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记饭店。
包厢。
只有李振华和邹股长两个人。
李振华点了一桌好菜,一瓶茅台,一瓶芙蓉王。算是落了血本了。
酒过三巡。
“邹股长,今天请你来,还是谈谈修造厂兼并机械分厂的事。”李振华和邹股长碰了一杯,开始进入正题。
“哦,你们项目推进的怎样了?”邹股长随意问道。
“差不多了。”李振华说道。“就差最后一步,就是钱不够!”
邹股长不禁心中暗笑。他早就料到李振华是来筹钱的。
上一次,卢青没有接受他的报价,应该是想讨价还价。
这不,现在让书记出马,谈判来了。
“哦,还差多少?五十万,还是六十万?,没事,我们银行可以帮你们想办法解决。”邹股长笑道。
李振华又敬了一杯酒,说道:“没有那么多,我们已经筹到了八十万了,就差三十万。今天我请邹股长来,就是希望你们银行帮忙解决三十万的贷款!”
“怎么,你们已经筹到了20万?是哪个银行贷的?” 邹股长一惊,连忙问道。
现在的市面,并不是只有他们一家银行。另外还有三家银行和一个信用社,俗称四大行,一个社。
如果对方认识其他银行的人,也有可能从其他银行贷款。
这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所以,一听说已经解决了二十万,他就有一点紧张。
毕竟,他还指望着这个项目捞一笔呢。
“没有。是我们自筹。全体干部职工紧裤腰带,节省各项开支节省出来的。”李振华实话实说,“我们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还差三十万。”
邹股长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靠节省出来的。只要他们没找到银行贷款,嘴边的肥肉还在。
“所以,我想请邹股长帮帮忙,贷了三十万,让项目顺利落地!”李振华说道。
邹股长抽了一支烟,“李书记,我不是不想帮忙,对于这个项目,我是十分看好的,也愿意贷款给卢老板。可是你知道,每一个行业都有行业的规矩。卢老板不愿意按规矩办事,我也没有办法!”
“规矩?”
“对。我不知道李书记你贷没贷过款,但是我跟你说,现在的实际情况是,每一个银行,每一笔贷款都是要有额外的手续费的。多的达到20%,甚至30%都有。所以,我跟卢老板说的十万,并不是我私自索取,而是一种行业规则!”
李振华不禁大吃一惊。
长这么大,他还真没有贷过款,对其中的弯弯绕绕不熟悉。
就是前世,作为一个螺丝人,更是连贷款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倒是听说过,很多人贷款都要给回扣,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更不知道是多少。
本能的理解,就是请吃个饭,给个红包之类。
完全想不到竟然是普遍的规则,而且回扣的比例高得离谱!
这也是李振华听到卢青汇报后一口否决的原因。
“邹股长,这……这也太过了吧,银行有贷款的利率……”李振华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玛德,这两天的见闻一个比一个震撼。
先是以为邹股长是乱来,到了李健富那,却发现李健富吃相更加难看。再回到邹股长这里,又一次刷新自己的认知!
邹股长不是乱来,而是一种行业潜规则。并且数字远超自己的想象。
邹股长:“看来李书记是真没贷过款。这样吧,看在李书记的面子上,我降低标准,手续费十个点。一口价,贷款三十万,手续费三万!”
“这……”李振华支支吾吾。答应肯定不想答应,这和他的价值观相悖。可是直接说不,好像也不对,毕竟人是他请出来的。
“李书记,你们不会连三万也没有吧?”看到李振华支支吾吾,邹股长不禁皱了皱眉头。
“这可不是我想要。我只是一个股长,上边还有行长副行长,说实话,我挺多就是喝汤,肉都是上边的。”
邹股长说完,自顾自夹了一大块肉,吧嗒吧嗒地吃起来。
“邹股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振华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思路,说道,“我是不明白,大家不是都有工资吗,据我所知,银行在相关行业中已经属于比较好的单位,收入相对也比较高。为什么还要这样?”
邹股长不禁白了李振华一眼。
“你见过单靠工资的领导吗?我就问你,现在那个领导没有豪宅?不说远的,南中海你知道吧?里面住的的全是干部!他们的工资有多高?如果真靠工资,别说起屋,恐怕连地都买不起。”
“靠山吃山,靠谁吃水,大家都是这样做,心照不宣罢了。”
李振华顿时被问住了。
这的确是个问题。南中海的豪宅全县闻名,老百姓都说里面住的全是大院级别的人。
据说,百姓意见很大,告状不少,但是也没有听说哪个人的房子被没收过。
其实就是后世,反腐吹的上天的时候,也没有调查过官员的财产,更加没有公布。
所以,睁只眼闭只眼,从来不是空话。而是神仙都默认的规则。
只要你不做的太过分。
当然,还有一条,没有人要整你。
许多人落马,并不是只有贪腐的原因,而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哎,好像又扯远了,回来!
“喂,这贷款,你们到底要不要啊?”看到李振华不做声,邹股长又吃了一大块肉,崔问道。
“这件事,我们,我们还要从长计议。”想了半天,李振华终于找到了一个借口。
他已经有些后悔请邹股长吃饭了。
早知道贷款必须要给回扣,打死他也不请!
想想这些人什么也不做,就把大笔大笔的不义之财装进自己的口袋,李振华无法接受。
“行,你们商量。”邹股长道,“不过我要提醒你,等着找我们银行贷款的人大把,你们不贷,大把人贷。如果贷款额度用完,到时你想贷都没有了!”
“哦,我知道。”李振华敷衍道,“不过贷款的毕竟不是我,是卢老板,我回去尽快给他说说,看他的意见。”
两人又喝了一会儿酒。
由于李振华在心里已经放弃了这笔贷款,双方不再聊贷款的事,东一句西一句地闲扯,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邹股长也看出了李振华不积极,在临分别的时候,再次说道:“李书记,这样吧,看在你们没贷过款,为了以后双方的合作,我们这次再让一步,手续费两万!不能再少了!”
在他的眼里,两万真的很少。
要知道,很多单位或者个人,有时候为了贷款,可是成包成包的给!
但是这件事毕竟跟了一段时间,完全放弃也挺可惜的,因为经过考察,他也看得出,卢青的修造厂是个值得投资的企业。真的贷款给修造厂,绝对是一笔优质贷款,对他们银行有好处。
所以,虽然两万不多,但是蚊子肉再少也是肉,总比没有好。
“可是我还是要先跟卢老板说,看看他的意见。”李振华坚持道。
邹股长不禁有些失望。
他以为李振华来找他,肯定会有所表示。没想到一说到手续费,竟然死也不答应。
说实话,他已经很给李振华面子了,价格已经压得很低,可是对方仍然不领情,简直是木鱼脑袋。
搁在一般人那里,他转身就走。
可是对方毕竟是个乡镇书记,他还是得保持一点耐心。
又喝了一会酒,商谈没有结果,邹股长就告辞走了。
李振华也满心惆怅地返回青山乡。
这次去县城,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除了了解到更多的黑幕。
眼看日期越来越逼近春节,李振华没有办法,再次召集乡政府主要领导,开会商讨筹资问题,想集资广益,最后再努力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