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突然觉得,好像没自己什么事了。但也感觉,就此收场是个不错的结局,要是二哥李寻欢真的把董妃给宰了,那他们这一家人以后恐怕就会如同浮萍之草一样,浪迹天涯了。想想都觉得阔怕。
李寻欢在董妃往外走的时候,死死盯了她一眼,让董妃感觉到全身寒毛孔都炸起来了。这就是杀气的威慑力。
之后一行人跟着萧敬,往淑绣宫外而去。
在此其间,李乐小意在太子胸口锤了一下,笑着道:“真够义气,那会儿你要是不出手,我怕是就要栽了。这个朋友没白交。”
太子笑的跟白痴一样道:“都说了咱们是朋友嘛,还跟我客气什么。”
李乐看着他心情大好,便道:“跟你客气当然是有原因的嘛,请两天假,我二哥回来了,我打算好好陪陪他,我们兄弟俩见一次面不容易啊。”
太子立刻不满道:“自去年到现在,你可是请了好多回假了。”
李乐道:“事出有因嘛,你就说准不准吧,不然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太子有些头痛地连声道:“随你了,随你了。”
两个人小声嘀咕着已经出了淑绣宫,永安送他们出来,一个劲的向李乐和太子两人道谢。李乐自然不想和她客气,说了句:“公主姐姐,以后估计再没人敢欺负你了,以咱们的交情,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随叫随到。”
……
另一边,董妃坐在软轿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边贴身的宫女紧跟着她的轿子,感觉到她心情不好,便开导道:“娘娘不必跟那帮人置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后指不定会怎么样呢。今日他们落了娘娘的面子,来日加倍讨回来便是。”
董妃听她这么说,叹了口气道:“李寻欢太可怕了,本宫现在都觉得浑身发冷。不除掉此人,本宫寝食难安。为何上天要如此眷顾李家?李大那个大宗师刚死,李寻欢便回来了。”
那宫女道:“国舅爷那边招揽了一些人物,里面很有几个得用的,正所谓蚁多咬死象,不若让奴婢出宫递个信,请国舅爷出手?”
董妃闭目想了想,摇摇道:“算了,国舅那边的人有大用,此时不宜折损过重。这趟借永安那个小蹄子发难,主要目的是为了对付李三郎,虽然有点可惜,没废了他。不过也不算亏。太子今日所行所举,所言所语,想必会很快传到至尊爷那里,至尊爷肯定会对太子生出不满。这样便足够了。至于至尊爷会怎么看本宫,唉……那两块送给永安的玉,已经说明白很多问题了,本宫也不想置气。这样也好……”
“这样的小伎俩还能让那个白痴太子生出轻视之心,以为本宫就会这点小手段。这对我儿以后继登大宝有大好处。”
那宫女讨好道:“娘娘英明。”
……
李寻欢领着李乐回家,事件基本就此结束,但后续还有一些尾巴没扫干净。
李乐脑子里就开始盘算着,家里档铺的那个许掌柜,是不是已经和董妃这班人勾结在一起了?如果是,那又有多少原本属于自己家的人和他们有所勾结?
带着这些疑问,李乐回到家里,但却不忙着解决这些问题。怎么着也得缓缓,他不想让李寻欢为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烦心。
回到家以后,跟龙啸云隆重见礼,说了声:“龙大哥在上,小弟李乐大礼参拜。”
龙啸云慌忙扶起道:“小弟又而须如此客气。”
几个人相互客套几句,李寻欢跟龙啸云和李乐告别,前往紫禁城,向景和皇帝汇报自己的调查结果,并嘱咐李乐好好招待龙啸云。
李乐其实很喜欢龙啸云这个人。方面大耳的,长的十分周正,再加上他救过李寻欢,让李乐对他好感倍增。再结合《怜花宝鉴》上有关相术的描写,李乐就能推断出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于是吩咐着酒宴罢下。
一家子的宴会,没有旁人来打扰,倒显得自由自在一些。
李乐在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就叫二青丫头上了个火锅子。等锅子快要热了以后,李乐从李面举出一块狗肉,放在龙啸云碗里,说道:“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龙大哥试试看,味道怎么样。”
龙啸云笑呵呵应充。
这个时候,李寻欢在宫里应付完差事,正好回来。便坐下来一起饮宴。三个人谈天说地,好不开心。
酒酣耳热后,李乐微熏,打算做一回神灯老爷爷。便对龙啸云说道:“龙大哥,你救了我二哥,作为酬谢,我可以满足你三个心愿,不知龙大哥想要什么?”
