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感叹着王太岁的不幸,在别人莫名奇妙的目光下,举步向王舞走去。
到了近前,王舞依旧如先前那般挥刀劈砍着,神情专注而坚韧。似乎她整个人都沉浸在每一次的挥刀劈砍之间。
对李乐的到来视若不见,仿佛外界所有的一切都不能让她有丝毫分神。
李乐叹了口气,心有怜悯,从怀中掏出一块白色锦帕,递到她眼前,说道:“歇歇吧,你这样下去,会把自己累垮的。”
王舞怔怔地看着自己眼前的白手巾,停在半空的刀便怎么都劈不下去了。汗水颗颗滴落,只是眨眼的功夫,白色绵帕便湿了一大块,染上许多污渍。
手中的刀颓然放下,王舞顺着递来绵帕的手移动目光,看向这块绵帕的主人。
面容英俊,年岁不大,却已经有些棱角分明。比自己高出一尺左右,一身玄黑锦袍,透着一股子非常精神的派头。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让人觉得很暖和。
见自己看向他,便笑眯眯地开口说道:“我叫李乐,字表知安。这片基地的主人,以后你就安心住在这里,这世间所有的一切苦难都将与你无缘。相信我。”
“相信我。”三个字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却透着一股子斩钉截铁的味道。让王舞感觉到有些安宁。
他就是李知安?那个会讲很多故事,能谱出很多好听曲子的李三郎?他果然而英俊啊。王舞这样想着,脸‘腾’地一下便红了。慌忙接过锦帕,掩饰自己的羞涩。赶紧在脸上擦了擦,随即醒悟过来,这可是他的锦帕,这样会不会太过失礼?他会不会瞧不起我?
这样乱七八糟念头便在此刻充满了她的大脑,让她变得有些手足无措。
李乐见她接过锦帕,便明白,这是初步认可自己的举动,于是呵呵笑道:“你想练刀吗?”
王舞低头不语,因为太过羞涩。
而李乐误以为她只是内向,毫不在意的拍了拍她已经被汗水完全打湿的小脑袋,微笑着说道:“你这样练可是不行的,只会把自己累坏。我认识很多用刀的高手,让他们教你好不好?比如那边那个穿着白衣服,冷着一张脸的那个人,很英俊吧?他可是神刀堂的少主,刀法很好,也可以说是绝顶的刀法,和他学你愿不愿意?”
王舞连头都不敢抬,哪里会去看他说得是谁?这可是李三郎啊,大名鼎鼎的李三郎!脑子里只有这句话在回响。
李乐接着说道:“再比如那边那个胡子大汉,他叫张春德,北地十绝刀的名头你应该听说过吧?他就是其中之一。让他教你好不好?”
李乐的温声细语,让王舞感觉到全身都在颤栗,头皮都在发麻。慌乱地“嗯”了一声,拖着沉重的大刀,转身便跑开了。或许是因为过于慌乱的原因,也或许是因为她练刀太久,太累的缘故,跑开的时候被小石子拌了一个跌磕。这让她感到更加羞涩。
直到跑远之后,她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拿着他的锦帕,忘了归还。羞愧到无地自容,心里默默地感叹着:“李三郎啊,他果然如我想像的那般,是个温柔公子。”
若是王舞此刻的想法被其他熟知李乐的人知道,一定会笑掉大牙的。诸如朱老八,叶沉明这些勋贵纨绔,他们一定会说:“你确定李三郎是个温柔公子?别闹,怎么可能?那就是个流氓纨绔,‘李三郎三戏梅香竹’的故事难道是虚传的?”
