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微微一愣,随即抬起头仔细打量起杰子来。这家伙平时油滑惯了,但此刻透出的精明却让人不容小觑。虽然他不是古董行里的人,想必他也知道,古董行里随身携带的东西,可从来都不是些寻常玩意,往往一件小小的物件里就蕴藏着曲折的工艺与繁复的历史,那价值更是不言而喻。
古董商们可没有随便戴上假货充场面,这些手串佛珠、玉佩吊坠,个个都算得上精品绝活。眼下杰子盯上的,恐怕不是什么普通的小玩意,而是温洪身上藏着的那些可能拍出好价钱的宝贝。若真被他得了手,回头再倒腾一番,收获可不见得会小!
“对,就要你身上的物件!”杰子肯定的说道,眼神中带着一丝狡黠,“你那个什么手表、项链啥的,我不要,就要你身上带的物件。”他特意强调了身上带的物件,仿佛暗示着温洪私藏了什么宝贝。
温洪面露难色,眉头紧锁,吞吞吐吐地说道:“可……兄弟,不是我不给你,我身上真的没什么东西了啊。”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似乎在诉说着自己的窘迫。
杰子听完温洪的话,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说道:“看看,看看,我没说错吧,就是不想给……”他故意拉长了尾音,仿佛已经看穿了温洪的谎言。
“兄弟,”没等杰子说完,温洪急忙打断了他,语气焦急地说道,“不是我不给你,你看看我身上还有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脱身上的衣服,以示自己的清白。
温洪首先脱掉了厚重的军大衣,露出了里面一件洗得有些掉色的旧毛衣。这件毛衣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颜色已经褪去了不少,但依旧干净整洁,看得出来温洪对它的珍惜。
他撸起毛衣的袖子,将手上戴着的一块上海牌手表摘了下来,递到杰子面前,问道:“上海手表,你要不要?”这块手表款式老旧,表盘上还有几道细小的划痕,但走时依然精准,可以看出它的主人对它的爱护。
随后,温洪又朝着杰子拽开了自己的毛衣领子,露出里面空荡荡的脖颈,说道:“看好了,脖子上没有东西。”他的语气坦荡,眼神真诚,仿佛在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为了进一步打消杰子的疑虑,温洪将毛衣往肚子上一掀,露出了用麻绳编织的腰带,说道:“腰带,麻绳,你要不要?”他故意将腰带和麻绳展示给杰子看,以示自己身上真的没有其他值钱的物件了。
做完这一切,温洪拍了拍手,语气无奈地说道:“想要啥,你说!”他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已经倾其所有,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了。
杰子眯起眼睛,眼神里带着一种狡猾又玩味的光,他先扫了一眼桌面上那块已经显得有些老旧的上海手表,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随后,他的目光又缓缓落在温洪身上,像是猎人盯着借口没猎物的同行,暗暗琢磨着这人身上的每一个细微之处,似乎在想,这个老家伙就算嘴上说得再苦,他的身上某个不起眼的地方,肯定还有点藏着掖着的东西。他心里不禁冷哼:装得挺像,但今天要是从他身上找不出好东西,哥们面子岂不是丢了?
“少来这套!”温洪一摆手,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还不知道你?指定好东西藏起来了,藏得跟地洞里的老鼠窝似的,我就不信你没有!有本事你就把所有的兜儿翻出来,让我看看!”
“行行行,我今儿让你小子心服口服!”温洪的嘴角微微扬了扬,话语间带着一丝玩味的得意,“都给你翻完,让你看看温某人究竟有没有藏东西!”
说着,他当真开始将兜里的一切掏了个底朝天。首先是一串老旧的黄铜钥匙,外加一只皮革已经磨旧得发亮的钱包,还有两块糖。
温洪的动作利落,而就在掏到大衣口袋深处时,他的手忽然停滞了一下,随即竟掏出了一块皱巴巴的红布。那红布混杂在其他物件之中,并不起眼,却仿佛自带一种吸引目光的神秘气场。
温洪瞥见红布的一瞬间,眼神微微一变,接着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迅速将红布塞回口袋,整个动作干净利落,若非杰子一直盯着,他几乎要瞒过去了。
“等会儿!”眼尖的杰子猛地眼神一亮,立刻敏捷得像只扑向猎物的猫,一把抓住了温洪的胳膊,嘴里斩钉截铁地喊道,“别藏了,老小子,我全看见了,那是啥?快拿出来,大伙都在这呢,你还能搪塞过去?!”
“这......这不行!”温洪的神色一变,迅速将脸上的镇定敛去几分,果断地摆手推开了杰子的胳膊。
一边用几近哀求的语气说道,“兄弟!兄弟!听哥一句,这东西真不能给你,给了你,我是没良心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在杰子脸上扫过,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认真与防备,“你信哥,别多问,别的都行,这东西真不行!”
杰子脸上猛地浮现出一种“诶嘿,我说中了吧”的得意笑容,嘴角咧得像是吃到一块新鲜肥腻的羊肉,“不的!就冲你这躲躲闪闪的小动作,说明啥?说明这玩意儿绝对不一般!别的东西我不要,就要这个,你把这物件给我,才算咱俩扯平了!”
