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越他们走开之后,陈曦将邢司翰扶了起来,看了季曼琳一眼,说:“我带阿翰回房间休息。”
季曼琳眯缝了眼睛,冷哼了一声,倒是没多说什么。
邢司翰还想吵,陈曦用力的捏住了他的手,瞪视了他一眼之后,他才安稳下来,不再多言。
邵启越跟着他们一块上了楼,提邢司翰简单的检查了一下伤势,说:“明天去医院看一下,记着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如今这邢家,已经没有你能够撒野的地方了。”
陈曦在一旁迎合,“邵启越说的没错,你这样只会自找苦吃,一点儿好处都没有。你还说你要保护我,你这样就算是保护我吗?”
邢司翰坐在床上臭着一张脸,显然是有些不服气,“难不成我要看着他们任意妄为,折腾我爷爷?”
“阿翰,你怎么不想想先与他们和平相处呢?爷爷也说了,邢越确实救过你,你身上的那颗肾脏,确实是邢越捐赠给你的,这些话,你怎么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呢?”她站在他面前,略有些生气的,说:“你怎么就不能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邢越,也许你会比他做的更狠绝。”
邢司翰缓缓抬起眼帘,对上她的目光,微微拧着眉头,说:“落落,你怎么帮别人说话。”
“我不为任何人说话,我只是讲道理。你们毕竟是有血缘的兄弟,一定要闹的你死我活才甘心吗?”
“可是!是他们破坏了我的家,害死了我的爷爷,还有我爸。他们没有出现的时候,邢家还好好的,爷爷也好好的。就是因为他们。爷爷才会变成那样!就算是有血缘的兄弟,就算他有万般的苦衷,他就可以这样折磨爷爷了?你也说了有血缘,那也是他爷爷,他怎么就能那么狠心呢?”邢司翰别过头,脸上的怒气为散,长长吸了一口气之后,便缓和了神色,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抿了抿唇,说:“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有点接受不了现在的情况。”
“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先休息吧,你现在最该做的就是休息养伤。如果在这儿待不下去。就住到外面去。”
“不用。”邢司翰当即拒绝,“我现在要是住到外面去了,这邢家就真的没有我能站的地方了。我现在绝对不能走,落落,你跟我一起留在这里,好不好?”
陈曦不由侧头看了一眼邵启越,他立刻摆手,说:“我就算想留在这里,也不合适。只有你比较名正言顺,而且阿翰说的也没错,他现在要是离开了这个家,以后恐怕就不用回来了。”
陈曦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那好吧,但你要答应我,千万不要乱来,不要冲动故意去激怒他们。”
“好,好,我听你的。”邢司翰重重的点了点头。
邵启越看了他一眼,说:“那我先走了,明天记得来医院复查。”
“嗯。”邢司翰点了点头。
陈曦说:“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吧,他那么大的人了,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出去。”邢司翰紧拉住了陈曦的手,一脸不愿意的样子。
陈曦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微的挣脱开他的手,说:“你给我在这里待着。”
说完,她就送邵启越出去。
两人从侧门离开,并肩走在长廊上。
邵启越问:“你想起以前的事儿了?”
长廊上挂着红色的灯笼,照清了路。也照清了他们脸上的表情。
陈曦低头浅浅的笑了笑,说:“记起了一部分,断断续续的,也没有全部都记起来。”
“那你真的会留在阿翰的身边,照顾他吧?”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邵启越继续道:“他现在很需要人照顾,特别是你。他现在的样子确实很莽撞,看起来还有点傻乎乎的,但你得体谅一下他现在的情况,可以说他现在的处事方式,思维能力,都只停留在十八岁。如果你还记得,就应该知道十八岁时他究竟是什么样的。”
“那时候老爷子把他保护的很好,也养成了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性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会考虑后果。毕竟那时候也没有人敢惹他,就算被他欺负,也不会出声。有老爷子罩着,换句话说,他就像一朵温室里的花朵。只有他摧残人家的份,而别人绝对不敢碰他。”
陈曦点了点头,说:“我知道,我明白。如果不是这场车祸,如果不是他失忆,他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说不定现在他都已经把邢家抢回来了,对不对?”
