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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复又上前了一步,想要靠近宁清欢。

然,宁清欢却是眸色微紧,伸出手阻止了她,将她们之间的距离控制着。

她不能再让方月蓉离她那般近了,否则她的身份……

闻言,方月蓉的心中划过一缕幽幽的惋惜,当真就只差那么丝毫!

她咬着唇瓣,明显是不甘心的。

宁清欢颦着眉沉作了山川,稍有急促的:“方小姐,我去换身衣衫,还请你先出去吧。”

方月蓉在这儿,宁清欢实在不敢放下心来。

听了此言,方月蓉目光垂落在地面上,恰到好处的掩去了所有的思绪。于此,方月蓉却心生一计,口上应了下来,“好,我出去就是。无欢大人,只愿你不要生我的气!”

作势,方月蓉便捻着步子朝屋门口走去。

宁清欢见她打算出门,也急着回身,未曾发现到方月蓉眼中的一抹强烈的光芒。

闻着那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伴随着屋门被打开最后又阖上的声音,宁清欢便也没有多想,取了衣衫,便要换上。

如今的她,舒然不知方月蓉的心思如何,因此也并没有嗅到任何一丝有关于不对劲的气味。

屏风的阻隔,方月蓉并没有如宁清欢所想的那般出去,而是蹑手蹑脚的折了回来,一步一步的靠近。藏身于屏风之后,方月蓉小心翼翼的探一双眼眸,睁大着,一瞬不瞬的盯着宁清欢。

见着宁清欢将大氅褪下,一件一件的衣衫离体,她的心跳愈发的快,似乎快要跳到嗓子眼上。只差一步,就要跳出来了!

方月蓉咽了咽口水,心中不断念着:“快些,快一些!”

当宁清欢将亵裤褪下时,方月蓉凝着那柔白纤细的大腿,心中陡然窒了窒。

忽的,她从屏风后方跳了出来,大喝了一声:“无欢大人!”

宁清欢大惊,吓得差些将褪下的亵裤掉了下去。随即,她亦是极快的反应了过来,匆匆的扯着衣服挡去了暴露在空气中的莹白色肌肤。

她拧紧了眉心,眸色愠怒地:“方小姐!”

这方月蓉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方月蓉大步上前,见着那堪堪遮住她肌肤的衣服,狠了心,上前便去扯她的衣服。

她一定要知道!

宁清欢想要躲开,怎料,方月蓉那三脚猫功夫派了用场,她一把扣住宁清欢的手腕。

宁清欢手腕间被箍着,另一只手抓紧了衣服,淡雅不复,语声愈发的不悦,透散着拒人千里的漠然:“方小姐,请你出去!”

起先时,她对方月蓉这个女子还颇有好感,如今,好印象悉数崩塌了。

出乎意料的,方月蓉执拗的站在了原地,不为她的言语所动、所迫。她无暇观察宁清欢的神色,伸手便去扯宁清欢的衣服,“对不住了,无欢大人!”

她的眼神异常的坚定,倒映出了宁清欢的衣服被扯开而显出的仓惶模样。

方月蓉的眼睛里,似有什么光芒在转动着,她忽然激动地拉住了宁清欢的手,眸中闪动着点点晶莹,“你果然是女子!”

一句难得肯定的话语,却是融着她的几多欢喜!太好了,太好了!无欢大人是女子,真的是女子!

那么,她就可以逃过……

宁清欢气急了,淡雅的眉间拢着一片片深沉的云海翻沉,挣脱开了方月蓉的手,几乎是从齿缝间溢出的字眼:“胡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她生气起来的模样,方月蓉心头一阵尴尬,她悻悻的松开了抓着宁清欢的手,脚尖撵着地面,眉眼间流露着歉意,吞吞吐吐的:“对不住了,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而已……”

她知她的做法太不妥当,然而,这个方法却是最为直接,最为有效的。

“现在,你先出去。”宁清欢眯起了眼眸,压下所有翻絮浮沉的情绪,声音冷冽地:“等我换好衣衫,我们好好谈一谈。”

方月蓉想知道的,是她是不是女子么?