若是被莫惜朝知道,他一定会很头痛地揉着眉心说:“你想多了,那不是个温柔公子,他是个心黑手狠,阴险无比的邪公子。”
若是被夏至知道,她一定会说:“那个嘴陨心坏的王八蛋会是个温柔公子?别开玩笑了。”
诸如此类的话肯定是不会少的。但是王舞即便是听到这些话,她也依旧会固执地认为,他就是一个温柔贵公子,因为……他。真的很温柔。
李乐此刻自然不知道王舞心里的想法,看着她转身离去,总以为她是因为痛失亲人之后,变得有些自闭。这个小姑娘很可怜,李乐希望他能快乐一点。不光是因为她可怜,这世间可怜的人多了,李乐不会因为有人可怜而对他们乱发同情。更主要的原因是,她是王大刀的女儿,王太岁这个人,值得李乐去尊敬。
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怜惜,这就是个还不懂事的小妹妹啊。
李乐这样想着,摇了摇头,转身回来。见一群人都在瞧他。本应该有些尴尬的李乐,却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说:“应该是吓到她了,以后我应该更加温柔一点。”
然后,便响起了一串笑声。
李乐又重新给极无极介绍白天羽,张行知和白相如,让他们彼此之间认识。当阴无极知道与他共事这么长时间的白扇子,竟然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魔秀才”白相如后,很是吃了一惊。直说着久仰大名之类的话,还说着幸亏自己是个孑然一身独行客,与那些武林门派没什么关系,不然老底都要被“魔秀才”掏空了。
彼此玩笑几句之后,李乐便吩咐人将酒宴摆下,一天的视察工作基本已经结束,明天一早,再看看千里寨的其他工作,便可以返回京城了。心里琢磨着,希望返京的路上,某些人能给自己一点惊喜。
……
而此时
在京城
前门大街,醉仙居酒楼。
残阳如血,最后一点余辉将要隐没。
西辽四皇子耶律元臣,在酒楼靠窗户的一间雅阁内,与萧菩萨对面而坐。
看着酒楼下面渐渐挂起的灯笼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彼此之间都不说话,仿佛被这热闹的景况所吸引。
过了许久,耶律元臣才感叹道:“果然不愧是世间第一的所在,我大辽都城与之相比,当真差了太多。”
萧菩萨清清冷冷地说道:“怎么?来这里不到两个月你便想家了?”
耶律元臣“啧”地笑了一声,道:“那样一座全是石头的城市,有什么可想的。我只是在感慨罢了,若是将来能将这座城占了,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萧菩萨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屑,淡淡说了四个字:“痴人说梦。”
耶律元臣毫不在意她的鄙视,摇摇头将话题转开道:“话说,我的好菩萨,你我二人在这异国他乡都是十分孤单的,毕竟,此处非吾家,广厦金楼眼中花。心里不安,再好的地方也不如在家乡踏实。你以为然否?”
萧菩萨冷冷回了一句:“吾心安处是故乡。”
耶律元臣切了一声道:“你已被汉化太多,汉人的话是不能信的,他们只会欺骗。包括说出这句‘吾心安处是故乡’苏轼,他也是个骗子,专骗类似你这样的大美人。”
语气中带着些许吃味,萧菩萨眼里却有些淡淡的笑意,说道:“他们的话很美,即便是被骗,也心甘情愿。”
耶律元臣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一个由??(骗子)组成的国家,却让你如此痴迷,让我实在想不明白,女人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明知道别人在骗她,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愿意被骗,反而对真心实意的人的却不屑一顾。这是为什么?”
萧菩萨道:“因为谎言往往是最美好,最动听的。女人对美好的东西总是缺乏抵抗,而真实的话语却往往显得生硬而充满伤害,所以,女人更愿意听那些不切实际,却又非常美好的谎言。因为女人知道,人生苦短,追求美丽才是最现实的。”
耶律元臣叹了口气道:“就好比这商国都城,炫烂美丽,火树银花,纸醉金迷,让这世间所有人为之向往。但人们只看到它的美丽与繁华,却不知道这繁华的背后,却是深沉的苦难。就好比城外那些嗷嗷待哺的灾民,这城里的人却视而不见,依旧享受着这纸醉金迷的生活一样。”
萧菩萨听他说完,完全没有掩饰自己脸上极为深刻的鄙视,说道:“大商至少在竭尽全力地去救济这些灾民,贵族们也在皇帝的号召下开施粥棚,江南的粮米也在源源不断的调集,那些灾民虽然过的苦难,至少还有活路。”
“而在大辽,若是出现灾民,他们的命运只有两个,一个是呆在原地,祈求着死后天神将他们带入天堂,因为那里每天都有七十二个处女和流淌着奶与蜜的花园在等着他们,然后,呵,他们就会被活活饿死。”
“若是他们不甘心就这样被饿死,成群结队的去逃亡的话,那便会被那些巴依老爷和贵姓种群们的私人卫队将他们一个个的砍掉脑袋,这样他们将永远也升入不了天堂。大辽,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国度。身为辽国人,我感到荣幸。”
这样极具讽刺的话让耶律元臣感到极为羞愧,有些羞恼的说道:“别忘了,你萧家也是贵姓种群,而且还是后族。”
萧菩萨毫不示弱回答道:“可萧家已经被灾族了。”
耶律元臣道:“至少你还活着。”
萧菩萨冷笑:“唯一一个苟延残喘的萧家人,而且还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