“这个,我也不是很了解。阿翰从来不跟我们说这些事,以前碍于善哥,不管是什么事儿,他都不会找我们帮忙。所以有些事儿,我也不清楚。不过想来,现在他自己都不清楚了。”
“也是。”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大门口,邵启越停下了步子,侧身对她面对而站,说:“那阿翰就要先拜托你照顾了,有什么事,你可以给我,或者傅靖州打电话。还有你哥哥,善哥最疼你,不管你要求什么,他都会答应。你看现在,即便他很讨厌阿翰,但还是顺着你的意思,你想跟谁在一起,他都不反对。”
“其实这些年,大家都以为你死了,当然善哥一定是最痛苦的人,但你相信我,阿翰的痛苦不会比他少。你应该还不知道,这么多年,善哥总是会时不时的折磨阿翰,手段极其狠辣。所以,其实这些年你若是在外面漂泊,吃了苦头,阿翰也一样,他吃的苦绝对不会比你少。”
陈曦抬眸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你放心吧。”
“那我先走了。”
“嗯。”她点了点头,站在门口,看着他上车,一直到他的车子远去,她才转身回去。
刚走了一小段路,她便看到邢越坐在长廊边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她不由停下了脚步,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走过去,立在了他的跟前。“坐在这里做什么?我刚才出来的时候,看到伯母还在举行婚礼,你不去看吗?”
他缓缓抬起头,对上了她的目光。
他摘掉了眼镜,那双眼睛同邢司翰几乎是长得一模一样,他坐在暗处,但她依旧能看清楚他的眼睛里面,闪烁着晶莹的东西。她知道,那可能是眼泪。
认识他那么久,她还从来没有见他流过眼泪,就算是在眼眶里打转,都少有发生,几乎没有。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好,那我先走了。邢司翰还在房间里等我回去。”
“嗯。”他点了点头,淡淡应了一声,就低下了头。
陈曦点了一下头,最后看了他一眼,便从他的身前走过。然而,还没走多远,便停住了脚步。她轻轻的吸了口气,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转身走了回去,坐在了他的身侧。
邢越放在腿上的手微微动了动,余光往边上扫了一眼,“做什么?”
“屋子里太沉闷,我想在外面透透气。”她双手交叠放在腿上。视线落在别处。
“邢司翰怎么样?”
“就你看到的那样,确实很像个十八岁的小伙子,做事不管不顾的,也不考虑后果。”她淡淡的说。
“是吗?还真的是失忆了?”
她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说:“刚才在大厅里,你也看见了,他那样束手无措,被你压制的样子,有多狼狈。”
他摇了摇头,说:“我总觉得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而邢司翰的战斗力也不会那么弱,那么多年,我一直在关注着他。当初他刚从监狱出来。在一无所有,甚至被邢震天打压的情况下,他都能继续存活下去,并只在短短几年时间内,突然就给邢家来了个釜底抽薪。你觉得这样的人,真的会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吗?”
“也许,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想让我们放松警惕。”
她没说话,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这时,邢越像是想到了什么,侧目看了她,问:“我记得之前,你跟邢司翰一块在老爷子的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老爷子突然之间就这样了?”
“老爷子的情绪本来就很激动,他跟邢司翰说了你们的事儿,后来不知怎么整个人开始抽搐起来,再后来就是你们看到的了。”
邢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眼睛,仿佛想从她的眼里看出点什么。
陈曦倒是没有丝毫避闪,笑了笑,说:“干什么?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邢越微微扬了一下嘴角,“我只是没想到,他会跟邢司翰说这些,我以为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承认我和我妈的存在。”
“其实你又何必非要这个名分,在新西兰的时候,日子过的那么好,又何必非要回来,给自己找不痛快。以前。你们那样,他都不肯容纳你们,更何况是现在。”陈曦想了想,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邢越,你有没有想过……”
她还没说出来,他就立刻回答,“没有。”
她闻声,眼里闪过一抹浅浅的失落,微笑着,点了点头,“也是,筹划了那么久。现在都已经成功了,又怎么会想要放手。没道理到了嘴边的食物,还要把它给吐出来,是不是?”
