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司翰按着老爷子的意思,趁着天气不错,带着唐佳沐去登山,就他们两个,谁也不许跟着。
唐佳沐一身行头,显然是特意准备了一番,那身运动衫,简单却又好看,脸上不施粉黛,只用了点粉底,扎了个马尾,特别青春靓丽。
邢司翰瞥了一眼她身后的大背包,低笑一声,“也不是多高的山,你这身行头,我还以为你这是准备去登珠穆朗玛峰。”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之前对登山特有兴趣就买了这一套,谁知道只用了一次,就搁置了。现在找出来再穿跟新的似的,是太隆重了么?”
“不是不可以,穿着也挺好的。现在上山,大概要到傍晚了”
“啊?”唐佳沐一脸诧异,“那我们要摸黑下山么?”
邢司翰笑了笑,轻轻搭了一下她的脊背,说:“放心,山上可以租帐篷,过一夜没问题,第二天还能看日出,很多人来。都会在上面过一晚的。”
唐佳沐脸颊微微一红,脚尖点了点地,“那我们也要在上面过夜么?”
“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也可以摸黑下山,就是有点危险,山里到了晚上,就有点阴森,只要你不会害怕。”
“这样的话,还是老老实实等第二天天亮再下来好了。”她说完,便高高兴兴同他一块上了山。
互生暧昧的两个人一块登山,是一件促进感情的美事,邢老爷子为这两人也算是费尽了心思。
接完电话后,他心情大好,高高兴兴的逗鸟,去外面的院子散步。
还兴致大好的叫了老管家过来一块下棋,输了,也不发脾气,乐呵呵的,拍一下脑袋,说一句再来。
老管家说:“老爷今天心情不错啊。”
老爷子咯咯的笑,摸了摸胡子,“是高兴,要是过了今天,小翰的婚事就此有个结果,也算了却了我一桩心事。”
“可是我觉得少爷好像不是特别喜欢唐小姐。”老管家瞧了他一眼,见着他心情不错,就提了一嘴。
老爷子落子的动作稍稍顿了一下,“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他是我的孙子,心里在想什么,我自然是清楚的。若不是我施压,我怕他准备孤独终老。”
“所以,就算他会恨我,我也要这样做。唐佳沐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且,我看的出来,唐佳沐很喜欢小翰。我就想给小翰找一个喜欢他,以他为中心,能照顾他的女人。更何况,唐佳沐的身份地位,对他的事业也有帮助。”他说完,落下一子。
老管家笑着点了点头,“还是老爷您想得周到。”
老爷子喝了口水,轻叹了口气,笑容淡了一些,“有什么办法,小翰身边就只剩下我一个亲人了,这世上除了我,谁还会对他掏心掏肺?可惜我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我陪不了他太久,只有在我还能动的时候,帮他安排好一切。不然谁给他打算?”
“老爷,您身体好着呢,定是能看到小小少爷长大。”
老爷子咯咯的笑,“我要是能看到小翰能乖乖结婚成家,我也能安心闭眼了。”
话音刚落,老爷子的助手张锋匆匆而来,神色紧张。
“邢爷,有事。”他看了老管家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防备。
老管家在这个家里伺候了那么多年,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自然是清楚,他将手里未落下的棋子放回了棋盒,说:“我去给您重新烧一壶开水,这水也该凉了。”
他拿起一侧的水壶,就转身进了屋内。
等老管家走没了影,张锋才开口,“黎静静不见了。”
“什么?”老爷子手上的动作一顿。
……
唐佳沐的体力特别差,平常不怎么锻炼。没爬多少就开始气喘吁吁,并落了一大截。邢司翰自顾自的走了一段,才恍然发觉身后似乎没了脚步声。
他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这人已经落后一大截,他找了个石墩坐了下来,等着她上来。
她走两步休息一会,十几分钟之后,才终于走到他面前,两人之间就隔着一个斜坡,坡度很陡,还有细碎的沙子,不太容易走。
唐佳沐看着他,想了想,便毫不矜持的伸手,笑着说:“可以拉我一把吗?”
