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小小的苏绣,绣着众多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有正脸,有全身,有背影。
那是一张人脸,有点苍白,有着一双亮如晨星的眸子,嘴角挂着一丝阳光的笑容,并不十分俊朗的面容,五官奇正,棱角分明,那面孔的下方,绣着清秀的字体。
“阿云哥,听老人说,你眉里有王霸之气,以后定非池鱼呢。”
陈浮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目光微转,落在了那幅绣着一个背着大包外出打工的背影的苏绣上,然后逐字看那清秀小字。
“阿云哥,你去了běi jing,什么时候会回来呢?碧云还能见着你吗?我等你。”
……
过往的点滴,在碧云手底下的一幅幅苏绣间,拼凑出一个个完整而熟悉的画面,如天外划过的流星般,在陈浮云的脑海中翻起一缕缕亮光。
五年来,曾经的山村少年早已经改变了很多很多。
待他回头看时,唯一没有变的,原来是当初那个送他走出大山,然后望着他离去的女孩对他的一往情深。
城市里摸爬滚打五年,陈浮云时有感叹,生活太矮,有些事,有些人,有些坚持,始终会失去。
这些年来,他看到了太多的现实。
能在碧云手下这一幅幅苏绣中看到这些东西,陈浮云触动很深。
如果说被爱是一种幸福,那么即便过得再苦,即便有很多的坎迈不过去,想到碧云,陈浮云依旧是幸福的。
陈浮云发现自己莫名的矫情了许多。
然后,在矫情中,他看见碧云正睁着眼望着自己,那双自童年起便被他看做是这辈子见过的最为灵动好看的秋水眸子,正一闪一闪的望着他。
陈浮云挤眉弄眼,坏坏一笑,嘴角勾起的弧度,正好与那幅苏绣上的弧度契合。
陈碧云眸光一闪,两颗晶莹的泪珠已是如断线的珍珠,从眼眶划落。眼前的这个男人的微笑告诉她,她没有在做梦。
这一晚,陈浮云没有回工作室。
……
第二天一大早,碧云正睡得香甜,陈浮云揉了揉睡意猩浓的眼眶,在少女jing致的面颊上轻轻吻了一记,起床洗漱一番,出门,小跑着往练车场而去。
失信于人绝对不是好事。
尤其是放教练鸽子,更是难以原谅。
老余头今天的面sèyin沉,说话冷冰冰的,像是新婚夜受了新郎冷淡的小娘子……咳咳,这样说会不会有搞基的嫌疑?
陈浮云便舔着脸赔着笑,由于身上仅剩的一张百元大钞都在昨晚拿来打车用了,此刻的他,除了兜里仅剩的几支红塔山之外,唯一剩下可以巴结一下老余头的,只有那一张厚脸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老余头也懒得理他,眯着眼在副驾驶座上睡觉,这辆早该淘汰的桑塔纳两千就由得他糟去。反正昨天已经得了老板娘的指示,如果车坏了,就让唐少爷买单。
陈浮云今天就是冲着毁车的势头来的。
因为昨晚刚下过雨,地上有点打滑,陈浮云又是一个实打实的新手,老余头又自顾自睡觉懒得搭理他,以至于他一度将车开出场地,直接撞在护栏之上,然后强猛的撞击力直接将熟睡中的老余头震醒。
除了怒目而视之外,老余头只能用一顿臭骂来教训这个小子。
陈浮云便低着头赔着笑脸,然后一次又一次的撞上围栏,最后终于在一片阳光明媚中上了坦荡大道,再也不继续去撞围栏了,改撞了墙!
轰隆隆!
在一片轰隆的撞击声中,陈浮云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这一撞给抖出来。
车祸猛于虎啊。
练车场上无数人的目光同时注意到陈浮云撞墙的那个区域。摇头的摇头,跑来救人的跑来救人。
那个热闹。
这一回,被陈浮云从乱石堆里扒拉出来侯感觉死里逃生捡了一条老命的老余头不再斥责陈浮云,而是简单的来了句:“把车掏出来,我好好教你上道,如果还撞墙的话,以后出去的时候,别说是我老余教你开的车。”
陈浮云嘿嘿一乐,道了声:“好叻!”然后麻利的扒拉起砖头来,好歹将一辆车给掏出来后,上去之后却怎么也打不起火来。
老余头便瞪了他一眼,道:“我这宝贝疙瘩要是受了气,就该不理你这种生人了,你到副驾驶安生坐着,看我的。”
当当当!
