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像个不怕死女斗士,她就这样坚定不移的站在那儿,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傅一舟轰踩着油门,紧握着方强盘,只一会的功夫,他挂了档位,车子猛地往后退了数十米之后,一下将刹车踩到了低,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动静不小。
黎静静没有挪位置,就那样坚定不移的站在那儿,目光冷冽。
这样一来,反倒是傅一舟有点怂了,他本就是个外强中干的人,也就只会耍耍嘴皮子功夫,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他第一个当缩头乌龟。
黎静静跟他一起那么多年,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脾气,有些人,除非是重生,否则这一辈子都改不了脾性。
傅一舟牙齿咬的咯咯响,黎静静此刻的架势,就像是在嘲讽他的懦弱,似乎是笃定了他不敢撞过去,才这样嚣张。片刻,他一咬牙。猛地踩下了油门,却在快要撞到黎静静的瞬间,猛地转开了方向盘,堪堪停住,没有冲到一旁的花坛上。
黎静静从头至尾没有退缩,傅一舟恼火的摔门下车,指着她的鼻子,咒骂,“你他妈是个疯子么!”
黎静静微的挑了一下唇角,冷嘲一笑,说:“你还是那么没出息,真是让我失望。”
她说完,翻了个白眼,准备离开。
刚走到他身侧,就被他一把给拽了回来,“你!你啊你!你凭什么在我面前那么嚣张,啊?你以为你现在背后还有人帮你吗?还有人替你出头吗?黎静静,你现在就是一双烂的不能再烂的破鞋,是被人吃干抹净玩透的女人,你看看你自己的脸,都这样了,你还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嚣张?谁给你的傲慢姿态?”
黎静静倒是很平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淡然一笑,说:“在你面前,就算我一无所有,我也不会对你这种人卑躬屈膝。傅一舟,你是个什么东西,我最清楚。像你这种男人,就算有一手的好牌,也会被你打的稀烂。等你什么时候真正接管了整个傅家,你再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也不迟。”
“你!”
黎静静抬手,用力的拍掉了他的手,冷声说:“别用手指指着我,你不配。”
说完,她就走开了。
傅一舟倒是被她给气的跳脚。
黎静静独自一个人走了一段路,这里僻静,路上车少,人更少,应该说,整一条路上,也就只有她一个人在步行。
天大地大,这一刻,黎静静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她发现,原来在这座城市里,她连一个属于自己的家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走了好一会,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叫了车过来。就去了乡下的老房子。
只是当她进了村子,凭着记忆找到老房子的位置,那栋记忆里陈旧的屋子,已经没有了,拆掉了一大片。
她一个人站在那片空地上,一阵茫然。
转而,她又觉得这房子拆的好,是应该拆了,在这栋老房子里,所留下来的记忆,都太可怕了,是该拆掉,这样连带着她的记忆,也一起彻底的被拆掉,该多好。
良久。她又一个人上了山。
由着太久没有来过,找到母亲的坟地花了些功夫,沈丽君的坟修建的本就十分草率,这么多年过去,风吹日晒的,倒了一半,墓碑上的字也掉的差不多了。
坟墓的周围全是杂草,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黎静静徒手拔掉了一些,这才勉强有个站的地方,她空手而来,就这样站在坟头前,山上很安静,只有风吹树叶沙沙响,已经接近黄昏,一个人待在山上,多少有些瘆人。
不过此时此刻,黎静静倒是没什么感觉,可能是心事太多,也就忽略了一些没来由的恐惧。
其实这么多年,她从来不主动提起母亲,也从没来过这里拜祭母亲,她自己心里很清楚,打从内心深处,她是恨她的。真的恨,恨她把她带到这个世界,却不好好的爱她,关心她,照顾她,甚至养育她长大都没有做到。
这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只生不养,又何必要生,不如让她胎死腹中,这样也免得她来到这个时间,受尽苦难。
她恨她当初离开的时候,为什么不把她一块带走。
她恨,却无能为力,无法改变一切。就算再来一次,也会是同样的结果。她的母亲不爱她,永远都不会爱她。
嗬,这是一个多么悲哀的人生,其他人就算再不济,总有个地方可以依靠,不管父母强不强大,那都是永远的避风港,一个让你在外受尽冷落的时候,能够让她感觉到温暖的地方。
可她呢?她什么都没有。
亲生母亲不爱她,亲生父亲……就更不用说爱了,连认她都做不到。
如此一想,黎静静不由低头,笑了起来,山上的风将她的笑声吹散在空气中。她的眼眶红了红,却始终没有落下眼泪。
她盯着那块已经没名字的墓碑。低低的说:“你告诉我,现在,你让我该怎么活下去?”