他摆摆手,“回去陪着邢司翰吧,他既然那么相信你,也只有你能够真正试探出,他究竟是真疯还是装傻。”
“知道,那我走了,你节哀顺变。”
她说着站了起来,这一次,没有任何停留,很快就消失在了长廊上。
季曼琳的婚礼在晚上八点结束,她叫人把邢显益的遗体抬回了房间。邢越将她叫道一旁,问:“爷爷的事儿……”
“放着。”不等他说完,她就直接说出了处理方式。
邢越微的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我说放着,找个人过来,给他们爷俩做防腐措施。”
“妈……”
“干什么?你不听话吗?”
邢越微微皱着眉头,说:“不是,我只是觉得既然爸爸和爷爷已经死了,那么就让他们先入土为安,现在我们已经是名正言顺的邢家人了,您又何必还要那样做。”
“我有我的打算。”她挺直了背脊,脸上没有任何还转的余地。
“妈!”邢越忍不住加重了语气,“我们现在已经回家了。”
“他们是故意死的!”季曼琳突然瞪大了眼睛,由着她化了很浓的眼线,本身眼睛就很大,这样一瞪,这眼珠子像是要调出来似得,特别可怕。
邢越不由吞了口口水。
她转而,勾起嘴角,冷冷一笑,“不过死了也好,死了就彻底是我的了,都得听我的!阿越,你不会明白,我要我们一家,整整齐齐的,每天开开心心的在一起。而从今以后。我们一家,就真的可以整整齐齐的,每天开开心心的在一起。”
这时,她脸上的笑容又变得温和起来,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整理了一下他的衣服,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说:“你呢,只要管好邢氏,家里的事儿,你一样都不用管,我会帮你处理好的。一切尘埃落定。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谈恋爱了,我可等着抱孙子,你得加油啊,知道吗?”
“你放心,我不会像你爷爷那样,门第观念那么重,只要你自己喜欢,只要你们好,我都答应。”她说着,退开一步,“好了,我该回房间了,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不能让你爸爸等太久,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
邢越微微的叹了口气,让人把邢京弄回了房间。
这个家,哪儿还有家的样子。
他曾经是见过这个家和睦的景象的,他的父亲是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抱着年幼的邢司翰,身边站着一个有着温暖笑容的女人,他们根本不需要修饰,一眼便能看出他们身份的高贵,他们才是同样的人。
而他和季曼琳站在那里,才叫格格不入。
人啊,终究是分三六九等的。
……
之后的几天,一切都显得十分平静。邢家没有传出任何丧事,仿佛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没有人结婚,也没有人去世。
黎静静没再去打听关于邢司翰的事儿,只偶尔听顾景善说上几句。
说他被邢越他们制的死死的,在邢家一点儿地位都没有,由此脾气倒是收敛了不少,彻彻底底成了个废物。
当他说出废物两字的时候,黎静静觉得特别好笑,不由停下手里修剪花束的动作,侧头看他,说:“顾景善,我真的是一点儿也看不懂你。”
他拿了她的花茶,喝了一口,“怎么?”
“说真的,如果不是那一张脸,我真的怀疑,如今回来的落落,究竟是不是你的妹妹。你以前那样折磨我,折磨邢司翰,都是为了你的妹妹。你那么爱护你的妹妹,可她现在回来了,你却不管她了,放任她留在一个废物的身边,一个曾经害她出车祸消失那么久的人身边。我真是摸不透你的心思,我以为,你绝对不会再让他们在一起。”
她说着,放下了手里的剪刀,从他手里抢过了杯子,严肃的说:“这是我的茶。”
他低头,笑了笑,说:“我从来不会做任何让我妹妹不高兴的事儿,我确实不希望她跟邢司翰在一起,可她如果真的想,我就不会阻止她。但这一次,我会保证她的安全。我舍不得让她有一丁点的难过。”
“哦,你宁可自己难过,也不会让她难过,做一切让她觉得开心的事儿,是这样吗?”