呵,知道了又能如何。

方月蓉得到了心中所想要的答案之后,明显的乖顺了许多,依照宁清欢的话,暂且退了出去。

宁清欢换好之后,取出一直贴身带着的平安结,眸子间晦暗不明。深吸一口气之后,便将平安结收了起来。

屋门被打开,一阵凉风吹了进来,拂乱了宁清欢的细小碎发,一双淡雅盈水的眸底在这阵风里,被镌刻得愈发凌厉。

“进来。”

宁清欢见候在门外的方月蓉垂着头、看似实在愧疚的模样,心中的怒意不由消散了一些。只是,口头仍是强硬的,令方月蓉心头隐隐的不安。

方月蓉绞着自己的乌发,莲步轻移,硬着头皮随在了宁清欢的身后。

“如你所愿了,你已经知道我是女子的事实了。”宁清欢背对着方月蓉,纤细的身子仿然撑起了一片天地,裂入了方月蓉的眸底。

宁清欢深冷的眸光凝着那滴水的桌案,那水滴落地,缀开花浪的声音,似是格外的清晰。

方月蓉的目光一直垂落在地面上,咬了咬唇瓣,灵动的双眸骨碌的转了一圈,才动了动唇角,想要说话时,宁清欢冷冽的声音却是打断了她。

“说吧,你想要怎么样?”

话落的同时,宁清欢缓缓转过身来,淡雅的眸子融着那道凌厉,竟有着那般令人心头发颤的气势。

“我……”方月蓉似是被问住了,半晌后,她那双灵动的眼眸才敢微微抬起来,触及到宁清欢的视线时,她便又觉着所有的话都因着宁清欢的眼神而说不出来,悉数被堵在了喉咙里面

关于那一件事情,她该怎么说才好?

“如若你不说出你的目的…”宁清欢的尾声忽的止住,顿了顿,继而又道:“那么我便只好将你当做敌人了。”

即便,她们之间,或许真的会成为敌人。

此言一出,方月蓉显然是被吓到了,连连摆着手,仓惶万分的:“我…”

她从没想到过要做宁清欢的敌人,从未!

宁清欢眯深了眸子,正在等待着她的接下来的话。

谁知,方月蓉回答的话语,却是让宁清欢吃了一惊。

方月蓉瘪着嘴巴,万分委屈的用脚尖撵着地面,手指绞着衣襟:“我爹想让我嫁给你!”

方平想让方月蓉……嫁给她,这个假男人?

宁清欢从未想到,自己早已经被方平惦记上了。

“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才出此下策!”方月蓉始终冠着心虚,在宁清欢的眸光笼罩之下,愈发的抬不起头来。

宁清欢眸色微浓,这方平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继而,方月蓉又颤颤悠悠的道着自己心中的想法,“我本来也是很惊讶,但突然又想起来,那一ri你抓着我的手的时候。那柔软不似男子,那时我就衍生了你会不会是女子的想法。”

“其实,我本来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回到县衙之后,我爹派人处理了我的脚踝的伤势之后,他却亲自来寻我。爹同我说了许多,而最终的目的也是……希望我能与你结成一段良缘。”方月蓉愈说愈觉得羞怯,这一番话说出来,着实是让她无地自容的。

宁清欢也怔了怔,深浓的目光一瞬不瞬的凝着方月蓉,眉心沉重,似是在思量着方月蓉的话语的可信度。

方月蓉的神色是极为真挚的,清澈干净的仿佛能将人影儿倒映出来。

宁清欢默了声,暗忖着。

方月蓉怕她不信,于此,又接着道,满是真挚:“月蓉自知那些话语是荒唐了些,但月蓉发誓,绝无半句虚言!”

她的三指合并着,鉴问苍天,复又坚定的望向了宁清欢,“月蓉将无欢大人当做好友,无心于姻缘一说,所以才出此下策,想要验证你的女儿身!”

方月蓉说的话语,的确是出自真心的。

宁清欢看透了她的认真,她的眼睛那般的干净,如同流濯的清水。

她的愠怒只余留了一分,眸子之中却被清冷覆掩,樱唇倾落着珠玑的话语,“验证了我的身份,又能如何?你若是打算告知你的父亲,我绝不会让你走出这一座客栈。”

她既然无心于那一段所谓的姻缘,又何苦执着于她是男是女。若她不愿意的事情,难道方平还会强逼着她么?