邢司翰看了她一眼,伸出了手。
她心怦怦跳,将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掌心里,紧紧握住,他起身,稍用力,就将她拉了上来。唐佳沐顺势握住了他的手臂,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并没有立刻退开,只低垂着头,脸颊微红,一只手仍紧紧握着他的手,小声的说:“谢谢你。”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他往后退了一小步,看了看前面无尽的山路,问:“还要继续吗?如果实在吃不消,不用勉强。”
唐佳沐喝了口水,态度坚定,“当然要继续,我难得出来爬一次山,这是我的一次挑战,必须爬上去。”
“你是不是嫌弃我太慢,拖你的后腿?”她噘嘴,娇嗔的说:“如果你觉得我太慢,可以拉着我往上爬呀,这样应该会快一点。”
她将矿泉水抵在嘴边,舌尖轻舔瓶口。
邢司翰浅浅一笑,说:“行,那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你吃点东西。”
“好。”她笑弯的眼角,点了点头,就在他坐过的石墩上坐了下来,从背包里拿了瓶水,递给了他,“你也喝点,我准备了不少,要吃饼干么?”
“不用,你背那么多水不重么?”
“还好。”她将背包放在脚边。
邢司翰过来,坐在了她的身侧。
微风吹过,发出沙沙声,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他们身上,暖暖的,很舒服。山上的空气特别清新。唐佳沐大大的伸了个懒到,仰头,深吸一口气,说:“真好。”
她不动声色的往后来,不偏不倚正好就靠在了他的背上,她偷笑,吐了一下舌头,说:“让我靠一会,行不?”
邢司翰没有回答,却也没有避开,这算是默认了。
她又不动声色的挪了一下屁股,慢慢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邢司翰不动,由着她做这些小动作。
休息片刻,再次动身。他主动背起了她硕大的背包,做了个的手势,说:“你先,我在背后跟着,这样你就不会把你落下了,适时还能推你一把。”
他这是间接将她刚才提出的意见给否了,唐佳沐多少有些失落,但还是笑呵呵的点了点头,走在了前面。
山路并不好走,唐佳沐走的磕磕绊绊,却也是个意志坚定的姑娘,她走走停停,左右看看,偶尔好会拿出手机来拍拍照。记录下沿途的景色。
快要登顶的坡度比较难走,而且天色已暗,没有灯光,视野受阻。
唐佳沐几乎手脚并用,但开始挡不住双脚发软,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下滑。所幸,邢司翰在后面,立刻接住了她,扶住了她的腰。
唐佳沐起身,一转身,就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两个人就这样抱在了一块。
邢司翰像一棵树一样,稳稳的站在那儿,唐佳沐靠在他的身上,心里充满了安全感。
她小声在他耳侧说:“吓死我了,幸好有你在,不然指不定我就滚到山下去了。”
邢司翰咯咯的笑了起来,“也不至于滚到山下。”
她没说话,只是笑,并贪婪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低低的说:“走了那么久,我好累。”
他拍了拍她的脊背,“还剩几步,再坚持一下。”
“那你推我上去。”她说,趴在他身上不动。
“好,我推你上去。”
随后,她就转身,靠着他。借着他的推力往上走。她咧嘴笑着,笑容都快挂到耳根子上了。
……
周江和刘文骞开着车在外头转,两个人把整个国际商城角角落落全转了个遍,也没见着黎静静的影子。
周玫坐在后座,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可心里却急的要命。人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弄丢的,她自然是最着急的。
周江侧头看着窗外,说:“这人到底去哪儿了,幸好这个周末六哥跟唐小姐一块去登山了,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刘文骞紧着眉头,突然打了方向盘,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路边,回头看向周玫,问:“她这几天在家里接触过谁?”
周玫攥紧了衣角,打手语,说:“她一直都很安分,但她一定有什么秘密在手机里,只是她一直手机不离身,我也没机会看。而且她因为脸上受伤,一直都没什么精神,大多时候都窝在房间里,今个突然说要出去走走,还是去国际商城那么多人的地方,我还特意跟着她,结果还是……”
到了这里,她便垂下了手,过了好一会,才又做了个我错了的手势。
刘文骞宽慰了她两句。心里也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办,兴港城那么大,没有一点头绪,又怎么找人,而且这事儿最好能在邢司翰知道之前把人找到。
可现在这事儿似乎也瞒不住了,要是不找别人帮忙,这人怕是找不到了。
……
隔天,邢司翰下山,先把唐佳沐送回去,然后打通了傅靖州的电话。
片刻的功夫,对方就接起了电话,破口骂了过来,“你丫的这两天在干什么?给你打电话不是占线就是关机,怎么?让我办完事儿,你就准备放手不管了?”
