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楼的眼神终于动了,那双幽黑的眸子里,一下子如同有暴风骤雨来袭一般,忽明忽暗,让人捉『摸』不透。
“母亲,儿子无意娶亲。”
这一次,他的语气里明显多了几分的坚持。
余氏既气恼又无奈,语速也不由得加快了些,“你到底想要如何?儿子,我们这一房,可就只有你这么一个男丁,难不成你打算一辈子不娶亲不成?”
顾明楼紧紧地抿着唇,同时,一手垂于身侧,一手横放于膝上,紧握成拳。
他在极力地压制着自己。
“婚姻大事,自当由父母做主,此事,我会写信告知你父亲,然后尽快给你把亲事定下。”
“母亲!”
顾明楼没料到母亲竟然这般坚持。
一下子站了起来,表情急迫。
余氏才刚刚走了两步,听到儿子的声音,又站定后,转过身来,表情严肃,“你是长房独子,明楼,莫让母亲失望。”
顾明楼的心底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山呼海啸一般地开始扑了过来,搅得他浑身上下都疼,甚至是连呼吸都快要不畅了。
思量再三,还是得开口。
一撩袍,直接跪下了。
“母亲,请您就纵容儿子这一回吧。”
余氏惊得脸『色』苍白,竟然后退了一步,险些没有站定。
“你,你?”
余氏手指着他,却是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虽然未曾挑破,可是看他这反应,只怕是与自己所猜测地一般无二了。
“你,你是不是,是不是对笙笙”
后半句,终于还是未能说出来。
顾明楼则是猛地抬头,一脸坚决,“母亲,儿子此生非笙笙不要。”
“胡闹!”
余氏怒极,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震得她的手心发麻,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顾明楼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话是有多么地惊世骇俗,不敢再继续刺激她。
“你,你可知你们是兄妹?”
顾明楼沉默了一刻,站了起来,然后扶着余氏慢慢落坐,“母亲,笙笙并非是我顾家的子嗣,与我也并无血缘关系,我娶她,并不有违礼法。”
“那是你这样想!这谁人不知笙笙是我的女儿?明楼,你,你怎可?”
“母亲,我会让她恢复身分的。”
余氏的表情一下子僵住,好一会儿才摇头道,“不可!你祖母一直将笙笙当成了嫡亲的孙女来疼爱,若是她知晓了此事,只怕是承受不住的。”
顾明楼抿抿唇,表情凝重,“母亲放心,此事,儿子必然是会计划周全。再说了,如今笙笙尚且年幼,不急。”
“她不急,我急!”
余氏从他口中得知了自己的猜测是真,就更为焦虑了。
余笙的身体不好,能不能活到十八岁都是个未知数。
若是将来娶了她,这生儿育女这一关,便是过不了的。
“明楼,笙笙自被接到了我们身边,我便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来待。她身子不好,你是知道的。将来,怕是根本就无法与你白头偕老的。”
“母亲,我不求一定要白头。她活几年,我便陪她几年。”
这话,听着怎么不对味?
余氏此时也未曾深想,仍然还沉浸在儿子想要娶女儿的这件大事上。
“明楼,笙笙的身世,我从未深问过。你父亲不欲与我多言,我也无意多问,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便知足了。只是,就冲着当年父亲的做法来看,这笙笙的身世也是极其复杂的,甚至是危险的。明楼,我们顾家赌不起呀。”
已经提点地很明白了。
关键就看,顾明楼是否愿意直面了。
“母亲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会将顾家的兴衰抛诸脑后的。眼下,笙笙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它的,日后再说。”
余氏如何能放心得下?
当年笙笙被带回来之时,顾淮安也只说她是恩人之女,嘱咐全家定要好好待她。
此事,老太太也是知晓的。
若非是因为如此,老太太又为何独独待余笙是与众不同的?
当年顾淮安亲口所言,若非是余笙的双亲,他们顾家便都要人头落地了。
此等大恩,老太太自然是不敢忘却。
可是再具体的,顾淮安便绝口不提了。
年头久了,余氏自己也就无意再去追问了。
余氏叹了口气,“你中意笙笙,她可知晓?”
顾明楼微怔了一下,面有难『色』,“不知。”
“这么说,她尚且不知自己的身世?”
“不知。我不曾跟她提过,她自己的记忆也未曾恢复。”
“既是如此,你便好好收敛一些。待她就如以往一般即可。莫要有分毫逾越的举动,一切,都待你父亲回京后再说。”
“是,母亲。”
顾明楼倒是松了一口气,只要母亲不再紧抓着他的亲事不放,一切就都还不急。
至于笙笙那里,反正她还小,等过几年再说吧。
余氏又坐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以后,若是无事,你尽量少去内院。”
顾明楼的嘴角微抽了一下,您刚刚不是还说让他待余笙跟以前一样吗?
不过,这个时候,显然不是跟母亲顶撞的时候,低头应了,总算是看到母亲的脸上多了一分松懈。
而他们母子争论的当事人——余笙,此时正在寝室里翻看兵法呢。
白芷看了看天『色』,直接就熄了两支蜡烛,“小姐时辰不早了,您不能再看了。”
余笙颇为无奈,可是想到了自己这不争气的身子,又只好服了软。
那只火灵狐倒是颇具灵『性』,许是之前被顾明楼驯过了,这小东西机灵地很。
一见开始铺床了,呲溜一下子就钻了进去。
白芷大笑,“小姐,您看这小东西倒是真会讨好人。”
余笙也跟着笑了,“既然是灵狐,总有其与众不同之处。昨晚抱着它睡,倒是一晚上都觉得暖烘烘的。”
“公子能寻到这个小东西,可真地是太幸运了。以后小姐再不必担忧过冬了。”
白芷熄了灯,余笙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她在想着,自己既然回京了,便不可毫无建树。
至少,她要为父亲和兄长做些什么。
或许,在她有生之年,能为他们做的,也没有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