宁清欢眯紧了双眸,她向着方月蓉走近了几步,于周身笼罩下一片清冽的阴影。她高出方月蓉些许,眉眼清冷的叫人害怕。

她淡雅的眸间闪过着一道危险的光芒,她说的也是实话,如若方月蓉当真有这个打算,她也只好…

若是让方平知晓她的女子身份,那么这件事情就棘手了。因为方平此人与贼寇一事牵扯的太多,其间关系纠葛暂且不论。单凭她是女子这一件事情,犯的,是欺君之罪!

听及,方月蓉显然是不可置信的,一向温润有礼的宁清欢,竟然会说出这一番话?

而她亦是听得出来,宁清欢话里的威胁意味。心念电转间,她忽然的便想到,如果让爹知道无欢大人的女子身份,那么爹的期望落了空,一向爱她护她的爹,想来一定会向朝廷反映,参奏无欢大人一本。

那么到时……

想及至此,方月蓉便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心上的疑虑也悉数消散,她万分真挚的凝着宁清欢,笑道:“放心,我只是想确认你是不是女子,不会将你是女子的事实告诉我爹的!”

心里盘算着,不能用无欢大人是女子的身份劝说爹打消撮合她们的想法,否则的话,她害的会是一条人命!

方月蓉笑起来的模样,是相当好看的,算不得美绝人寰,却也是别有一段迷人姿态。

宁清欢深凝的眸子未曾淡去几分,仍是那般清冷,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因着她的眸光而显得冰凉入骨。

“其实…”方月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继续道:“起初我本来是想着如果你是女的,我便告诉我爹,叫他趁早打消了那个想法。但如今想来,实在是欠缺了考虑。”

宁清欢稍稍敛了几许清冷,放缓了不少,语声清淡的:“何止是欠缺考虑,你的作为简直是粗暴,何来那闺秀之态?”

听及,方月蓉面上一臊,有着些许别扭的忸怩。她并不傻,听得出宁清欢对她的不悦,毕竟无论是谁遭遇了方才那一幕,都是开心不起来的。

方月蓉吐了吐舌头,她发髻上的碧玉发簪下坠着几条流苏儿,流漾着波纹斑斑,颇显了俏皮可爱,“我是粗鲁了一些,不像个大家闺秀的模样。不过……我那也是一时情急,这不才脑子跟被茅草堵了似的做出那般不文雅的举止!”

方月蓉一向心直口快,说话也难得经过大脑,常常便是这么的令人啼笑皆非。

“不过你相信我,虽然我现在是知道了你是个姑娘。但我能用人格担保,绝不会与我爹提及到的!如若我不遵守承诺,那么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说着,她又做出了发誓的动作,许诺于天。

……

“记住我与你交代的了么?”临别之际,宁清欢捏了捏方月蓉的手心,眸间传递着一些什么信息。

方月蓉重重的点着头回应。

一旁的贺云峰静看着二人,拳头不自觉的攥紧,关节处泛着淡淡的苍白。最终,他无力的松开了自己的拳头,心中的思绪纷飞,凌乱了所有的感情

他与她,难道就注定了如此吗…

宁清欢唇角扬着一抹轻笑,语声温淡:“回去路上慢一些。”

方月蓉的笑容愈发的明媚,晃在了贺云峰的眸底。贺云峰沉了声,见着方月蓉似是难舍难分,脸色愈发阴沉了些,冷淡的催促着:“天色不早,该回去了。”

实则,却是暗蕴着一抹急促。

他在怕,怕方月蓉与宁清欢走的太近,怕方月蓉的心里从此会有一个叫做无欢的人。

待他们离去,宁清欢眸底映上了他们逐渐缩成团儿的影子。她最终是选择了相信方月蓉的,方月蓉是个单纯率真的女子,或许今日她的做法的确令她恼怒,却也不是不可饶恕的罪责。

她愿意赌上一次,赌她对方月蓉的信任,是对,还是错。

夜祁庭于她身后走来,似是步步踏风而来,御如水镜。他轻轻的将她揽在怀里,笑意如夜晚拂月而过的玄云,神秘飘远的难以捉摸。

回到了客房中,先前被打翻的茶水已经被擦干,红木桌椅上因着茶水滚烫,而被烫出了一片白蒙,着实是影响了美感。

而那地面之上,水迹也是未干,

宁清欢被他转了个圈儿,最终稳稳的落在他的怀里,坐在他的腿上。

夜祁庭从身后环着她的盈盈细腰,下巴置在了她的肩膀上,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肌肤,吹拂至她的耳根,泛着隐隐的羞怯。

