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傅佩瑶是你们劫走的……”林德利明白了过来,不由得又是一阵挣扎。
“是的,但当初能够救下李夫人,其实本来是很偶然的。”岛津洋子看了李向天一眼,又转向了林德利,“所谓善恶有报,李先生和李夫人的到来,让我了解了一个隐藏于地下的阴谋,还有相关的秘密,当我得知这些都有可能和我的丈夫以及他深爱的思竹夫人有关时,我便不能坐视了,而必须要采取行动,这也是林先生你今天能到这里来的原因。”
“不管怎么样,林逸青这一次死定了,你救不了他的,愚蠢的东洋女人!”林德利恶狠狠的说道。
“呵呵,如果我没有抓到林先生你的话,事情的发展对我丈夫来说,的确非常危险,但是我抓到了林先生你,那么一切都将变得不同了。”岛津洋子面对林德利的辱骂,没有丝毫的动气,脸上仍然带着温柔的笑意,“只可惜,也许林先生活不到能看到结果的那一天了。”
“现在,让我们开始吧。”岛津洋子向老人点头示意,老人打开了自己的工具包,取出了一把又细又长的锥子。
“首先,请林先生告诉我,你为曾九准备了哪些物证,来证明李思竹是忠王李以文也就是李秀成的女儿?”岛津洋子问道。
林德利紧闭着嘴巴,不再说话。
“呵呵,你既然要自找苦吃,我也就没有办法了,刘先生,麻烦你了。”岛津洋子转头对老人说道,“声音别太大,也别太血腥,好吗?”
“属下遵命,夫人。”
老人摇动转轮,将林德利从药池中升起,然后来到林德利的身边,找准了穴道,将锥子猛地刺入林德利的身体,然后慢慢的转动着。
林德利猛地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来,他用尽力气呼吸,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目突出,嘴唇因窒息而呈深紫色,好象一条无形的毒蛇正在慢慢钻进他的身体内,咬噬着他的内脏,仿佛所有未来的希望和梦想都已消失,现在他生命的全部渴望就是多吸进一点点空气。
没有声嘶力竭的惨叫,没有淋漓的鲜血,但室内所有的人都能看出来,林德利在承受什么样的可怕痛苦。
“想说了吗?”岛津洋子微笑着问道。
林德利拼命的点着头,眼中满是乞求之色,乞求能够回答她的问题,减少哪怕一丁点儿的痛苦。
“我说……我全都告诉你……”
那一天的天色很是阴沉,全然没有初秋凉爽的晴朗,反倒像极了北京的冬末。
“大人。”一名堂官点头哈腰的进了刚毅的房间,自从那次刚毅破了胡雨霖一案,刑部得了太后的赏,这帮人集体到醉风楼喝了个痛快以后,对刚毅比对自己亲爹还亲,说话都透着阿谀奉承的味儿,“外面有人找您。”
“没见我正忙着呢吗?”刚毅放下了手中的公文,其实他是在看地摊上买的小说,“今天公务繁忙,什么人也不见!”
“是,是。”手下脸上挂着让人看了就恶心的谄媚的笑,“小人这就把那女人打发走。”
“等等……”刚毅把眼睛从书本上抬了起来,“女人?什么样子的?”
“看上去二十来岁,很美,说话柔柔的,眼神特别媚,但好像水潭,深不见底……”手下发现自己的话还没说完。刚毅已经手忙脚乱的一溜烟跑出了房间,手下讨了一个没趣,莫明其妙地走了。
“本官不知道洋子夫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说完刚毅连连长揖。
岛津洋子赶紧止住他:“哎呦……我一个女子哪当的起尚书大人行此大礼啊!”
“夫子也这么说就是折杀本官了。”刚毅恭恭敬敬的长揖为礼。
“大人多礼了。”虽然口中如此说,但岛津洋子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找一个清静的地方,我有话和大人说。”
刚毅恭敬地把岛津洋子请到了自己的房间,严厉的吩咐手下,任何人不得打扰,然后回头对岛津洋子说:“有什么吩咐夫人但说无妨。”
“尚书大人好大的派头啊!”岛津洋子还是揶揄了刚毅了一句。
“林爵爷和洋子夫人的驾前,本官哪敢有什么派头?”刚毅不好意思地说。
“这些天上折子参林爵爷的言官可是不少啊!”岛津洋子的语气虽然轻松,但刚毅也明白,对林逸青来说,现在的形势可是相当的严峻。
“本官知道。那些言官都是捕风捉影,林爵爷圣眷正隆,断然不会有事的。”刚毅不假思索地说。
“错了!”岛津洋子摇了摇头,“有人上折子参林爵爷,说林爵爷就喜欢招降纳叛,连我也扫进去了,说我是东瀛叛臣之女呢!”
“这些人就会胡说八道,夫人有朝廷的诰封,怕他们做甚么!”刚毅不以为然的说道。
“我们这些外来的东瀛女人倒不算什么,可有人竟然上折子说林爵爷娶了当年长毛反王李秀成的女儿为妾呢!”岛津洋子故意叹了口气,说道。
“骇人听闻之词罢了!”刚毅仍是不以为然,“言路上折子,好为诡奇之文,哪怕是被驳了,也能得士林赞讼,名扬一时,皇太后皇上早知其卖直之意,哪会当真!”