“你以为你很痛苦,你可曾想过,我会比你更痛苦。从小到大,我以为的那些快乐时光,不过都是一切假象,是一场场骗局。到了今时今日,我还被一个男人骗走了真心,输的一败涂地。你把我留在这个世界上,是为了报复我吗?我是你的污点,所以你连死也不愿意带着我一块,让我留在这个世界上。接受作为一个污点的惩罚,是这样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你成功了,你做到了。我现在觉得生不如死,你现在是不是也可以死得瞑目了?”
微风吹过,吹起了尘沙,吹进了她的眼睛里,让她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虽然你现在不在了,但我还是想在这里跟你说一声,如果你觉得我是你人生的污点,那么从今以后,我们就此断绝母女关系。你再也不是我的母亲,我还你清白。反正……反正我从来不是一个好女儿。你也不是一个好母亲。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她微微仰起头,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并露出一丝微笑,然后慢慢的笑出了声。
沉默良久,她才低垂了眼帘,对着破败的坟墓,说:“再见。”
话音落下,她绝然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一边走一边笑,眼泪掉下的瞬间,她就飞快的擦掉,如此反反复复。
……
黎静静最后还是回了黎家。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刚一进门。只觉眼前一阵黑影晃过,紧接着,一个人便重重的撞进了她的怀里,差点没给撞倒。
当她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只觉脖子一紧,她抬眼一看,吓了一跳,等仔细看清楚了,才发现眼前这个一脸浓疮的女人,竟然是黎萱一。
“是你!是你!一定是你!黎静静,你毁了我的身子,你现在还要毁掉我的脸!你怎么能这么恶毒!为什么那么恶毒!”
黎静静这会本就一肚子火,不管她是发什么疯,她都没有任何义务,任由她打骂。她抬手迅速的扣住了她的双手,可她的力气很大,怎么扯都扯不下来。
她瞥了一眼站在旁边没打算过来拉人的董宜琳,说:“把你女儿拉开,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你还想怎么不客气?萱一的脸变成了这样,一定是你做了手脚!黎静静你怎么能那么狠毒!萱一对你做什么了,你要这样对她?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黎静静见她根本没打算把人拉开的意思,不但没有拉开,反而还想一起上来对付她!行啊!到了今时今日,她忍个屁!
她狠狠一脚揣在了黎萱一的肚子上,这黎萱一倒也执着,一下闷不吭声。只一心一样的想要掐死她!
黎静静便狠狠的踢了三脚,并用力的拽住了她的头发,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并一下就掐住了要害。
黎萱一当即一张脸长得通红,脸上的浓疮看起来像是要爆开一样,十分恶心。
终于,她没了力气松开了手,董宜琳一下扑了上来,扬手就对着她的脸打了下去。
黎静静没手对付她,便生生挨了那么一下,指甲划过她的脸,一阵火辣辣的疼。她当即推开黎萱一,抬手一下扣住了董宜琳想要再次打下来的手,然后狠狠一巴掌甩子了她的脸上,还故意操起了爪子,用指甲打的,在她脸上留下了四道血痕。
她的力气很大,董宜琳一下子被打蒙了,好一会没有反应过来,站在旁边的佣人,都看傻了眼。木木的,好一会都没有反应过来。
董宜琳抖着唇,一脸不可思议,“你……你竟敢打我!”
黎静静觉得好笑,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说:“你以为你是谁?我为什么不敢打你?我们之间有关系吗?真正说起来,我跟你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什么你打我,我就不能还手了?你还真是欺负我欺负上瘾了,是吗?”
“你……你……”董宜琳你了半天,却是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憋出一句,“你……你毁了萱一的脸!”
“我毁了她的脸?”黎静静一把将她推开,走到黎萱一跟前,伸手一把将她拽了起来,说:“你确实这是我毁的,而不是她自己作死,得到的报应吗?”
“话说回来,我脸上这块疤痕。到现在还在,你们怎么就视而不见呢?她的脸金贵,我的脸就是垃圾了?阿姨,你可别忘记,我这块疤,是拜谁所赐!我没有泼她一脸浓硫酸,已经是我仁慈了!”