“祁庭…”宁清欢柔声唤着他的名字,撞入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仍是有着瞬间的痴怔,须臾,她才缓过了心神儿,道:“方月蓉知道我是女子了…”

“哦?”夜祁庭眸间掬着一抹笑意,指腹划过她的下颔,“看来今日她借一步说话,是为了探你的身份。”

宁清欢的下颔被他弄得有些痒,痒到了皮肉里去,未免自己能够好好说话,小手便捉住了他的手,合在了两只小手之间。

“她说方平想要撮合我与她,我说那方平怎么老是叫她来找我呢。”

说着,宁清欢也忍不住感慨起来,原来,方平从一开始,便打上了她的主意了?

夜祁庭深眸一凝,凝着几分阴冽的鸷色。

方平的计划,许是不错的,不仅能撮合成一段姻缘,或许还是一招保命的棋。

但偏偏输在了,宁清欢,是个女子。

这一点,想来是方平始料未及的。

而后,宁清欢便与夜祁庭细说了在屋子中所发生的事情,自然,将她被方月蓉硬是扯开了衣服鉴定是男是女的细节一句话带了过去。

然,夜祁庭又何尝听不出她故意省略的内容,不打算饶过她,笑着问:“她是如何知晓的?”

听罢,宁清欢颦了颦眉心,捎带着几分娇嗔:“这些呀,都不是重点,没必要说的那般详细。”

夜祁庭的眸子深处熨着点点温情,聚成了一道如海般的璨若星芒的浅流,映出了她娇怯的模样,“不过你给方月蓉出的主意,着实叫人惊叹,另眼相看。”

他的声音本就好听,此刻低低沉沉的,却融着温情,更如那一首诗词,散着书卷儿的香气,“本王的欢儿啊,鬼心眼真真儿是愈来愈多了。”

宁清欢淡淡吐了一口气儿,卸下了满身防备,微微动了动身子,在他怀里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懒懒的窝在他的身前,满不餍足的闻嗅着他身上的墨香,眉间浅浅的晕开了一丝疲惫。

“怎么能说是鬼心眼呢?”她伸出手来,勾着他的脖子。

微微抬眸,唇畔融着笑意,“若我不那样子做,那么后果便是乌纱帽没了,脑袋也得搬家了。”

他戏谑的笑,“有本王在,谁敢动你?”

长指捏起她的下巴,凝着她眉间的倦色,心神一漾,圈搅而开。对准了她那樱色的满是you惑的唇瓣,轻柔的覆了上去,一阵痴缠的旋旎。

……

暗夜之中,风寨。阴冷的氛围笼罩着无尽的黑暗,幽幽的烛影忽明忽暗的勾勒出上首之人模糊不清的轮廓,他的五官隐于了暗处,昏黄的烛光隐隐的照出那人的身形健硕,两道胡须被蓄起,颇有几分当家的气势。

“该死的!”忽然的,那虎皮为垫的座位之上,一人重重的拍着木扶手,眸底闪动着嗜血的光芒,声音粗粝的令人心寒:“一共走了多少人了?”

他的座位下方,跪着几人,匍匐于地,似是很惧怕座位上那一人。

声音有着几分颤抖地:“回寨主…走了大约一半的…兄弟了…”

风寨之中,大约有三百号的兄弟,一下子不知出什么问题了,突然走了那么多的兄弟!如今他们的势力被如此削弱,难怪寨主要如此生气了!

“一半?”寨主冷笑着,声音划过着一片区域,漾着空空的回音,“呵呵呵呵,真是胆儿够大了,敢不说一声的就走了!”