温洪闻言,只得长叹一声,上前一把捏住了杰子的手腕,这一握,他倒是真的感觉到了杰子手上的力气——像铁钳一样,根本挣脱不动。他微微皱眉,叹道:“兄弟,你听哥说一句,真不能给你!你不知道,这件东西是我专门糊弄那些老狐狸的,听哥的,这东西它不吉利!”
杰子没等温洪大喘气,双手已经抓住了温洪两条手臂,还朝旁边的陈阳使了个眼色,声音洪亮:“陈老板,你看到了吧?这老小子手里死攥着好东西不撒手,还给我讲啥这是道具糊弄人呢,你信吗?反正我是信不了!”
温洪一看情况有点崩,连忙投去求助的目光,盯着正摸下巴打量事态发展的陈阳。
陈阳抬头看看几人,将桌面上的画先收了起来,之后向两人说道,“二位,这么闹下去也没个结果,这样,我呢就勉为其难当个见证人,温大哥你把东西亮出来,我帮你证明,这玩意儿真要是没用,也算咱抹清了误会嘛!”
“怎么样?陈老板都开口了,”杰子抱着膀子,语气咄咄逼人,脸上透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你现在还有啥好说的?”
温洪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行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就睁大眼睛看好了!”
他伸手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抽出那块红布,小心翼翼地展开,轻轻放到桌面上,还不忘补上一句:“陈老板,你看看吧,是不是我没骗他,这事你最清楚。”
陈阳小心翼翼地将温洪递过来的红布展开,暗红色的布料衬托着上面摆放的九件玉器,显得格外神秘。玉器都不大,其中两块雕琢成鱼的形状,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跃入水中。玉九窍塞 故宫藏 还有一块玉蝉,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另外三块则呈现不规则的八棱形,大小不一,玉质也各有不同,有的带有絮斑,有的带有黑斑,有的则是因为年代久远沁入了其他的颜色,像是历经沧桑的老人,讲述着古老的故事。白玉蝉 而另外三块玉器,陈阳一眼就认了出来,抬头看了看温洪,现在自己明白了,怪不得温洪大哥死活不肯给杰子,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呦呵,”陈阳正看着,廖振山仿佛发现新大陆似的凑了过来,指着那块玉蝉,两眼直放光,“这玉蝉还真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啊!”
他伸手拿起玉蝉,仔细地翻来覆去端详着,目光像粘在上面一样挪不开,“瞧瞧这沁色,莹润如初雪,分布得极为自然,还有这雕工,线条流畅优雅,刀法简练中透着一股古朴,嘿,怎么看都像是汉代精品呢!”
“是么?”杰子听廖振山说得起劲,眼里陡然亮了起来,忍不住也将手伸进红布里捡起一块玉器,“你看这块!”他举到廖振山面前,兴奋得语调都拔高了几度,“怎么样,我就说温洪这老小子藏了宝贝吧!”
廖振山略抬了抬下巴,又朝宝玉群里扫了一眼,随手拈起那条鱼形玉件,也不顾细小的光亮微尘,直接用大拇指摩挲起表面来,脸上竟还带了几分满足的轻叹。
“啧,这小鱼也格外有意思啊,虽然雕工算不得一流,但你瞧这造型,弧线匀称圆润,两边钻孔别具匠心,背面线条直来直去却不失灵动气韵。尤其玉质,通身莹白,抛光精细到无一瑕疵,全透射出匠心精神——绝对是有几分价值的好物件。”
“哈哈!”杰子听得美滋滋的,底气噌地上来了,一时间得意得几乎想仰头大笑,“怎么样,这些东西我要了,老温你还有啥可说的,我拿了你也别不乐意啊!”
温洪双手一摊,却带了几分莫测的冷意,仿佛知道什么阴森的秘密一般,眯着眼冷笑了声,“你要就拿吧!只怕到时候自己捂不热冷的,也别回头找我啰嗦!”
“你小子话里有话——我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心眼至于这么窄么!”杰子粗着嗓子不以为然地应道,既而伸手就想把整个红布连同玉器打包抱走。然而手才刚探到一半,被陈阳猛地一巴掌按在手背上阻了回去。
“诶诶诶,杰子哥!”陈阳眉毛一扬,猛地正色道,“这些玉器,说什么你也不能拿。”
“你什么意思?”杰子一愣,仰头瞪大了眼盯着陈阳,“凭啥让我不能拿?”
“就是,陈老板,我虽然不懂得多,可这玉蝉和鱼形玉怎么看都价值不俗,回去转身倒腾给古董商,也能值不少钱吧?”廖振山在旁边也忍不住出声,一脸不解地望着。
陈阳见两人满腹疑惑,却仍旧不动声色,只勾起些微笑意,看着他们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二位哥哥,可听说过‘九窍玉塞’?”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眼里写满了茫然,随即杰子挑眉转头看向温洪,“这啥玩意儿?”
温洪在一旁噗嗤一笑,笑声直让人起鸡皮疙瘩,“这都不懂,九窍玉塞也敢拿?你小子胆子是真肥啊!”