“陪千金小姐登山,老爷子的命令,不敢不从。有些话也不好在她面前讲,所以所幸就把手机关了,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还是别了,老爷子的人已经查到我头上了,你还是避下风头比较好。就是想跟你说一声,人好好的,你放心。”
正说着,又进了电话,他看了一眼,是老爷子,便同傅靖州说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接通了老爷子的线。
“爷爷。”
“回来了?”
他目视前方,“回来了,已经把人送回家了。”
“嗯,回家一趟,我有点事想要问问你。”
“是,我这就回来。”
挂了电话,后一刻,刘文骞的电话就进来了,说的自然是你黎静静失踪的事儿。
“我已经安排人去找了,也擦了擦她的手机通讯记录,奇怪的是,电信公司那边说什么都不肯提供。像是有人提前打过招呼,六哥。黎小姐是不是跟人串通跑路了?”刘文骞说每一句话都小心翼翼,深思熟虑,生怕说错一句,惹怒了他。
意外的是,邢司翰并没有生气,反倒十分淡然,说:“不用派人找,这事儿放着,你们不用管,告诉周玫不必内疚,这事儿与她无关。”
“啊?就这样放她走了?”
邢司翰笑,“她走不出我的五指山。”
这一句话,刘文骞听的心里颤抖了两下,挂了电话之后。就吩咐身边的人该干嘛干嘛去,不用找了。
周江不明白了,“为什么?六哥不要她了?”
刘文骞挑了下眉,“说不定,六哥知道她在哪儿。”
“啥意思?”
“也许这事儿说不定就是六哥在背后主导,骗了黎静静,也骗了咱们。”
……
邢家老宅,老爷子坐在书房,神色眼熟,双手搭在拐杖上,手指轻轻点着手背,一下又一下,屋里点着檀香,可使人平心静气,可老爷子心里却有一股火,怎么都压不下去。
房门被人叩响,他抬了一下眼帘,便看到邢司翰推门进来,脸上挂着谦和的笑,走过来,毕恭毕敬的叫了他一声。
他抬了抬下巴,“坐吧。”
“是。”邢司翰应声坐下,顺手提老爷子重新倒了杯茶。
“怎么样?跟沐沐相处的还愉快么。”他喝了口茶,淡声问道。
“还可以,唐小姐还挺开心的。”
老爷子抬了一下眼帘,扫了他一眼,“我是问你。”
“我?就这样吧。”
话音未落,他重重的将杯子砸在了桌子上。“你是不是非要跟黎静静纠缠在一起?”
“没有,我怎么可能想要会跟她纠缠在一起。”
“没有?嗬,你以为这件事托给傅靖州去做,我就不知道了?”他眸光锐利,眼底含着怒意。
邢司翰不动声色,低垂着眼帘,视线落在紫砂茶盏上,轻轻的攥着转着,“爷爷,我做事自有我的分寸,这么多年来,我什么时候有过错误的决定?你该相信我。”
“你是要结婚的人,做这种事,若是让唐家知道。怎么办?你要怎么交代?你要报复黎家,方法多的事,以你现在的权势,要让黎家身败名裂何其简单,我真的不知道你做这些无谓的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
老爷子吸了口气。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咱们现在已经回到邢家了,作为邢家人,做事要有规矩,洁身自好,修身养性,再不能像以前那样胡作非为。你去看看外面对你的评价,以前是因为没办法,现在你该重新树立形象了。明白吗?”
他喝了口水,抬眼,对着老爷子微微一笑,说:“我心里有数,爷爷您对我的教诲我一直记在心里。我也正在往这个方向前进,只是仇恨在心里压了那么多年,如果真的就那样轻松解决掉了一切,我接下来的人生该多无趣。”
邢司翰难得袒露心声,一个十几年来一直活在仇恨里的人,当仇人一个个被剿灭。当他再无仇人可报复的时候,他的人生会变得极其枯燥,甚至毫无意义。
他的话让老爷子心头一怔,这么多年了,他从来也没有考虑过他的心内世界。他一直将仇恨和夺回邢家放在第一位,他从没想过邢司翰的心里,在那样的环境下,是否会因此而扭曲。
老爷子脸上的怒意在顷刻间消散,整个人像是脱力一般,靠在了椅背上,眼中情绪几转,最后转变为淡淡的忧愁。他眼眶里泛起了点点泪光,轻叹口气,声音略有些哽咽,说:“所以你现在是把他们当做玩具?”
