯,好,知道了,谢了。银行卡我埋在院子里的柚子树下,密码是,里面是我所有的积蓄,你全部拿去吧。别这么说,这是你应该得的。”
挂了电话,王健到床底下摸出一个木盒子,上面有一把锁,用钥匙把锁打开,里面放着一把手枪和一些子弹。
他取出弹夹,把子弹一颗一颗地压进去。
存有他全部积蓄的银行卡,他埋在了柚子树下,打算交给刚刚和他通电话的那个人——一个名叫张志成的扒手。
他和那个扒手能做朋友完全是一场意外,但也正是因为这场意外,他认识了英子。
张志成虽然是个扒手,但却是一个在林城混迹了几十年的老油条,林城的每一条街他闭着眼睛都能走,林城地下道里的老鼠他都能挨个起名字,他有很多同行,布遍林城的每个角落,可以说,张志成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消息通。有时他也会入室盗窃,但在这之前他都会踩好点,并且只偷外地人。
这个人的牛逼之处就在这里,他就像认识林城所有人一样,住在哪一幢哪一单元的人是做什么的,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他都一清二楚。
而程鹏作为一个外地人,又是那群倍受关注的建筑工人的头头,当然早就引起了张志成的注意,居住地点也早就被他摸清楚,本来想下手的,直到有一天晚上他亲眼看到程鹏杀人,吓得他几天几夜没睡好觉。
所以当王健把照片发给他的时候,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尽管他和王健的交情并不是那么深,可王健开价太高了,一个扒手哪能经得住金钱的诱惑?他自然麻溜地把程鹏的身份和居住地址全部告诉了王健,还好心地提醒他,说这个程鹏杀过人。
不管这次能不能为英子报仇,王健都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英子死了,他万念俱灰,对未来,对生活,对一切都失去了信心。只有死,才能让他解脱。
他只是一个孤儿,无亲无故,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也都离开了人世。钱于他而言都已是浮云,所以他才肯把所有积蓄都给张志成。
子弹装好了,弹夹收进枪里,他把手枪别到腰间,默默地关好所有的门窗灯,走出了院子。
他开着出租车,向着城区连夜奔去。
与此同时,徐寒也开着玛莎拉蒂飞速驶往王健的村子。
但因为路线的不同,两部车没有相遇,当徐寒赶到村里的时候,王健已经找到了程鹏的住址。
徐寒敲了好久的门没有得到回应,王健则在程鹏的家门口给手枪装上了消音.器。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从门缝里透出来,徐寒脸色一沉,哐地一脚把大门踢开,继而一股更加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王健用一根铁丝撬开了防盗门,双手持枪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
徐寒在房间里看到英子一家惨死的惨象,心头不由地剧烈一颤。另一边的王健摸到程鹏的房间里,在一片漆黑中,对着床上扣响了扳机。
咻咻咻咻!
子弹射在床上,打得棉花乱飞。
王健小心谨慎地开了灯,一掀被子,发现里面只有一个枕头,根本没有人。
这时,一股杀气从背后涌来,王健惊愕地回过头,发现程鹏正冷冷地注视着他……
徐寒打电话报了警,然后听到院子里有一点动静,他撩开窗帘,以他的视力即使在黑夜里也能看得清楚,他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走到院子里的柚子树底,开始徒手刨土。
徐寒目光一冷,从窗外跳出去,慢慢地接近他。
或许是徐寒脚步太轻,也可能是那个人太过专注,根本没有察觉到背后有一个人在看着他。
挖了一会儿,他终究把银行卡挖了出来,用衣服擦掉卡上的脏土,他嘻嘻地笑了起来。
“是真的!他没骗我,哈哈!”
“没骗你什么?”
就在那人兴奋得按捺不住的时候,徐寒突然拍了下他的肩膀,吓得他往前一连滚了好几圈。
“你……你你你什么人?”那人惊恐地看着徐寒,浑身都哆嗦起来。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徐寒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银行卡,冷冷地看着他。
银行卡被抢了,那人眼睛就一直盯着银行卡,动也不动,然后说:“我叫张志成,是王健让我来他家拿东西的。”
“拿东西?拿什么东西?”徐寒皱了皱眉,扬了扬手里的银行卡:“是这个?”
张志成用力地点了几下头,“就是这个!”
看着银行卡扬到了自己面前,张志成忍不住伸手去接,但徐寒很快又把银行卡举高,“王健为什么叫你来拿这个?”
“这……”张志成支支唔唔地什么都没说。
“你不说,这卡你就别想拿。”
“别别别!”一听不让拿卡,张志成立马就急了:“我说还不行吗?!”
随即,他把他和王健的“交易”前前后后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徐寒听着听着就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你说……王健已经去找程鹏了?”
张志成点点头,而后又快速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是怕他反悔才半夜过来找东西的。”
徐寒把银行卡收起来,冷冷地说:“这卡我到时候会给你,但现在我要你在这里等着。”
“等什么?”
“警察。”
“啊?!警……警察?!”难以想象,一个扒手在听到别人要他等警察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你要是不照做,就别想拿到这张卡了。”徐寒说完便急忙往外走,同时回头给张志成打了一针强心剂,“你也别紧张,警察不是冲你来的。”
说着,他走出院子,开走了停在院子门口的玛莎拉蒂,留下张志成一个人在院子里坐立不安。
他一个扒手,最怕的就是警察了,他一个老油条,什么派出所拘留所都不知道进去了多少次,估计多数警察都认得他这个人了。
待会要真的见到了警察,警察一眼就把他认出来,那就很尴尬了。
可他要是逃走的话……那银行卡不是拿不到了?那里面有王健全部的积蓄啊,据王健自己透露过,他至少有几十上百万的积蓄,这么多钱,难道就眼睁睁地看它被人拿走?
“不!绝对不行!”张志成猛地一咬牙,决定留下来,等警察!
金钱的诱惑是巨大的,在金钱面前,什么恐惧啊害怕啊都是浮云。幸好他没有怀着好奇心到屋里瞧一瞧,否则,不知情的他估计要被吓得三魂没了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