龙啸云已经醉了,他把李乐此刻的话当成玩笑,随意说道 :“三个心愿啊,小弟真有意思。好吧,第一个心愿,就是希望,小弟快快乐乐,平平安安,世间烦恼不挂心。 第二个愿望……”
说到这里,他举杯看向李寻欢,笑着道:“江湖凶险,唯盼寻欢一生安乐。”
李寻欢亦微笑举杯,两人相敬。
李乐看他说得随意,心里有些遗憾,叹了口气打断道:“龙大哥,第三年愿望还是先别说了。你可以当我是在开玩笑,咱们就此打住,留待以后。”
那一夜,龙啸云喝的大醉,他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样的机会。
……
是夜,皇宫内。
景和皇帝离开“瑞安宫”后。
董妃气急败坏地将一个名贵的花瓶摔碎,歇斯底里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偏袒你那个白痴太子!即使他犯了任何错,你都可以原谅?难道就因为他是殷氏那个贱人生的吗?我哪里不如那个贱人……”
董妃并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别人看在眼里,过不了多久,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进入景和皇帝耳中。
而这个时候的景和皇帝,却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太子在跟随观政。
这了许久,最后一封奏折批阅完成,景和皇帝放下手中朱笔,抬眼看了看太子,揉了揉拇指上的穴位,看似很随意地对太子道:“是否心里在埋怨朕?觉得朕太过偏袒董妃?明明是她的错,却就这样轻轻放过?”
太子幽怨地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道:“儿臣不敢。”
景和皇帝呵呵笑着道:“你还有不敢的事情吗?你和李家小子那个玄衣会的事情,朕不想过问,算是对你的一种历练,但你也别当朕什么都不知道。”
太子抢着道:“本身就没打算瞒着父皇啊,小乐说了,这事就得让父皇你知道,不然我两个私自摆弄,就离倒霉不远了。”
景和皇帝叹了口气道:“李家小子,小小年纪便心智成熟,以后是个干大事的料。但你身为一国储君,怎能随意受人摆布?他说什么你便听什么,连最起码的城府都没有?”
太子道:“我和小乐是朋友,朋友之间重在坦诚,在他面前,我又何必要那些城府?再说,父皇曾经说过,听取不同意见,从这些见识不一的话当中,找到解决问题的最佳之道,是为君者的基本常识。小乐出的那些主意,说的那些话,我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所以便会从善如流。”
景和皇帝有些微怒,但想了想却又没有发作,只能叹息着道:“皇帝是没有朋友的,所以才会称孤道寡。朕不想你以后做一个无情无义的君主,所以对你和李三郎的事情从不过问。但为君者的御下之道,你以后要慢慢品味。”
太子随意敷衍地“哦”了一声。
景和皇帝又道:“朕的时间不多了,没时间慢慢等你成长,所以今日有些话也应该对你说明白了。”
太子立刻道:“父皇正值春秋鼎盛,何出此言。”
景和皇帝摆了摆手道:“纵观我大商历代先皇,凡是坐稳这把椅子的人,除了太祖高皇帝,哪一个能活得过五十岁?朕今年三十有七,所剩时间并不宽余。今日想对你说的是,坐上这把椅子,不光要继承对汉家天下的责任,也要背负我朱氏一门的诅咒。”
太子不解问道:“这诅咒从何而来?”
景和皇帝道:“当年女真入侵,前宋无能,天下大乱。江湖上莫名流传一句谶言:汉家天下,自朱而兴。我大商首位宰相葛云生,似乎特别迷信这句话,便在当年竭力辅佐太祖皇帝。
那诅咒便是太祖建国立号,登基坐殿后发生的。当时,葛云生满朝朋党,权力过大,太祖晚年担心,若是自己架崩之后,太宗登基恐怕无法驾驭葛云生,便想将葛云生及其朋党彻底铲除。却不想,太祖刚刚准备动手时,葛云生却不知所踪。只留下一句:‘皇运即国运,朱皇不满五。’的话来。”
说到这里,景和皇帝叹了口气:“自那之后,凡是登上皇位者,除太祖皇帝之外,无人能够活过五十岁。只有神宗夜帝是个利外,也只是因为他将皇位让给了英宗,才幸免于难。”
太子听得入神,问道:“这是葛云生的诅咒?”
景和皇帝点点头道:“朕甚至怀疑,葛云生现在还活着,两百多年啊,大商皇族对他不敢有丝毫放松。宫里有一些秘档,是历代先皇清查此事的结果。等过两年,你再成熟稳重些,朕会让你去看那些秘档,现在还为时过早。”
太子皱着眉,沉默许久。
景和皇帝又道:“所以说,朕的时间真的不多了。皇儿啊,你以后不能再像如今这般不知事了,要学会成熟起来。你觉得朕偏袒董家,你却不知,那是朕留给你的磨刀石。宝剑锋从磨砺出,若你真是宝兵,那便斩碎这块磨刀石。”
太子问:“要是石头太硬,剑断了怎么办?”
景和皇帝呵呵笑道:“那就是你命该然了,这位子叫那不孝子去坐也无不可,都是我朱家子孙,朕不介意。”
看似语重心长,温情莫莫的话,却透着帝王的铁石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