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两人每人手里都提着个气死风的灯笼过来。李乐对庄子很陌生,就让他俩带着去找李寻欢。
韩陆还嘀咕说:“小公子,说好的桃花酒和鹿肉你可不能耍赖呀。”
赵肆立刻马屁拍来:“小公子是出了名的义薄云天,哪里会做那等言而无信之事?瞧你这德性。”
李乐不耐烦的挥挥手:“哪来那么多屁话,赶紧的,前面带路。”
不多时就到了李寻欢的院子门前,李乐叫他俩在外面先等着,便准备去推院门。便在这时,院子的门自己开了。李寻欢就在这时从门里出来,微笑的看着李乐,说道:“小弟这么晚了还来找为兄,有什么事吗?”
李乐好奇,难道李寻欢能未卜先知?自己还没敲门呢,他就知道自己要来?便问道:“二哥知道我来了?”
李寻欢微微笑了笑,没多作解释,便将李乐让了进去。
进了屋子,李乐顺手将茶壶抄起来,给李寻欢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便问道:“二哥是怎么知道我要来的?”
李寻欢道:“听见你们的步子了,所以就知道你来了。”
李乐恍然,在这个绝世武功横行天下的世界,这点本事对李寻欢来讲真的不算什么。
李寻欢接着又道:“小弟可是来问有关大哥的事情的?”
李乐更加惊奇:“二哥会读心术?”
“读心术?”显然这个词让李寻欢感到新奇,但也明白李乐的意思,便道:“没那么玄,只是觉得小弟自醒来之后便对什么东西都抱有好奇,今日午间大哥又露了那么一手踏音的功夫,便觉得你这么晚还不睡,肯定是来问大哥的事情。”
李乐心说,好武断啊,不过还真猜对了。
李寻欢接着又道:“本来这些事情等过些日子也要和你说的,不过现在小弟既然问起,与你说说也是无防的。”
说到这里,李寻欢站起身来,从橱柜里面拿出来一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净,长长吐了口气,才又转回身来,接着道:“小弟既然问起,为兄大至与你说一说。”略微沉呤一会儿,组织一下语言,道:“嗯,这事要从十四年前说起,当今陛下刚刚登基年,为巩固帝位,广纳天下士子,便在那一年金秋开了恩科。大比之后,得祖宗护佑,大哥得中那一年的探花,赐点翰林,内书房行走,被陛下招进宫里,做了随行机要文书。这是陛下有心简拔大哥的意思,按照那时大哥的士途而论,自是贵不可言,两年后会被外放,起步便是从五品的实缺要职,日后入阁拜相自不在话下。可惜,在大哥入宫两个月后,宫里出事了。”
说着话,又喝了一杯酒,似乎想要稳稳心神:“具体是什么事情,这属宫中机密。即便是当时入宫随驾的大哥也不知道。当然,二哥现在知道一些具体的秘闻,但却不方便告诉你,也是为你好。若是日后太子登基,或许小弟你会知道一些的。总而言之便是,那一年冬至的晚上,宫里忽然闯入一批武林高手,大概有四十多人,而且每个人都有宗师能为。”
李乐好奇,寻问道:“宗师?”
“嗯。”李寻欢点了点头:“关于宗师的事情,具体的等回去之后,为兄教你练功时再细细与你说。你只要知道,这四十多人,个个都有与为兄现在一般的武学修为就好了。”
李乐的眼睛顿时瞪的老大,明显感觉到很吃惊。他以为李寻欢已经是天下无敌了,原来还有这么多和李寻欢一样牛b的人物啊。
李寻欢接着又说:“大哥当时正在南书房与几个小太监一起,帮着陛下整理一些机要文书,听到外面混乱,心忧陛下安危,便跑了出去。大哥自幼习武,虽然不曾在江湖上走动过,但那一身本领却是当世少有敌手。与一众侍卫阻截来犯之敌,可是那些人本领太高,侍卫死伤惨重,就连宫里的几个老供奉都是当场惨死。大哥在侍卫的协助下连伤敌方数人,那些人见事不可为,匆匆退却了。大哥当年气胜,不顾侍卫统领安九刀的劝说,与四五个老供奉追了过去。”
说到这里,李寻欢情绪似乎变得有些不稳,手里的酒杯被紧紧攥住,过了片刻才似有似无地舒了口气,握着酒杯的手也渐渐放松:“那天夜里他们追出去以后发生的事情,现在只有大哥一个人知道。其他人都死了。大哥被随后赶来找他们的殿前侍卫司的人发现时,已经身受重伤,四肢关节处,乃到背后脊椎上都被钉入六寸长的钢针,丹田气海尽碎,性命奄奄一息。父亲请了京城里所有的名医,陛下也让太医竭力救治,可惜大哥伤的太重,这些人都无能为力。好在大哥功力深厚,渐渐挺了过来。只是关于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他自始至终都不肯吐露半句。自那之后,大哥便再不能与人动手,虽然真力极深极厚,已然是大宗师修为,却也是最没用的大宗师。那些深厚的真力也不过是大哥维持性命的手段而已。若是与人动手,必然会损伤心脉,所以,今日午时,大哥与人动手后……嗯,自那夜大哥受伤后又过了几年,我也曾试着问过大哥关于那晚的事情,大哥却答非所问,只对我说,如果以后遇到那些人,不可硬战,亦不可近战。”说到这里,李寻欢自嘲地笑了笑,显的极度无奈:“呵,还好我练的是飞刀。”
然后,他很认真的盯着李乐,一字一句地说道:“小弟,我要你记住,认真的记住,若是以后遇到形若死尸的一班人,一定要小心,必要的时候逃走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李乐心说,形若死尸?生化危机啊,废话!不跑等什么。但却不想破坏现在这样严肃的气氛,于是装做非常认真地反问道:“二哥,你会逃吗?”