老余头使出平生吃nǎi的力气,在当当当三声生猛的蹬踹之后,他啪嗒一声开门进了驾驶座,然后在陈浮云一脸的诧异中熟练的打火上档封油门,一气呵成的扯着他心爱的桑塔纳两千冲了出去。
那个潇洒。
陈浮云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一天,陈浮云吃喝拉撒都在老余头的桑塔纳两千上度过的,因为唐小妩给他发了短信,斗神系统升级,停服三天。
正好趁这三天的时间好好练练车。
老余头人虽然严厉了些,但是做人还是极为不错的,至少在陈浮云没有拿东西孝敬他的前提下,还能保证每餐有肉,每顿都能让陈浮云这大壮小伙吃饱喝足,那便是天大的恩情了。
有了这种时时刻刻不离车还有教练随身教着的特殊照顾,陈浮云的车技也在稳定的进步着。
三天后的傍晚,晚霞正艳。
老余头终于可以在陈浮云的驾驶的车里头闷头大睡且安稳如山了,总算是将这个臭小子扶上了道,老余头终于安心,可以向美女老板交差,可以搞到一辆新车了。
混了二十多年,一直开这宝贝桑塔纳,眼看着那些比自己晚来,技术比自己差无数的后辈们都换了大皮卡和福特车,老余头心也有点痒痒。
糟,少年,这辆车糟坏了,老余头我也有换车的机会了。
老余头眯着眼,安心的坐着他的白ri梦,而陈浮云,则是安心摆弄着他的方向盘,直到一辆红sè法拉利小跑出现在他跟前,然后给他打了个兜几圈的手势,陈浮云那颗不甘安分的心忽然躁动起来。
陈浮云正处于自信心暴涨阶段,此刻的他,初生牛犊不怕虎,不就是跟你唐骏赛车吗?谁怕谁?
轰轰轰!
陈浮云将他的座驾安全带搞起,拉杆上档,然后猛的将油门一踩到底,整个桑塔纳2000登时以最快的速度从地面蹭了出去。
坐在法拉利小跑里头观望他动作的唐骏乐呵呵的笑笑,然后轻踩油门,流行形的小跑如奔雷疾风般呼啸而出,三两下就将前方的陈浮云给超了!
陈浮云哪里是这么轻易就认输的男人?
一时间,练车场上,一辆穷酸垃圾的桑塔纳2000和一辆高大上的法拉利小跑较上了劲,搞得整个练车场一片凄风惨雨,教练们生怕这两头牛犊子将自己的爱车磕了撞了,纷纷让学员们停车休息,顺道围观一下这两头牛犊子较量车技。
“才学了三天的车,能把一辆桑塔纳2000漂成这样,老余头有本事啊。”一个年轻教练感慨道。
“嘿,啥本事不本事的,如果你舍得把你手底下的福特车让你的学员到处撞墙,说不定也能教出这样的。”另一个教练颇有些不屑的说道。
“说得也是,要我说,那老余头平时不是对他的车爱惜得跟个宝贝媳妇一般的吗?这回是怎么了,好像由着他这个学院祸害啊。搞不懂。”又是一个教练插嘴道。
“你的眼力劲也太差了?没看出那红sè法拉利小跑上坐着的是谁吗?唐骏,唐家大公子,苏州城除了萧家小姐外最大的衙内,他介绍过来的人,老余头能不屁颠屁颠的跑去给人舔,屁,眼子吗?”
先前那个有些不屑的教练冷笑道,看得出来,在教练这个圈子里,他对老余头的成见很大,有点水火不容的样子。
他这话说完,其余的两个教练也就讪讪一笑,不再多说什么,衙内的事情不是他们该议论的,该干啥干啥去的好。
几圈下来,陈浮云驾驶的桑塔纳2000被唐骏完虐。
陈浮云自然有些不服,想要重来一局,却被睡醒过来的老余头拍住,然后毫不留情的将他踹出驾驶座,丢下这么一句话:“到副驾驶来,我让你见识见识啥叫真正的飙车。看过一回以后,你要是还这副德行,出去的时候,就别提教你练车的师傅是我老余。”
陈浮云一听,登时乐了。
这三天时间,他已经基本掌握了所有的开车技巧,唯一欠缺的,便是一些不外传的飙车技术。
能够亲自坐在副驾驶位置观摩一次的话,对陈浮云来说,绝对是个难能可贵的经验。老余头看似其貌不扬,但陈浮云始终觉得他应该是个潜水的千年老龟,平凡的外表下,实际上藏着深不可测的实力。
陈浮云被踹了一脚还是满脸的阳光灿烂,安分的开了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准备认真观摩老余头的每一个动作。
“余师傅,这是要亲自上阵给你徒弟找场子吗?”唐骏笑眯眯的朝老余头问道,嘴角翘起的那个弧度,是赤luoluo的嘚瑟和挑衅。
“小子,我问你,飙车要赢对手,最关键的是什么?”老余头无视唐骏的挑衅,淡淡的朝陈浮云问道。
“应该是技术和车速。”陈浮云不假思索道。
“错。飙车最关键的,一是胆量,二是胆量,三还是胆量!在你和对方飙车的时候,你只管想象你犯了重罪,身后是最猛的jing察在驱车追你,你没有回头路,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去,才能逃离升天,这种时候,你的胆量便决定了你的车速!”
老余头一字一句的将这段话说完,然后发动引擎,在桑塔纳2000发出轰鸣声之际,他朝唐骏比划一个手势,然后拨动拉杆,将油门一点,正在轰鸣的桑塔纳2000突然发出一声烈马长啸般的破风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