他点了一下头,“然后提前帮她清除,所有会让她不高兴的人和事。”
黎静静眯起了眼睛,“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在说我。”
“有吗?”
“难道你到现在还认为,邢司翰喜欢我?”
顾景善突然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斜了她一眼,说:“你又来了。”
“本来就是,就因为这件事,我真的比窦娥还冤,而你到现在也不肯承认,你错了,我心里不服气啊。”
顾景善当即将视线落在了她修剪的花束上,说:“比上次好了一点,看样子你很适应名媛的课程。”
“所以,你说你会让我回唐家,这话什么时候兑现?我可一直眼巴巴等着呢。”
“三天后,唐天擎八十大寿,有你表现的机会。”
唐天擎这样的人,寿宴的排场一定不会小,在那个时候,公开她的身份,等于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唐天擎的女儿。这多么劲爆,谁也不会想到,他唐天擎还会有那么一个女儿。
黎静静微微一笑,说:“噢,我爸爸要生日啦,那我得花点心思,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爸爸两字,你叫的还挺顺溜。”
黎静静但笑不语,拿起剪刀。又开始剪了起来。
第二天,黎静静便出去了一趟,吃过午饭就出门了,一直到夜幕降临还没回来。
顾景善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准备随便找个地方解决晚餐。
谁知道,前脚刚挂了电话,他人后脚就站在了她的身后,神出鬼没的,吓了她一跳。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你人都到了,还假惺惺给我打个电话,有什么意思。”
“逛了一个下午,也没找到一样让你满意的礼物?”
她摇了摇头,进了一家面馆。说:“想不到该送点什么。”
“所以,你就顺便做了个指甲?”
黎静静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笑呵呵的抬起手,问:“好看吗?”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语重心长的说:“其实你真的不用费力找人跟着我,我又不是傻瓜,有些保命的东西,不会轻易漏出来的。而且我现在很有诚意跟你合作,我不会跑,也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儿,所以你大可放心。”
“我让人跟着你,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你想到哪里去了。”
黎静静恍然大悟,“是哦,那是我想错了,真是对不起,怀疑了你这一片好心。”
“一句对不起可没用。”他笑了笑,拿起杯子,用热水洗了一下,脸上笑意满满。
黎静静挑了挑眉,“那……我请你吃面啊。”
顾景善笑,抬起眼帘,对上她的视线,说:“在你眼里,我的一片好心,就只值一碗面?”
“那你想怎么样?”
“你自己好好想想。”
随后,两人各自点了一碗面。
饭后,顾景善提议去商场。说是想买几件衣服。
黎静静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两个人慢悠悠的从一层逛到了五层,最后无三楼的男式专柜。
黎静静给顾景善挑了一套衣服,他去更衣室换衣,她就坐在沙发上等着。
刚坐下没多久,她就接到了顾景善的电话,她回头往更衣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一边接起电话,一边走了过去,“做什么?”
“裤子太大,你给我拿小一号的。”
黎静静依言向导购要了小一号的裤子,走到更衣室门前,正准备敲门,更衣室的门自行打开。她的手刚伸进去,就被他一把扣住,紧接着,整个人就被拽进了更衣室。
顾景善的动作很快,迅速的关上了更衣室的门,并上了锁,将她抵在了门板上。
黎静静生生将到了嗓子眼的尖叫声给吞了下去,瞪大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良久,才压低声音,问:“你……你要干什么?”
“你说我会想要干什么?”他低低一笑,身上只穿着一件衬衣,扣子解了一半,露出大片的肌肤。
他刚要凑近,黎静静就迅速抬手抵住了他的胸口,用一种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看着他,“你开什么玩笑?”
“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他抬手,将她的手紧紧的握住,稍稍用力,就将她的手挪开,移到了腰间,整个人贴了上去,两人的距离变得极近。
黎静静不自觉的侧开头,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笑了一下,说:“就算你想干什么,也不至于要在这里吧?你的用意是什么?”
“偶尔做一点疯狂的事儿,对我来说很正常,生活是需要刺激的。”
黎静静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眼睛,想从他的目光里看出点什么来,可除了那正正经经的欲望之外,她还真是什么都没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