“我?”李寻欢呵呵笑了,却没有回答。
……
李乐起身回自己院子的时候,天上开始下雨了。朦朦的细雨,很凉爽。等回到自己的住处后才想起来自己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八卦李勿悲的,而是想问问这功夫自己能不能学的事情。被李寻欢讲的故事吓到了,愣是忘了问,想了想发现,自己好像白出去一趟。
李寻欢将李乐送出院子,等着他们走远,隐隐的还能听到韩陆念叨着,小公子,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然后李乐怪里怪气的说着,安啦,安啦。
李寻欢微微地笑了,微笑代表着希望。
将院门关好,便在这个春雨淋淋的夜晚,缓步地走去李勿悲的院子。
而此时,李勿悲正在烛光下看书。听着有人敲门,便说了声:“进来。”
李寻欢迈步而入,怕春雨寒夜惊到兄长,顺手小心地将房门关上。
李勿悲将书撂在桌子上,微笑着开口问道:“夜已深了,寻欢有事吗?”
李寻欢搬了把椅子,坐在大哥对面,说道:“刚刚小弟来找我,我说了大哥的事情。”
李勿悲笑了笑,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淡淡地问道:“可曾有过告诫?”
李寻欢点了点头,表示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接着道:“表妹去保定之后,我会开始指点小弟的武学。等小弟基础略有小成,我便会离开。后面督促小弟的事情,就要劳烦大哥了。”
李勿悲嗯了一声,说道:“此事我自会用心,只是我会练不会教,诸多问题也拿不准,而且我练的功法并不适合小弟。这些到时还要等你回来再做定夺,所以,你一定要小心保重。”
李寻欢道:“我明白的,一年之后,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会回来。想来到时《明玉诀》的行功方法基本已经理顺,再教小弟时必定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李勿悲微笑,点头算是肯定。便不在这事情上纠缠,顺手将桌子上那张黑色请柬拿起来,问道:“关于这件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李寻欢道:“江湖上奇奇怪怪的事情多了,有人搞出个什么幽兰山庄的组织也不算什么要紧的事情。”
李勿悲道:“若是江湖上一些怪人搞出来的事情,我倒是不必费神的。但这请柬上写着‘吾有千杯醉,颜如玉,黄金屋’之类的话,便不由得为兄不细想了。”
李寻欢性豪爽,诸多事情并不在意那些细节,但却是个极为聪明的人,李勿悲的一句话就让他心头一亮,于是说道:“前朝真宗皇帝曾言: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些话是鼓励百姓读书的,也是在告诉读书人,读书有成之后将能得到朝堂权柄。这请柬中的“黄金屋,颜如玉”自然也代表着权力。大哥的意思是,这事和朝廷,和陛下有关?不对,不对,本朝从不禁止武林人士入朝为官,若是想招揽江湖高手为国效力,大可放在明处,又何必这般鬼鬼祟祟。难道……”
李勿悲见他已经明白,便点了点头做为肯定,说道:“本来这些事情与咱家无关,但小弟以后肯定是要为朝廷效力的,所以为兄觉得,以后可能会有麻烦。”
李寻欢说道:“若有必要,应当提醒小弟的。”
……
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天气开始转晴。一大早,李勿悲便带着一大家子去给父母祖先上香。下人们忙活撩乱,给老爷夫人及各位祖先坟前的石头供桌前摆上鲜果供品,蜡烛线香。
李勿悲领着兄弟表妹们跪下来,烧了纸钱。无非再说些祖宗九泉之下保佑合家美满,表妹和二弟远行时一路平安,小弟健康无灾之类的话。
李乐也在默默祷告:这一世的父母大人听分明,虽然我不是你们的儿子,但我却占着你家孩子的身体,这件事情也是无可奈何,我是身不由己啊,要是有得选的话谁愿意来这破地方。可怜我也是个父母早亡的苦孩子,以后就当两位是我的亲生父母。四时八节香火供奉不断,您二位可别来找我的麻烦,安安稳稳的在下面保佑我。要是来找我的麻烦,苦的可是你家孩子的身体。你两位可要想好了,可别怪我没说明白。虽然这话是在威胁二位,可也是事实,您二位掂量着办吧。好了,就到这儿吧,以后我会常来的。阿门,呃,不对,福生无量天尊……
李乐的这一翻祷告,除了他自己之外,自然是没人知道的,要是被在场的人知道他心里说的混账话的话,肯定会被活活打死。
等这里的事情完毕之后,一行人告别韩宝,踏上了回程。李乐受够了马车的颠簸,执意要骑赵肆的骡子。赵肆没办法,只好把韩陆养在庄子上的骡子骑出来。
走到大道上,李乐突发奇想,便问李寻欢:“二哥,昨天你飞刀出手的时候我都没瞧明白,可不可以让我再看看。”
李寻欢微微一笑,很是宠溺的拍了拍他的脑袋,便指着天上飞过的那一行北归的大雁,说道:“小弟看见那一行雁了吗?”
李乐抬眼望去,看向已经飞到天边的大雁,点了点头。
李寻欢道:“从左数第五只。”
说着话便将胳膊轻轻甩出,只是眨个眼睛的刹那,第五只大雁便自天空中落了下来。
李乐彻底惊呆了,那里可是好远的啊,那些大雁看起来比芝麻点也大不了多少。
李寻欢微笑着说:“小弟想学吗?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