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劳殿下操心,来时,陛下全都为你们想好了。”张盘走到宫殿一角,望着爪哇海的景色,心中惊叹,背身说道:
“依照大明与红夷人,哦,对,你们称呼他们做尼德兰吧?反正都差不多,红夷人放弃对马尼拉的占有,但是这里必须成为一个自由市。”
“具体什么意思,我也不明白,殿下只需要记住,这里从此以后不再是你们旧港王国的都城了。”
听身后半晌没传回动静,张盘转头过来,问道:
“怎么,有难处?”
“其实吧,你们也不必太过伤心,没有大明水师,连这个马尼拉也还在红夷人手里。”张盘坐了下去,说道:
“陛下允许你们另择一地设都,旧港宣慰司的治所就设在马尼拉城,大明水师将会常年在这里驻扎。”
“以保证你们这些人的安全,这个没问题吧?毕竟没有我们,红夷人要是再回来呢?”
张盘的话,多少有些肆无忌惮,可这恰恰就是事实。
事实往往不好听,但是令人无奈。
苏禄现在就是这样的想法,他与王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深深的无力感。
没办法,只能这样了!
相比前面的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大明对他们的好,简直就是上帝了。
旧港王国早已名存实亡,如今在大明的帮助下名义上复了国,还能选一地另建国都,要什么自行车?
看见国王、王妃两个人都没什么说法,张盘笑了笑,起身说道:“既然如此,本将便不打扰二位殿下了。”
“刘千总,把这些话,用各国语言写在告示上,宣告给马尼拉城中的百姓。”
“告诉他们,大明只针对红夷人、东瀛人,交出那些参与迫害大明百姓的本地人,可以算作立功。”
攻取一地容易,想要长治久安却是很难。
在一番血腥的攻杀后,马尼拉城中的各国人以及本地印尼土着,想必都是十分惊恐。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份告示来宣示太平了。
刘兴祚心中也明白,与其将地盘还给这些孱弱的土着国家,倒还不如被大明捏在手里。
马尼拉城依山控海,自古以来便是四战之地,这也是为什么朱棣当年会在此地设立宣慰司的原因。
而其所在的爪哇岛,也拥有极为丰富的香料资源,只要掌握在大明手里,欧洲各国的香料贸易,都要受到一些牵制。
到时候再在这里设卡,每年得到的关税想必会是个天文数字!
欧洲各国听见马尼拉的消息,都是十分震惊。
马尼拉的地理位置极为特殊,眼下虽说名义上是自由市,可却被大明刚刚建立的旧港宣慰司选做治所所在。
东印度群岛的香料贸易想要运往西方,都要经过马尼拉港,而占领马尼拉以后,大明水师在此地常驻,修整港口,建设炮台。
这个所谓的自由市,已然成为了大明在版图最南端的军港。
实际上,和被大明控制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个年头,就是谁火力猛,谁做事就有理,大明刚刚打赢荷兰远东舰队,自然是有这个权利独占马尼拉。
谁要是不服,尽可以打回来。
可他们也知道,打回来容易,应对大明接下来更猛烈的还击,却是件麻烦事。
种种权衡下,大不列颠、法兰西等国,甚至是奥斯曼这种国家,都开始让自己的商船向马尼拉缴纳关税。
要不说十七世纪是大航海的时代,一个马尼拉关税,简直是让朱由校笑开了花。
除此以外,马尼拉,还有荷兰人割让的婆罗洲以北文莱、三发两个殖民地,也陆续都有明军进驻。
这两个地方虽然不大,但是却有众多的香料资源,明军接手这两处殖民地以后,正在与本地的华人领袖协商。
明军打算雇佣本地华人大规模开采这两处殖民地的稀缺资源,其最为主要的,便是橡胶。
至于说橡胶到底用来做什么,明军还不知道,他们也是头一次知道这东西。
随着明军在婆罗洲、马尼拉的开采活动,大批原本本土上闻所未闻,但却流通全球的货物开始流入大明。
军器司正在加班加点,试图将稀土等一些新奇的矿产资源,应用到各个领域。
锡矿,有极佳的耐锈性,还可以与铜结合成青铜,一些矿产,甚至可以被用在火炮和火枪上,提高威力和稳定性。
拿到好处之后,朱由校意识到海外扩张的种种好处,对于马尼拉,更加不可能放手了。
......
杏花微雨,柳色青青。
自古文人士子便偏好北方春雨,皆因喜欢其能恰到好处滋润一冬干涸的土壤,又能及时收束,来得干净,去得利落。
相比之下,南方阴雨终日绵绵不绝,总似蘸墨太饱的笔端,湿破宣纸,使人心神不宁。
几日前,山东普降天启六年春天的第一场雨。
这次本应如同过往一样,水汽在空气中凝结,寄托着人民五谷丰登的的希冀,降落在尘土中,消散在云雾之上。
可是雨水落下,空气中却传出遍地的哀嚎。
春雨沾衣,蝗虫浸满了水坑,遍地饿死骨,为天启六年这一整年,染上几分不详与祸患之兆。
济南府,历城。
“好哥儿,你快醒醒。”一处土房中,小女孩摇晃着几日没有吃饱饭的十几岁男孩,满眼的湿润。
“下春雨了,好哥儿,你快醒醒…”
可是无论她怎么摇晃,躺在枯黄炕上的男孩都是紧紧闭着双眼,毫无声息。
几天前,他们的父母相继饿死,小哥哥为了保护妹妹,不得不外出乞讨,将所有的食物让给她。
然而这大灾之年,山东六府,颗粒无收。
朝廷虽然大力赈灾,但人毕竟不能胜天,每日依旧有大批的百姓饿死、迁徙。
这位“好哥儿”,终究是在昨天夜里,永远的闭上了双眼,心中耿耿于怀的,只剩他尚在人世的妹妹。
摇晃了半晌,女孩儿似乎意识到什么,趴在好哥儿的尸体上,默默哭泣。
而就在屋外,正有成批瘦骨嶙峋的饥民经过。
一个男人默然地向屋内瞟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拖着他愈发沉重的双腿一步步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