“你闭嘴!”杰子不满地挥手制止,目光紧盯陈老板,“陈老板,你快说说,这什么什么塞的,我为什么不能拿?”
陈阳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地抿了一下嘴唇,语气一压道,“九窍玉塞——说白了就是从死人身上摘下来的......”
“死人身上的东西?那怕啥!”杰子一脸的不以为然,“现在市面上的物件,那不都是从老祖宗墓里挖出来的么?就连博物馆里的,不也一样么,那还展览呢,这没事!”
“不是,”陈阳冲着杰子摆摆手,“这些东西,跟那些可不一样!九窍玉塞它是这么回事......”
说着,陈阳微微眯起眼缓缓开口:九窍玉塞,这种东西存在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很久远的古代。最早出现的玉塞,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那时候还只是些简单的形制,常见于死者的耳朵或者鼻子里,作为随葬品,虽不成套,但却有了雏形。
在东周时期墓葬中,已经发现用短小圆柱形的玉器填塞尸体孔窍的习俗。这些最初的玉塞多以圆润为形,表面简洁,甚至可以称得上拙朴。但也只是偶尔用于耳孔或鼻孔,与后来精细复杂的套装玉塞相比,不过是些点缀罢了。
直到西汉,随着封建社会礼乐制度的繁盛,这种器物才开始形成一整套的完整形制,也就是后来被称为‘九窍玉塞’的东西。在汉代,整套玉器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尊贵,用以塞住死者的这些孔窍,守住魂灵不散,同时也表达了古人对永恒不朽的追求。
用九窍玉塞的习俗在汉代极为流行,不过由于它所需成本极高,通常只是王侯将相或者豪族望族才有资格使用。有的王侯墓,因为完整地使用了玉覆面或玉衣,就省去了眼部玉塞,这么做也是为了方便,让整个装殓更加贴合身份和规制。可惜,这世上能够保留下完整九窍玉塞的墓葬并不多,稀少得令人感叹。
《伤寒杂病论》的名医张仲景,这位医圣最早提出了九窍通阴阳的理论,认为人体的九窍与阴阳平衡息息相关,九窍通畅则身体健康,九窍闭塞则容易生病。
到了东晋,道教理论家、着名中医学家葛洪,他进一步发展了张仲景的理论,认为金玉可以使尸体不腐。葛洪道、医两相通,在此基础上推论,人活着要保护九窍,死后为避免元神散、精气泄,则要闭塞九窍,提议根据玉石集天地精华的特性,堵塞各处,达到尸身长安不腐的目的。
最后,陈阳微微停顿了一下,“杰子哥、山哥,你们必须明白,九窍玉塞不仅仅是随葬品那么简单,它是插入尸体内部的。所以......某些时候,这种东西,在古董市场里,它没有市场。”
“九窍?”杰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廖振山,“我一直都只知道七窍,这九窍是从哪儿多出来的?难道人身上还有隐藏的洞洞?”
廖振山听完杰子的话也愣住了,他挠了挠头,一脸疑惑地看向陈阳:“是啊,陈老板,我们这些习武之人,一半都说七窍流血,没听说过九窍流血呀?”
温洪在旁边用手捂着嘴默默笑着,陈阳伸手往桌面上一指,“你们看,这两块鱼形的玉盖,晶莹剔透,栩栩如生,它们是用来遮蔽死者的双眼的,寓意着阴阳两隔,永不见天日。” “接下来,就是鼻孔和耳朵了。”陈阳用手指在四块小的玉器上比划着,“这两块锥形的玉塞,是用来塞住鼻孔的,防止死者的气息外泄;而这两块圆形的玉塞,则是用来堵住耳道的,寓意着隔绝尘世喧嚣,永享安宁。”玉鼻塞 “还有这块玉蝉,”陈阳伸手一指廖振山手里那块雕刻精美的玉蝉,“古人认为蝉能蜕变重生,所以将玉蝉放入死者的口中,希望他们能够在另一个世界获得新生。”玉耳塞 “哦!”杰子听得津津有味,不住地点头,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原来如此,古人真是讲究啊!不过,陈老板,这好像才七样吧?还有两样呢?”杰子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疑惑地看向陈阳。
陈阳轻咳一声,脸色微微有些尴尬,他用手捂住嘴,压低声音说道:“这最后两样,比较特殊,不太好说出口……”
“有啥不好说的?”杰子追问道,“莫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陈阳犹豫片刻,陈阳又指着另一块发白的玉塞说道:“还有这块,是玉肛塞,用于堵住肛门,防止浊气外泄……”玉肛塞 “我去!”杰子再也忍不住了,起身就往外走,“这玩意刚才我摸了,一会得去洗洗手!”
最终还是抬手指着杰子手中的玉塞,说道:“杰子哥,你手里这块,形状奇特,是塞到女性前窍的,叫做玉阴塞,咳咳……”最后一窍,玉阴塞 “啥玩意儿?!”杰子吓得直接将玉塞扔到了桌子上,脸色大变。
杰子看了一眼温洪,用手指指温洪,“你咋啥玩意都拿呢?从.....从那个地方抠出来的......”
杰子起身就往外走,“简直太恶心了,我去洗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