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道:“公公说得哪里话,以后还要多仰仗公公才是。若是可以,与在下一起到后院瞧瞧去?”
李乐赶紧道:“这是哪里话,班家的药还有什么信不过的?杂家听说,玄衣们都是在用班家的药,还有什么顾虑可言?掌柜的多心了,直接给杂家包来便是。”
掌柜的道:“总要看过之后才放心。”
说着话,不由分说的将李乐拉进了后院。
而此时,那个一直跟着李乐的黑瘦汉子才从门外走进来。刚刚的谈话,他已经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本来应该直接回去复命,可是又放心不下,总要瞧着那太监回宫,他才能安心。
伙计见他进来,过来招呼道:“客官您要点儿什么?”
黑瘦汉子一时词穷,随意敷衍道:“哦,没什么,随意看看……”
后院里。
掌柜的直接将李乐请到了药库,然后关上门。
里面正有一个与魏太监身高体形相仿之人等着。
李乐这才恢复本来声音,向着掌柜的拱手道:“班大哥,用劳了。”
这掌柜的正是玄衣司将班七郎的大哥,班家药行的少东家,班固,班安明。
班安明笑道:“知安说哪里话,都是一家人,又何分彼此。你先在这里准备,为兄去门口防着。”
李乐点点头,也不客气,走到等候那人身边,开始换衣易容。
没多久,便又变成了一个身材粗壮的庄稼家汉,接着又立马开始给那汉子装备。
等收拾停当之后,李乐对那汉子讲:“该走的路线,需要采买什么,你都记住了吗?”
汉子道:“回大督帅的话,属下都已记下来。”
李乐点头,将腰牌递给他,道:“这便好,采买完之后,直接去皇宫,右督主会接应你。过了今夜,你直接回灵明司,去吧。”
汉子点头道:“诺!”
接着便由班安明领出了药库,向着前堂走去。
这汉子在路上将喉部肌肉调整,笑着说道:“掌柜的还是太谦虚啦,杂家敢说,若论这京城里成药的品色,班家老号便是头一份儿的,等杂家回宫,给司药监的那帮人说说,叫他们别再去别处供药了,直将包给班家药行得了。”
班安明客气道:“公公过誉了,在下哪里担得起?”
两人说着话,已然进了前堂。
班安明将包好的甘草递给“魏公公”,笑道:“往后公公出来采买,若是有空,便来在下这里喝杯茶,瞧着公公是个敞亮,在想想与公公多多交情。”
“魏公公”笑道:“定要叨扰,定要叨扰。”
接着告辞,向门外走去。
班安明将他送出去,回身时像是才发现那黑瘦汉子,问道:“这位客人是医病,还是抓药?”
黑瘦汉子哪里顾得上跟他磨蹭,随意摆了摆手,道:“不要什么,不要什么。”
说着话,便匆匆跟了上去。班安明嘴角带笑,回到柜台。
这时,有一个跟药库里李乐易容的一模一样的庄稼汉走了进来,冲着班安明微微点头,便直接进了后院。
接着李乐出来,随手接过一包开好的药,出了回春堂,向着城外走去。
此时,才刚刚过了丑时。那些赵不安安排在暗处,奉命盯着李乐的门客们,此刻依旧集中在紫禁城周围,严阵以待,生怕瞧漏了什么。
而他们哪里知道,绝公子已然神不知鬼不觉得离开了京城。
……
是夜晚间。
北城门上有一个夜行人一闪而过,急速向着城外而去。
铁不曲瞧见之后,也未理会,而是回到班房,将一只关在笼子里的白头鹰隼放了出去。
这隼是辽东异种,以速度奇快见常,名叫“一线白头鹰”,意思就是说,若是它在急速飞翔时,你便只能看见一条线。驯化之后,是难得的传信工具。
这是宫里某位擅长熬鹰,想要日后在玄衣里供职的某位供奉的宝贝,这些日子被李乐请来办事。
铁不曲瞧着鹰飞走之后,笑着喃喃自语:“总算是要结束了,真是麻烦。不然的话等赵家子离开的时候,李知安便要将梅花盗的事情挑明,直接抓捕了,到那时,当真会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谁也讨不到便宜。”
接着便返回班房,打算好好睡一觉。下面的事情与他无关,铁不曲才懒得操那份闲心。
……
从北城跃墙而出之人,自然便是梅花盗丁亮。
白天的时候,他在联络处收到了佐井的传信,约他今夜子时在巢穴见面,说有要事相商。
这封信是用倭国字写的,笔记也确实出自佐井野村之手,上面还有两人联络用的暗记。
丁亮不疑有他,怕佐井会在这最后一哆嗦上坏了事,又想着上次出去也没发生什么,内心便有些松懈,于是决定今夜出去看看。
等着天色黑下来之后,换上了夜行衣,直奔北郊而去。
一路上都在琢磨,佐井找他到底有什么要紧事?难道说与郭家庄的案子有关?那“铁笛仙”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应该不会吧,既然当时没有追上去,再去调查又有什么意义呢?