黎萱一又要扑过来,黎静静立刻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成功的避开了她,让她直接扑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我告诉你们,我现在烦着呢!谁惹我。我就让你们一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她扔下这句话,回头深深看了黎萱一一眼,就回了房间。
董宜琳他们谁也不敢动,直到她上了楼,才过去将黎萱一扶了起来,说:“萱一,你没事吧?”
黎萱一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整个人赖在地上,大哭。
董宜琳生怕她太激动,弄破脸上的浓疮,宽慰道:“别哭别哭,我这就给你爸爸打电话,让他回来一趟。萱一,医生说了,你现在可不能太激动,这样对你的脸没有任何好处。”
听到爸爸两字,她便越发的激动起来。
董宜琳心里恨的要死,招呼了佣人,先把人弄回了房间,安抚好了,才给黎晋华打了个电话。
口气不善,“黎晋华,你今天必须给我回来!”
“干什么?我回来看萱一发疯?”
“萱一现在不是发疯,她快死了!被黎静静整死了!”
“黎静静回来了?”
“是啊!嚣张的很!一回来,就把我们母女打了一顿!我就问你,这事儿。你管不管了?萱一可是你的亲生女儿,还有骆一,想来下一个她准备下手的就是你儿子了!你自己说,这个家,你到底要不要了?”
黎晋华微的皱了一下眉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侧风情万种的方思晴,想了想,说:“行了,我晚点回来。”
等他挂断了电话,方思晴整个人靠了过去,“怎么了?家里出事了?”
“是啊,有点烦心事,得回去一趟。”
“那就赶紧回去吧。别管我了。”她立刻起身,起准备他的衣服。
黎晋华宽慰一笑,“还是你懂事,不让我心烦,还帮我处理公司的事儿。”
“你啊,只要知道我的好就行了,其他不用多说。”
他站了起来,换了衣服,就离开了。
……
黎静静洗澡洗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全身不太舒服,好像是被无数蚂蚁啃噬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人难以忍受,急需一样东西来缓解。
她皱眉,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天邢越让人给她注射的东西。片刻,她就有一种冲动,现在就去找他。只要找到他,就一定能够缓解她身上的难过。
当即,她就再也等不住,草草的洗掉了身上的泡沫,围着浴巾,刚一推开门,迎面就撞上了闯进她房间的黎晋华喝董宜琳。
她只看了他们一眼,一句话也没说,拿了衣服,又想回到卫生间换衣服,却被董宜琳一下拉住了手。想要将她扯到床上。然,此时此刻,黎静静的力气却大的出奇。
她用力一甩,董宜琳整个人就被她给甩飞了出去,“都给我出去!”
“黎晋华,你还不动手!”
黎晋华想了想,一步过去,抵住了卫生间的门,沉声说:“你对萱一做了什么?为什么她的脸会变成这样?”
黎静静用力的推了一下,但到底还是抗不过黎晋华的力气,“我什么也没做,黎晋华你给我放手!我现在没时间应对你们!”
黎晋华想到上次的事儿,心知这栋房子里一定是有猫腻,想了想,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直接将她从卫生间里拖了出来,丢在了床上。并示意董宜琳关上房门。
董宜琳当然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这一刻,她倒是毫不介意,立刻冲了过去,关上了门。脸上的笑容,那样的恶毒。
黎静静看了他们一眼,冷然一笑,问:“怎么?你们夫妻两,打算合起伙来强奸我是吗?”
“你要是把之前萱一的视频拿出来,我就放了你!”
“董宜琳,你是不是忘记你之前偷偷摸摸跟我说的话了?”她没有半点畏惧,笑着说:“要不要我现在提醒你一下?”
黎晋华闻言,一脸疑惑,侧头看了董宜琳一眼。
黎静静继续道:“我提醒提醒你,比如说关于黎骆一的身世。”
“骆一?骆一的身世怎么了?你说!”
董宜琳立刻道:“不是!不是!我那是为了试探她才那么说的。”
“说什么了?”
董宜琳着急了,不等黎静静说话,大吼一声,“你不要被她给利用了!你现在该做的事儿,是说这些废话吗?想想你跟萱一的事儿,想想萱一的脸!”
黎静静咯咯的笑了起来,“黎晋华,你不觉得骆一跟你长得一点都不像吗?”