“可以这么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直都知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还有什么可说的。他根本没有立场去阻止他现在要做的一切,即便他阻止了,邢司翰也不会妥协。
“好吧,那么这件事我就不管了。沐沐是个好孩子,性格开朗,跟你很合适,说不定你们在一起后,她能让你将来的日子变得有趣很多。小翰,我也不希望你为了报仇,而毁了自己的人生。”他抹了一下眼睛,低低的笑了笑,说:“我也老了,我就是想在有生之年,看到你结婚,如果身体还能再硬朗一些。也想等看你生个孩子出来。”
“我也没别的心思,就想你从今以后,可以过平稳安定的生活。开开心心,幸福美满。”
邢司翰脸上的表情不变,依旧是那一抹浅浅的笑,没有半点波澜,点了点头,说:“一定会的。”
老爷子没再多说,只点了点头,之后便叫人停止了对黎静静的寻找,也就不再多问这件事了。
……
黎静静坐在梳妆台前,她已经在这房间里待了好几天了,她试图逃跑过三次,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最远的一次。大概也只逃到村口,就被他们给抓了回去,后来,她就再也没离开过这个宅子,可以说她甚至没再下过楼。
晚上六点,他们准时过来送饭,黎静静假装晕倒,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动静不小,来人只淡淡瞥了一眼,并未上当,只立在门口,说:“你还是安分点,再耍什么花样,我就只能把你绑起来了。”
黎静静躺在地上不动,她今个特意穿了白色丝制的裤子,裤裆上染了血迹。
来人眼尖,立刻叫了人上来,先把她抬到了床上,黎静静面色苍白,幽幽睁开眼睛,说:“送我去医院,快点送我去医院。再晚点,我怕肚子里的孩子要保不住了。”
她说着,一把揪住了身侧男人的手腕,那模样还真像那么回事。
“你怀孕了?”对方将信将疑,显然不太相信,毕竟她已经骗了三次了。狼来了的故事大家都看过,第三次他们都相信了,到了第四次还真的不得不开始怀疑。
黎静静咬着牙,瞪大了眼睛,“我都这样了,有必要骗你吗!如果这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看你要怎么交代!”
男人还是有些犹豫,看了看立在身边的伙伴,似是在询问。
“你等会,我去打个电话问问。”这人要往医院送,不确定因素太多,若是把人搞丢了,他们可担待不起。
黎静静急着吼道:“等你打完电话,什么都晚了!你们先把我送去医院。再打电话也不迟!这孩子可是邢家的骨肉,孩子要是没了。你们确定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那我去叫医生。”
黎静静简直要气炸了,“你去叫医生,到时候还得去医院,一来一回,浪费那么多时间,等折腾到医院,孩子也没了!你们想害死这个孩子直说,不必这么拐弯抹角的!孩子没了我倒是不怕,反正贱命一条,死活都要被关在这里,倒是你们,怕是逃不了这个责任!”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就犯了难。若她真的有孩子,这孩子没了。他们确实担待不起,片刻,其中一个下了决定,“得!带她去医院,我现在打电话。要是骗我们,你就别怪我们拿绳子绑着你!”
黎静静没理会他们的话,只摸着肚子,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
傅靖州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同朋友一块吃饭,听到消息,手里的筷子都掉了,“什么!你们先送医院,我确认一下。”
随即。他就找了个借口,去外面给邢司翰打了个电话,“黎静静怀孕了,是你的?”
邢司翰噗嗤笑出了声,“有了?”
“我问你呢!你怎么反过来问我!说是裤裆上全是血,现在正送去医院。这孩子要是没保住,你可不能怪我,你也没提醒我她怀孕了,要知道她怀孕了,我肯定让他们好好伺候着。这母体虽然不怎么样,可里面的到底是你的,你也老大不小,有这么个孩子正好,反正你也不想结婚。”傅靖州说着,就把话题给扯远了。
邢司翰低低一笑,骂了一句,“你这人比我还损。”
“怎么样要不要去看看?”
他眉梢轻挑,笑了笑,说:“去,当然要去,她怀着我的孩子,出了那么大的事儿,我怎么能不去看看。”
她要是真的怀上他的孩子,怀上了还想带着他的种逃跑,那这女人可真是胆大包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