“可要是这事儿是真的呢?”岛津洋子不动声色的又问了一句,
“什么!”刚毅吓了一跳,“这……只怕林爵爷事前并不知情罢?”
“是啊!所以出了这事,我也很为难呢!”岛津洋子很满意刚毅的反应。
“夫人可是想出办法来为林爵爷解困了?”刚毅看到岛津洋子并无哀愁之意,似乎明白了什么,小心的问了一句,“可有本官能帮上忙的地方?”
“我想送尚书大人一场大功,比起当年胡雨霖案来,只大不小,只是这案子和曾伯恒有关,不知尚书大人有没有意思接手?”岛津洋子笑了笑,说道。
“曾伯恒?”听到曾伯恒的名字,刚毅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当年因平定长毛名满天下的曾伯恒,可不是随便什么案子就能扳倒的!
更何况这位曾九帅心狠手辣,当年“江南刺马”一案是怎么回事,朝廷心里未必不明白,只是以曾氏兄弟势大,隐忍不发罢了。
“怎么,尚书大人怕了?”岛津洋子吃吃一笑。
刚毅看着巧笑倩兮的岛津洋子,心中不由得一动。
她敢来直接找自己说这件事,定然是有了扳倒曾九的办法!
上一回自己既然已经暗中选择了林逸青(明面上刚毅和林逸青是不对付的),那么这一次,自己就干脆再赌一把好了!
“夫人既然如此说,本官怕者何来?这案子本官接了就是,只不过这一回本官可是将身家性命全都押上了。”刚毅说道。
岛津洋子笑了:“尚书大人放心,不办一件惊天动地的大案,以后皇太后怎么为你加官进爵?湘党飞扬跋扈这么多年,朝廷早就受够了,皇太后上一回扳倒了左季皋,就是为了打击湘党,尚书大人难道还不明白么?这次的案子,绝对是曾氏的死穴,尚书大人以为,皇太后会放过这个整治曾氏的机会么?尚书大人把这个案子递上去,皇太后见尚书大人如此忠心,能不给尚书大人加官晋爵么?”
听到岛津洋子这么说,刚毅愈发的佩服她的未卜先知,也更加敬畏她的心计城府了。
刚毅起身向岛津洋子又是一揖,“本官一定不辜负夫人和林爵爷知遇之恩。”同时他在心里打了个嘀咕,能弄到曾九黑材料的人得是什么身份?这个日本女人到底有多大的势力?
“那就好,尚书大人今天就准备一下,明天接人证和物证。”岛津洋子站了起来,“我走了,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呢。”
“本官恭送夫人。”刚毅说完就要起身相送。
“不用了,我自己出去好了。免得外人看见,指指点点,毁了尚书大人的清誉。”岛津洋子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刚毅一见之下,眼珠子险些掉出眼眶。
“本官不敢!”刚毅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作了一个揖。
“行了,尚书大人就别客套了!按我说的做吧!”岛津洋子说道。
“是。”不知怎么,这一刻刚毅竟然有些害怕这个女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我走了。”岛津洋子转身快步出去。
岛津洋子走后,刚毅忐忑的坐在椅子上,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大腿根,很疼,看来自己不是在做梦,想到自己明天就能开办扳倒曾九的大案,他就兴奋,想到身后有林逸青的支持,湘系大佬曾伯恒一定完蛋,然后朝廷会怎么封赏他,他就激动,那一晚,刚毅仿佛即将要入洞房的新郎倌儿一样——他失眠了。
同一个夜晚,曾伯恒也失眠了。
清流言官们发动对林逸青的弹劾已经有好几天了,声势可谓浩大,但清绮园里的那两个女人,却一直保持着沉默。
由于这一次是有备而发,清流言官们在弹章上可以说下足了功夫,刀刀指向林逸青的要害,象御史郑方瑞在弹章中称:“林氏招降纳叛,非止一次,其妻妾多人或为叛臣之后,或本身即为叛贼,如桐野千穗者为日本叛将桐野利秋之女,岛津洋子者为日本叛臣岛津氏一族之后,黄峥嵘者为海匪,朱雪雁者为天地会匪首”,把林逸青的女人通通撸了一遍出身,目的就是为了指明林逸青娶长毛反王李秀成之女李思竹做铺垫,并称“林氏之反心照然若揭”,杀伤力可谓极大,类似的弹章还有许多,这些弹章一上,见诸邸报,立刻在朝野上下引起轩然大波。
曾伯恒原以为这些弹章一上,远在海外的林逸青立刻就会急急的上折子进行辩解,届时好针对林逸青的折子再发动一轮攻击,引出李思竹的出身,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林逸青没有为自己做丝毫的辩解,任由弹劾自己的弹章满天飞。
这是怎么回事?
是他过于神经大条,还是有所倚仗,根本不把这些弹劾放在眼里?