话音未落,董宜琳就想伸手过来捂她的嘴巴,却被黎晋华一下推开,直接将黎静静从床上拽了起来,“说下去!”
“董宜琳亲口告诉我,她说骆一根本就不是你的儿子。还有,她想联合我,从你手里夺走公司。”
“我那是试探她,故意那么说的!你要是不相信儿子是你的,你可以去做亲子鉴定!”
“嗬,提前做好手脚,再做亲子鉴定,一定是万无一失了。”
“黎静静你给我闭嘴!你以为你说这些,今天就能逃得了了吗!”董宜琳扬着下巴,看了黎晋华一眼,说:“你现在是相信她,还是相信我?”
黎晋华看了她一眼,又侧目看了看黎静静,沉默片刻,低声道:“看着门,拿好手机拍照。”
黎静静这会倒是一点儿都不反抗,就那样安安稳稳的躺着,倒不是因为知道有人会救她,只是她无所谓。
拍了视频又怎么样?她一点儿都不怕鱼死网破。
她说:“你们现在做了,明天我就把视频放出去。当然,你们也可以放,我不怕,一点儿都不怕。”
她说着。就一把扯掉了身上的浴巾,大吼了一声,“来啊!你来啊!今天你上我,你就是孙子!”
她这样,黎晋华倒是有点犹豫了,微微皱了皱眉。
黎静静扬了一下嘴角,坐了起来,伸手一下扯住了他的衣服,瞪大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你的那些个破事儿,我会全部公之于众!还有你当年是怎么把我母亲逼良为娼的事儿!全部给你曝光!这样,你就再也威胁不了唐家了,黎晋华。你下地狱吧!”
黎晋华脸色一白,用力的甩开了她的手,连连后退了两步,“把她给我关起来!哪儿都不准去!什么也不准碰!”
董宜琳见他退缩,便着急了,“黎晋华,你还是不是男人!被她这么几句话就给我说退了?她就是耍嘴皮子,她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
黎静静不说话,只咯咯的笑声。
黎晋华受不了,直接摔门出去了。
董宜琳气的不行,黎静静躺在床上,侧头看了她一眼,一只手支撑起了身子。看着她说:“要不然,你来?”
董宜琳胸口微微起伏,走到她的跟前,咬牙切齿的说:“你这样,终有一天会有报应的!”
“是吗?那我就等着呗。不过,我只知道,现在开始遭到报应的是你们,不是我。”她坐了起来,拿起衣服一件一件的穿上,说:“你自己好好想想,你们当年都干了些什么破事儿,得罪了多少人,现在想要安枕无忧,做人上人,那得看他们愿不愿意让你们做!”她余光一瞥,冷声道:“好心提醒你一句,看好你的儿子。”
董宜琳心口一窒,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没说话,只觉得身上那被万蚁啃噬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似乎慢慢上了脑子。
她匆忙穿好了衣服,拿了包包就迅速的离开了黎家。
倒是谁也没有阻拦她,然而出了黎家大宅,车子行到十字路口的时候,四辆黑色的车子挤了过来,将她团团围住。
对方是砸了挡风玻璃。直接将她从车里拽出来的。
她还来不及呼救,对方拿了块帕子捂住她口鼻,片刻,她就慢慢失去了知觉。
……
傅靖州出了房间,下楼,邵启越正坐在客厅里喝水。
这里是邵启越的私人领域,把守严密,不管是谁的人,都找不到邢司翰。邵启越的背景深厚,家里都是军政世家。
有些事儿,他只是不想掺。
但这一次,还是不得不动用了一点关系。
邢司翰出车祸当下第一时间,是给他打的电话,用了最后一丝知觉,把想说的事儿,简洁明了的用几个字说完。
这一次的车祸,有点严重,由着他没有系安全带,整个人直接从车里飞了出来。真是在生死面前,还想着别的事儿,邵启越不得不佩服。
“他这样还能行么?”傅靖州有些担忧的问。
“怎么?你这是盼着他不行?”他将水杯放在茶几上,又拿了一只干净的杯子,被他倒了一杯。
“当然不是,你说这叫什么事儿?怎么就出车祸了!大半夜的,路上也没人,就这么撞在树上,也能那么严重,你说他是倒霉呢?还是倒霉呢?还是倒霉呢?”
邵启越想了想,说:“说不定是受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