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卓泉看着颜芷汐的背影，好半晌，方痛苦的闭上眼睛，双手捂着头，颓然的瘫坐在了地上。
原来他伤妻子竟伤得这般深，他和这个家，还有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给她的也只有痛苦与绝望，而没有哪怕一丝的温暖与希望，都怪他太迟钝太想当然，也太不善表达了，若是一早知道，一早知道……可这世间哪来的那么多早知道？！
可就真这样放了她离开吗？
他做不到，他是真的早打定了主意，要与她共度此生，生同衾死同穴的，他也直到此刻才意识到，他对她的喜欢与满意，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深，若是这样放了他，他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但若不放，她又是那般的恨他，恨这个家和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他若把事情告诉岳父岳母，请他们帮他劝她，甚至是阻止她，留下她的希望倒是大了，可她自此只会越发的恨他吧？
只恨时光不能倒流，只恨他悔悟得也太迟……
颜芷汐折回屋子后，小寒先就迎了上来：“县主，时辰已经不早了，您看我们是现在回去，还是留宿一晚？若是留宿，我也好立时托人回去禀告太太，省得太太在家空等。”
大太太在一旁听得这话，忙道：“外边儿已经宵禁了，要不县主就委屈一下，留宿一晚吧？一来安全，二来若是你大姐姐再有个什么事，也好就近有个照应，我才进去瞧了她，睡得倒还算安稳，就是脸色委实难看，也是，流了那么多血，也不知道得多久，才能养回来了？”
想到颜芷汐与卓泉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竟是说了这么长的时间，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且说来二人还是姐夫与小姨子的关系，好歹也该避讳避讳才是，忙又讪笑着道：“不知道县主与你大姐夫才都说些什么了，能不能也说与我听听啊？”
颜芷汐却不打算留宿，因此吩咐小寒：“我们马上就回去，你准备一下吧。”
待小寒屈膝应了，方避重就轻的与大太太道：“有瑞香姑姑在，大姐姐不会有大碍的，何况我明儿一早就会再来瞧她，大太太只管安心，我娘一个人在家，我到底不能安心。”
她之前与颜璟妍商量时，都觉着若能说服卓泉，让卓泉在愧疚之下同意和离或是休妻，那她们便已经成功一半了，毕竟卓泉既是长子长孙，又才中了探花，在家里和族里的威信和话语权都大大增加了，只要他同意了，卓大人卓夫人纵再生气，也于事无补了。
至于另一半能否成功，则要落到颜成广的头上，颜成广是个明理，也是非分明的，关键他还很心疼看重颜璟妍这个唯一的胞妹，若是让她知道颜璟妍的痛苦与绝望，他还是有很大的可能，会站到她一边的。
而颜成广如今身为颜家唯一还有功名的人，同样也是长子长孙，在家里的话语权自然也比以前更大，只要他同意颜璟妍大归，再肯代表颜璟妍和颜家出面，与卓家交涉，同时极力说服大太太和颜孝中，那另一半，自然也能成功了。
所以颜芷汐方才与卓泉单独面谈，摆明车马的把事情摊开了与他说，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却是明儿一早，她得先设法见颜成广一面去，自然她今晚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留宿卓家了。
她也实在在卓家住不下去，她才待了一日，便觉得浑身都不舒坦，想要窒息了，也不知道将近半年的时间，一百多个日日夜夜，颜璟妍到底都是怎么熬了过来的？
大太太听颜芷汐不肯留宿，满心都是失望，却也知道自己是勉强不了她的，只得道：“既然如此，那县主就快些回去歇息吧，忙了一天，县主必定早累了。”
颜芷汐点点头，正要再说，卓泉进来了，脸色虽仍十分的难看，但面上已看不出多少痛苦与悔恨，不至让人动疑了。
听得颜芷汐马上要回去，他沉声说道：“那我这便安排几个护卫，拿了家父的名帖，一路护送县主回去。”
不想颜芷汐却道：“不必了，自会有人来接我的，就不给贵府添麻烦了。”
自会有人来接……卓泉怔了一下，立时便反应过来谁会来接她了，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宋将军那般忙碌的人，却大晚上的还要来接普宁县主，而普宁县主并没接到任何通禀，却这般笃定宋将军一定会来接她，可见同样的事，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以致两人早有默契，那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自然也要比旁人以为的更要深得多。
这才是真正的爱情，也才是真正的把彼此都放在了心上，所以才能这般的心心相印，任何困难与阻挠于他们来说，都不是问题吧？
相较之下，自己的确太寡情太失败了，所谓的那几分喜欢，也是那般的廉价。
若真喜欢，真把人放在了心上，又有谁能阻挡他呢，有很多事，说穿了也不过就是举手之劳，或者动动嘴皮子的事，不怪瑶光会那般的绝望，会对他彻底死心，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他了，——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一时颜芷汐的马车出了卓府的大门，果然宋钰早已等在外面了。
颜芷汐待他上了车坐定后，方笑着问道：“等很久了吧？”
心里真的很安稳很庆幸，无论多晚，只要她还没回家，都会有一个人等着接她回去，并且再晚再冷再饿再累，都甘之如饴无怨无悔，这种感觉，真的是太好太好了！
宋钰照样是一句：“没有，才来一会儿，倒是芷汐你，今儿忙了一整日，累坏了吧？要不要靠着我歇歇？”
颜芷汐从善如流，轻轻靠到了他肩上。
还握住了他的手，感受了一会儿他大手的温暖与力量后，方低声开了口道：“大姐姐的孩子没了，她的心也彻底死了，所以要离开卓泉，离开卓家，不管是和离还是休书，总之只要能离开，她什么都可以答应……我见她实在可怜，想着卓家上下也实在让人寒心，更不想让她重蹈我娘的覆辙，一熬就是十几年，却极有可能根本熬不出头，反而熬死了自己，所以答应了要帮她，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多管闲事，会不会觉得我太矛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