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我回来报仇了,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我不管当年的事情到底还有什么隐情,我只知道,现在该我报仇了。
老者呆了片刻,深吸一口气,面『色』灰败的道:“如今你是天子禁军的右督都,权大势大,武功高强。回来报仇,理所应当。混江湖的,总有这么一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老夫理解,但不管怎么说,你是东方家的种子,可否给东方家留一条血脉?”
右督沉默良久,突然转身看向赵婉如,问道:“你愿意养一个孩子吗?”
赵婉如笑道:“本来过两年就收养一个孩子来继承夫君你的香火,而今能有一个真正的东方氏孩子送过来,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东方卓将目光盯向老者:“东方氏三岁以下,除你这一脉的,抱出来一个。”
老者沉沉点头,站起身来,转身又回到了那所大宅子。
不多时,一个年轻美貌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襁褓,颤颤巍巍栖栖遑遑的从大门内走了出来。
片刻后这『妇』人来到东方卓面前,脸上带着泪痕,不停的抽泣着,极为不舍的将怀中只有三个月大的男婴递向了赵婉如。
赵婉如伸手接过,看着婴儿粉嘟嘟的小脸,一下子心花怒放,“哦哦哦”看开始逗弄。
那『妇』人的目光一直盯着婴孩,看了许久,最终眼睛一闭,化作一颗决然的泪珠掉在了地上,似是用了莫大的毅力强行转过头,然后便打算回到宅子里,与她的家人一同赴死。
“等一下。”
东方卓开口,那『妇』人停下了脚步。
“右督都还有什么吩咐?”『妇』人并未回头,语气中尽是愤恨。
东方卓淡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谁的妻子?”
『妇』人道:“妾身柳照,是东方实的第四房妾室。”
东方卓想了想,有些恍然的哦了一声,道:“东方明愚那一脉,你留下来哺育孩子,不必回去送死了。从今往后,你便是本督的妾室了,孩子长大后你是他的二娘,就这样。”
名叫柳照的『妇』人赫然转身,不可思议的看着东方卓。
东方卓并未看她,缓缓起身,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不管你与东方实的感情如何,也不管东方家以往对你是好是坏,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事情。总归一句话,他们今天死定了。你今后想要为他们报仇,或是有别的心思都可以。但我想,你应该不是一个愚蠢的女人。”
说到这里,他便不去理会那依旧目瞪口呆的『妇』人,缓步走出了大厅,站在屋檐下,将目光移向对面那敞开的朱红大门,轻轻吸了口气,缓声道:“众玄衣听令。”
左近玄衣齐齐躬身:“尊督主令。”
东方卓道:“今次是本督的私事,本督不希望你们参与其内。但本督也想让你们帮个忙,围住一片宅子,任何逃出来的人,都给本督抓了。”
众玄衣皆有些不明所以,彼此对换着眼神,但也只是片刻后,便齐齐应道:“诺!”
随行参谋皱了皱眉头,走过去底声说道:“督主此行过于冒险,承剑山庄东方氏势大,成年男子一百五十四人,每个人剑法都是不俗。一流高手五十多人,更有东方明玉,东方明山,东方明愚以及东方楼四位宗师人物,督主何必……”
东方卓轻轻摆手,将他的话打断,微笑着道:“一来,是因为本督不可因私废公。二则……呵呵,报仇这种事情,自然要亲力亲为才能痛快。”
言论,他走入雨幕,走向朱红大门。
……
承剑山庄内,东方氏所有的成年男子已然全部集中在了平常练武的广场上,秋雨浇灌在他们的脸上,显得异常凄惶与无助,即便是这样,他们依旧站在这里,悲壮中带着决然的不肯离开。
广场周围的楼檐下,『妇』人泪流满面的看着那些男人,十来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们,神『色』间带着屈辱与悲伤以及深深的恨意,咬着牙,握着拳。
其他那些以往顽皮捣蛋完全不懂事的孩童,此时虽然不明白那些爷爷,叔伯,哥哥们为什么要站在广场上淋雨,但这个时候却也被这样的气氛影响了,一个个的安安静静的不说话。
秋雨淅淅,有寒意生。
雨幕中,头带乌纱折上巾,身披玄黑甩袖大风衣的东方卓,背着手缓缓走到广场,抬目,看向面前的这些人。
这些人有很多他是不认识的,也没有见过,绝大部份对他来说都是陌生人。即便有那么两三个他还记得他们长的什么模样,此刻却也觉得模糊了。但不管这些人是陌生人,还是隐约相熟的人,只要他们姓东方就足够了。
东方氏族长东方明玉凄然中带着些疑『惑』的问道:“你……一个人来,可是有什么还要说的?”