到底会是什么事情呢?丁亮想不通,但也知道佐井不会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给他传信。希望不是什么坏事吧。不管是什么,过了今日至尊的寿宴,随赵家世子离开京城之后,便可高枕无忧了。
那时节,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这若大江湖随意闯荡,那绝公子还能耐我何?只是可惜了,睡过了这京城这超高门第,谪传的夫人小姐们之后,那些其他的女子再玩弄起来,便会索然无味。
更遗憾的是,没能睡一个公主,想想都觉得亏。以后这京城是再也不会来了,只要绝公子在一天,我丁亮便不会再踏足京城半步。至于那些神秘人的吩咐,管他去死。某家又不是他们饲养的狗,凭什么听他们的话?
不若离京之后与佐井一起去往倭国?尝尝那些将军,大名们夫人小姐的滋味?到那时候,就不信那些神秘人还能找的到自己。
这样想着,心有得意。
又过了半个时辰,丁亮已经到了北郊荒山,站在洞口处,感觉到里面确实有佐井的气息,里面只有他一人,再无旁人在。只是佐井好像受伤了,气息有些不稳定,难怪他会说有要事相见,看来与他的伤势有关。
到底是什么人伤了他呢?还是他练功时出了什么差子?当真奇怪。丁亮琢磨不透,便摇摇头将这些念头赶了出去,向着洞窟内走去。想着见了佐井,一切都会明白的。
他之所以会如此放心的进入洞窟,一是因为他最惧怕的绝公子此刻正在皇宫里为至尊祝寿,有赵世子盯着,想来不会出错。第二,则是他对自己的功力非常自信,既然已经感知到里面只有佐井一人,那便不可能再有其他人。
退一万步讲,就算那将佐井打伤的人追到这里,他也有自信将其斩杀。正所谓艺高人胆大,便是如此。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洞窟里,正有一个意外的惊喜等着他。
推开石门,举目观瞧的刹那,丁亮整个人都僵住了,全身寒毛直竖,头皮都快炸开。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他最不想见到的人——绝公子!
只见此时,李乐身穿玄衣制服,外罩竖领大风衣,头戴乌沙折上巾。坐在石床之上,面带微笑,手臂上盘着一只个头娇小的白头鹰隼,正好整以暇的瞧着他。而他脚下,佐井野村全身上伤,如同一只野狗一般的匍匐着,全身颤抖,惶惶不可终日。
看到门口的丁亮,李乐轻声说道:“丁兄,别来无恙。”
丁亮大骇,转身便要逃走。
而李乐,却似乎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任由他往外跑。
才不过片刻间,丁亮便慢慢的,一步一步退回了石门。在他退回之后,有三个人依次而入。
当先一人,面容冷俊,全身白衣,手中有刀,已然出鞘,冷冷然,泛着寒光。正是西北神刀堂,江湖人称“神刀少主”的白天羽。
第二人,骨节宽大,浓眉大眼,身穿玄衣制服,洞口有风吹过,卷起风衣摆角,一时间透着一股子凛凛然不可侵犯的味道。正是,玄衣长鸣司司将,江湖人称“九绝手”的班定,班安沉。
并肩而行之人,与他一般的打扮,都是玄衣制服大风衣,头戴乌纱折上巾,只是这人身材小了许多,眉目间透着股子蔫坏,瞧着丁亮的目光却带着狠戾。手中提着两条双节棍,四根棍头上都已弹出锋利的小刀子,拖在地上,“当啷”“当啷”的轻响。
此人自然便是,玄衣灵明司司将,江湖人称“双花太岁”的韩陆,小名,六子。
等丁亮退回来之后,李乐呵呵的笑了两声,道:“丁兄,当日在赵家世子的宴会上,咱们可是说好了的,有空到我府上相互切磋刀法的,怎么你就说话不算数呢?害得本公子左等也不见,右等也不来,没法子咯,只能亲自到这里来找丁兄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