想到两宫皇太后的沉默反应,曾伯恒的心不由得一阵发冷。
现在虽然林逸青等于是为千夫所指,但士林并不是没有人替他说话,御史余上华便上折子为林逸青辩解,称“劾林者或为捕风捉影之词,或为夸大不实之说,桐野氏为萨摩名将之后,萨摩现已归附我大乾,桐野氏又受我大乾皇封诰命,何来叛臣之名?岛津一族为萨摩藩主,岛津氏亦有朝廷诰命,至于黄氏之父黄金满虽为海匪,现已归顺朝廷,军前效力,朱雪雁为前眀遗族,早为天地会叛党所弃,现亦得皇封为郡主,曾随林逸青使越,多有功勋。如此仅以早年出身为凭,不问实际情形,皆视为叛逆,何其谬也!”
余上华在折子中指斥劾林之折的诸多荒谬之处的同时,还指出“此事定有人为幕后主使,如此妄劾有功大臣,居心可谓险恶之至”,要求朝廷严肃追查。
余上华的折子一上,洋务派官员们纷纷上奏表示支持,朝野很快形成了“倒林派”与“挺林派”两条战线,骂战也随即升级。
照目前的情势来看,双方的声势基本相当,这也可能是林逸青不为自己辩解和两宫皇太后一直保持沉默的原因。
想到这里,曾伯恒又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但现在曾伯恒已经使出了杀手锏——让翰林院庶吉士安维峻上奏,称查有实据,林逸青的妾室李思竹确为长毛反王李秀成的女儿。
安维峻字晓峰,号盘阿道人,是甘肃秦安县人,光旭六年庚辰科进士,生性梗直,不阿权贵,不结朋党,生活清廉,在士林当中素有清声直名,由他来上奏弹劾林逸青,自然是绝佳的选择。
安维峻上奏的好处,是他素来有“不结朋党”之名,他手里握着的李思竹为李秀成女儿的物证,是曾伯恒通过安维峻的好友间接给他的,如果弹劾失败,事情泄露,也是安维峻承担责任,追查不到他曾伯恒身上。
只要物证到了两宫皇太后的眼前,自己在适时的抛出人证,她们就是再想维护林逸青,群议汹汹之下,也是不可能的了。
但是,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林德利这个重要的人证,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曾伯恒得知林德利失踪的消息时吃了一惊,立刻暗中发动顺天府尹和九城兵马司寻找林德利,但却一直没有消息。
这时,曾伯恒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传说。
跟随林逸青来到大乾的那些日本忍者。
难道,林德利是给忍者捉去了?
想到这里,曾伯恒突然感到一阵不安,忍不住从床上直起身来。
身边的两个美妾并没有发觉到他的起身,她们仍然在熟睡,赤*裸的身子在月光下发出白花花的妖*娆光芒。
心里烦燥的曾伯恒向其中一人伸出了手,想要发*泄一下,但当他的手快要触碰到她裸*露的肌肤时,他的手却突然停住了。
他想起了林逸青麾下的那些女忍者。
据坊间传闻,来自日本的女忍者,个个都是一等一的美女,但也个个都是可怕的杀手。
这些美女还极其善于伪装,为了完成任务,会扮成各种各样的人。她们当中有的人还精通易容之术,为了杀死目标,会扮成目标熟悉的人,而为了不泄露秘密,她们往往会先把本尊杀死。
自己身边的这两个侍寝美女,会不会是林逸青麾下的女忍者呢?
一想到她们本人已经消失了,而是两个女杀手睡在身边,曾伯恒便感到不寒而栗,刚刚升腾起的欲*火也瞬间消失了。
曾伯恒盯了她们好一会儿,仔细的观察着她们。
一个美女在睡梦中嘟哝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曾伯恒紧盯着她的动作,小心的摸着身后枕下的左轮手枪。
但她并没有别的动作,翻身之后,又嘟哝了一句,继续睡着了。
曾伯恒听到她说的是乾语,渐渐的放下心来。
据说女人在说梦话或是生孩子紧张痛苦的时候,会情不自禁的说自己的母语,刚刚这个女人如果是日本人,说的梦话应该是日语,而非乾语,但刚才曾伯恒清清楚楚的听到,她说的是乾语,那么她应该不会是女忍者假扮的。
曾伯恒刚放下心来,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据说林逸青在回到大乾后,在各地育婴堂收养了大量的乾国孤儿,其中相貌俊秀天姿聪颖的男女孩童,都被他暗中搜罗走了,送到了秘密成立的忍者学堂,由日本来的忍者传授各种忍术和东西方武技,培养成了乾国的忍者杀手!
她们会不会是在乾国本土成长起来的女忍者呢?
想到这种可能性,曾伯恒的心又揪紧了。
他猛地从枕下抽出了左轮手枪,将枪口慢慢的对准了一个美女的头。
这时屋顶上突然传来了阵阵轻微的响动。
曾伯恒心里一惊,不自觉的把枪口上扬,把手枪从架子床里探出,瞄向了天花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