“寨主何须如此生气?”一道修长的身影融在着漆黑之中,波光潋滟的眸底漾开一抹嗤笑,邪魅如斯。“走了便走了吧,留着那些无用之人又有何用?一盘棋之中,倘若对方的将帅败了,这一盘棋啊,便输了。”

那寨主闻声,心头便有一股火气儿蹿了上来。

他厉声呵斥着心中的不满:“本寨主就是当初信了你的话,才落得个今日这样的下场!”

起先,当他知道那帮兄弟被抓之后,气愤的快要冲过去。却不想出寨之后,便被眼前的男子劝了回来,被这男子的计谋折服,他奉他为风寨的军师。

没想到,按兵不动的下场,却是逃跑了将近一半的兄弟!

“寨主莫要如此急着宣泄心中不满。换句话说,你不也认清了一些不忠心的兄弟吗?”男子勾唇一笑,句句引导着寨主:“在下不过是帮寨主清除一些废人罢了。但寨主仔细想想方才在下说的话,可有十足的道理?”

眼前男子的声音似是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将寨主的怒火压下。寨主的手掌止不住的摩挲着那扶手,似是在揣摩着那道声音的话中深意,忽的,他像是开了窍一般,匆匆起了身,移步至了那修长身影的侧边。

寨主试探的问:“你的意思是——”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

修长的身影噙着玩味的笑意,潋滟的眸底阴云莫测,闪过一道危险的光亮,“他有了弱点,我们便有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王牌。此番道理,想来寨主该比我明白。”

寨主拧着粗眉,心中自是在消化着那身影所说的话,须臾,他大拍了一下手,笑音一声盖过了一声,“哈哈哈,说的不错,不错!”

“顺便奉劝一句寨主,自古以来,便有一句俗言。”他平静却玩味的笑着,见着寨主好奇的神色,继而又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寨主以为今日那么多人离开,当真是巧合么?”

家贼难防?

寨主怒目圆睁,他的手下人出了叛徒?他睁着眼睛,拳心紧握,才想要破口大骂时,那声音忽的又平静万分地道:“这事,在下就说到如此地步了。”

话落,他的影子便再度融于那漆黑之中,仿似从未出现过。

“欸!”寨主急急的呼了一声,回答他的,却是一片寂如死海的黑暗。

……

又过了一日,晨光破晓,天际透着一缕清亮。然而,却是风云相涌,注定着今日是个不平凡的日子。

方月蓉大清早的便来了客栈,眉飞色舞的:“多谢你,如今我爹已经想打退堂鼓了!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宁清欢今日显得心事重重,看着方月蓉的时候,眼眸流转着意味不明的深芒。

今日…夜祁庭已亲自前往县衙,不出差错的话,方平应该会被逮捕,因为证据确凿,他与贼寇相互勾结,贪谋钱财,徇私枉法…

按律例,当斩。

对于方月蓉,宁清欢的心中确实是有几分愧疚的。她想要方月蓉保守她的秘密,却又不得不将方月蓉的父亲逮捕归案。

说起来,她终究还是自私的。

轻轻叹了一声,宁清欢的唇角微微抿起,却也并不知再该说一些什么。

忽的,客栈下方传来了一阵响破天际的嘈杂之声,似是有谁硬闯了进来。

宁清欢心下一沉,匆匆出门想看看发生了何事,然而,迎接她的,却是一阵铺天盖地的黑暗!

方月蓉见宁清欢被套在了麻袋里,更是气急了,耍着她那三脚猫的功夫,便喝住蒙面人:“小贼,把她放下来!”

那蒙面人原本欲要离开,却因着方月蓉的一声叫喝,冷笑一声。抬腿便迎上了方月蓉的绣花招式,方月蓉终究是敌不过他的,鼻间仿佛钻入了什么奇异的香味,眩晕的软倒在了地上。

她晕厥前最后听到的,便是那蒙面人嘲笑的张扬,“不自量力,把她一并带走了!”

渐渐地,便没有了任何挣扎,意识全无。

……

风寨之中,装有宁清欢与方月蓉的两个麻袋皆是被放在了冰凉的地面之上。方月蓉好歹有些武功底子,醒的也比宁清欢早些。只是,身体却还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动弹。

耳边,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划破了方月蓉的心脏。

她的心狠狠的颤了一下,她清楚万分的听见,“寨主,怎么会有两个人?”