东方卓摇了摇头,道:“你误会了,我之所以一个人过来,是因为这是我的私事,玄衣律令严苛,我虽为右督都,却不能因私废公,让我玄衣大好儿郎因为本督的私事而有所损伤。所以,我一个人来了……”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略微加重语气,继续道:“嗯,一个人来了,来杀光你们,就这样。”
他这些话说出,对面的那些人集体呆了一下,接着便开始警惕与疑『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骗他们。他们知道玄衣的可怕,这些年来七派八帮这样的江湖顶尖势力因为玄衣的原因,要么被灭,要么臣服。
近来玄衣更是成为了新武皇帝的天子亲军,压的金钱帮那样的天下第一大帮都不敢动弹。传闻,前段时间那位“天下第二”的上官帮主,在金钱帮的大本营昌宁府,被某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大宗师用“一杯残酒”惊退了。
江湖中人不知那人是谁,有人说是天机老人,毕竟那位“小天机”是李知安的女人,天机老人出手是应有之意。也有人说是李寻欢回来了,只是隐在暗处为他兄弟“天刀”李知安撑腰。江湖上说什么都有,但总归上官退走,金钱服软是事实。
基于这样的传言,武林中不管多大的势力,见到玄衣之后都会主动退缩。
东方氏众人原本以为,他们的下场应该与那些被玄衣灭掉的门派一样,如羔羊般等着被屠杀,近来在得知玄衣右督都过来寻仇时,他们也已经作好了与玄衣殊死一搏的打算,就算是羔羊,临死胡『乱』踢腾两下也能让屠夫手忙脚『乱』,更有可能伤到对方。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东方卓竟然说着什么“不能因私废公,我一个人来了”这样的话,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怎么敢?
雨幕下,众人沉默,疑『惑』,警惕,欣喜。
东方卓看着眼前这些东方氏族人,缓缓说道:“私仇私了,玄衣为国之重器,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意志而改变,你们大可放心。今日,不过是你死我活而已。若是本督死了,玄衣不会为本督报仇。就这样。”
“哈!”
他这话刚说完,对面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了出来,唳声道:“小杂种,你未免太过托大了,竟敢孤身来来?今日某家斩你于……”
“叮!”
一个弹指,一枚普普通通的绣花针,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直接钉入了那人的左眼,透脑而过。
那人缓缓倒下,片刻后眼眶中流出血水,如丝细般的在积水中散开。
紧跟着,右边的楼檐传来一个女子的凄厉惨吼:“相公……”
以及一个少年悲伤的大叫:“父亲!我杀了你……啊……杀了你……”
那少年应该是被自己的母亲托住了,歇斯底里的大吼着。
东方卓并未关注那边,平静的看向他眼前的众人:“就这样,你死我活的事情。”
那对母子的哭泣与怒骂,加杂着雨声,变成了广场上对峙双方的背景音乐。
东方明玉的身边,他的儿子,名为东方楼的中年人向前走了两步,安静的看着东方卓,他的神『色』很是憔悴,还带着深刻的疲惫与颓废。
长长呼了口气,目光中带出了坚定,说道:“我不知道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我知道我们就算杀了你,能躲得过今日平安,可日后,玄衣肯定不会放过承剑山庄的,毕竟你死在了这里。”
“小卓,我是东方楼,你或许记得我,也或许不记得了,毕竟你那个时候年纪还很小。你爹……跟我关系很好,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练功,一起……算了,不说这些了,不管说什么,他都是因我……替我而死。我才是你的仇人,杀了我,放过东方氏,可否?”
“不可以。”
东方卓淡淡说道:“现在你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好像自己诚心悔过,可是在过去的十二年,你依旧享受着承剑山庄少庄主的荣光、权力与财富。东方氏,这个家族,这个姓氏的所有人,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东方’二字的福利。”
“可是,因为一个不起眼的事情,我爹死了,我娘死了,你们与南宫家谈了很多条件,你们相互谈判,相互妥协的时候,我正藏在一群小乞丐当中,唯恐被南宫家追来的人发现。你们莺歌燕舞,天下太平的时候,我被人贩子绑在木板上割了蛋……我凭什么原谅你们,以及你?”
东方卓看向东方楼的目光,开始变得锐利。
东方楼苦笑着摇摇头,再没说什么,拔剑。
剑光突兀而来,凌厉,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