那一道声音…

不,不可能!

方月蓉的心中疯狂的滋生着种种想法,却又自欺欺人的一一否决掉。她紧张的揪着那麻烦,粗糙的质感刺得她手心疼痛,心头的疼,却是比这还要疼了千倍万倍!

“不过是有人碍事,一并抓了过来而已。”寨主摸了摸蓄起的胡须,眼底精光乍现,“方大人,看来这事情确实太棘手了,连你都要跑到我这风寨来避风头了!”

方月蓉心中的弦彻底断了,因为那三个字,是她想要故作无视的字眼,却是如此凌厉的刮在她的耳畔,似要将她的耳朵刮出血来。

她听到,方大人…

她的心突兀的窒了窒,她视作榜样的爹,如此公正廉洁的爹,竟然就是这么助纣为虐,让百姓流离失所,让明泽县成为如今倾颓模样的…帮凶。这一种深深被欺骗的感觉,就像是将她周围裹着的那崩塌瓦解的墙砖,将她所有的期冀一并粉碎了!

她内心的正义感,与她的情感互相纠缠着,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让她深陷其中,难以自持的被这漩涡搅乱了所有,像是快被溺死之人,快被压得透不过起来……

多年以来,爹在她心中的形象那般高大,如今,竟然发现是如此一个小人!

方月蓉慌乱的泪珠儿就如那断了线的珍珠,不争气的往下落。

她极度痛苦的低低的而又破碎的嘶哑声音从喉间溢出,“骗子…”

她的手指抓过那麻袋,指甲划过麻袋,刮出了几道苍白的痕迹。

爹,你这个骗子……

有时,希望垒筑起来,往往需要年岁的熏陶。然而,毁灭的时候,却只需要一个瞬间,如此罢了。

她的眼泪浸着那么滚烫的温度,滴落在自己的手腕上。隔着麻袋听着那交谈的声音,心瞬间坠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地上好凉,入骨的凉啊…她的心却是更凉!

方月蓉挣扎着,想要钻出那麻袋,想要去问问她的爹,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不安的扭动着身子,像是费了自己的全部力气,然,那束着的麻袋口,却仍是那般的紧。

出不去,动不了。

“骗子…”那破碎的声音交揉着那一股子寒意,只是,这一次,她的声音却像是淹没在大海之中,她只能动着唇瓣,所有的声音哽咽在了喉间,胸腔之中的苦涩如翻江倒海一般的席卷了她的整个人

她苦笑着,任由那眼泪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是谁曾说过,当你难过到了极致的时候,不是泪落两行,而是所有的苦楚沉痛全都压在了你的心头,让你所有的话,都难以说出。

方月蓉的声音终是引来了寨主的侧目,寨主粗狂的笑着:“哈哈哈,如今王牌在我们手里,看他能把我们怎么样!”

寨主心情甚好,豪气的摆了摆手,“来,将麻袋松开!”

“寨主真是好手段!”方面上平恭维着,心内却在惋惜。

他是个聪明人,又怎会猜不到,那麻袋中装着的是谁?祁王夜祁庭一向对那无欢大人青睐有加,这一张王牌,该是他不错了。

哎,只是可惜无欢大人如此年少的好儿郎,已经有了婚约。那么,便只好如此了。

两个麻袋,一个是宁清欢,一个…是方月蓉。

这第二个人,是方平始料未及的。

当方平看着那渐渐被打开的麻袋,看着那双眼通红充斥着血丝,却倔强的迎上方平那双写满了错愕的眼眸。

方平心上重重一跳,瞳仁缩了缩,不可置信的看着泪落两行的方月蓉。她的头发此刻很凌乱,但那一双眼眸,却是扎在了他的心上。他的女儿的眼底,卷携着受伤而复杂的情绪。

“蓉儿…”方平怔了怔,唤着方月蓉。

旋即,他匆匆上前,推开那解麻袋的人,自己加快了速度,将方月蓉放了出来。

只是,方平的心头却是被重石碾压着,他猜的出来,如今蓉儿如此模样,想来…是听到了…

“蓉儿,你怎么在这里!”一向威严有加的方平,此刻也隐隐的慌乱。蓉儿是他唯一的女儿,从小便没了母亲,他虽对她严苛,却还是将她疼在心上的。

看着她日渐长大,他的心里是充满了满足感的。

只是…

“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方月蓉失了魂魄一般的,双眸再无了任何的灵气。

她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反复念着这一句话,得不到方平的回答。方月蓉的情绪有些激动,她忽然失控般的大喊着问道,“爹,为什么?为什么!”

无疑,她的声音夹裹着太多太多,情绪已然接近了崩溃的边缘。她大喊的那一句话,尖锐得令人惊起了一身的疙瘩。

同时,亦是用完了她所有的力气。

饱含着伤心,悲愤,不解…再度晕厥了过去。

另一个麻袋此刻也被打开,宁清欢也清醒了,睁着迷茫的眼眸,耳畔边方月蓉那撕心裂肺的质问声音,犹在徘徊着。

宁清欢的脑袋有些疼痛,支着身子想要从地上站起来,怎料,腿脚绵软的跌坐在了地上

方月蓉被方平带走了,而那寨主,却是阴测测的笑着:“你醒了?”

宁清欢素手揉按着太阳穴,将这里的环境一一看了过来,记了个大概。这里算不得太暗,却是有着阴森森气势,叫人害怕。

她是被撸来的,却向那边探着目光,努力的想要看清那寨主是何模样。她隐隐的看见那寨主却笑着,而后,寨主便走下座位,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哈哈哈,真是个细皮嫩肉的。难怪那个谁这么疼你了,啊?哈哈!”寨主贼兮兮的笑着,伸出手拍了拍宁清欢的脸,满口暧-昧的言语。

宁清欢颦着眉,眸底划过一抹嫌恶,却借着微垂下的眼帘巧妙的遮掩而去。

她稍稍向后退开了几分,眸色清冷地如同皎月浣水:“寨主,如果你觉得绑走我,能够成为你的筹码。那么我也不妨告诉你,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从方才寨主的言论之中,便可揣摩出来他抓住她的用意。他想要借着她,来威胁夜祁庭。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寨主冷哼一声,转而捏着她的下巴,力道大的快要将宁清欢的下巴捏碎。

他恶狠狠的看着宁清欢,嗜血的残忍:“告诉你,就算你不能成功牵制住他,我也要让你代替他受些苦头!我倒要看看,他是要当个窝囊废,还是狗熊!哈哈哈!”

说着,他甩开自己的手。言语之间,充满着他的轻蔑鄙视。

宁清欢一时不稳,被那大力气甩开之后,整个人便倾倒在了地上。

地上的阴气很重,她用胳膊想要撑着自己,却还是软软的没有什么力气。

宁清欢的骨头被撞得疼,却仍是抬着那双清冷的眼眸,直直的迎向了他,唇角微微弯起,“窝囊废与狗熊,想来更适合偷鸡摸狗的寨主。那我们便走着瞧,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仿若月华倾泄而下淙淙的笼罩着一朵悬崖边盛放的花儿。她眸子中的冷意,给这一片阴森,又添抹了几分寒凉。

宁清欢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亦是知道惹恼他的后果或许将会如何。

只是,听到了寨主那污蔑的话语,她就想要奋不顾身的反驳他,夜祁庭在她心里,是一个不可撼动与亵渎的存在!

寨主原本想走,怎料,听到了宁清欢的言语之后,眸间狠厉。走到了宁清欢的面前,那双莹白的素手在地面的映衬之下格外的显眼。

于此,他冷笑的声音便回旋在一片空阔的地方,他的脚下每每都会加重一分力道,撵着她的手背。

他是风寨的寨主,骨子里也是高傲的。成为寨主久了,他便真将自己当成了这里的王,听不得别人反抗的声音。

因为——只要他听到了,就会忍不住要去掐毁那道声音!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地上紧咬着牙不肯喊痛的宁清欢,忽的心头一阵不快,他的怒意扭曲着他的五官,咬牙切齿地:“你说什么!”

-本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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