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后,洛国使馆。
“太子殿下,使臣已经抵达使馆。”春露恭敬的向坐在铜镜前的少年禀告。
一个多月的时间相处下来,她只感觉这位殿下很是沉稳寡言,到也不是传闻中被相邦大人宠得任性跋扈的主儿,只是,即使自己年龄比她大,却依旧看不透她。
这和自己得知的小公主完全不同,只是,现在也无法向谁求证什么,只能当她是自刎一次性情大变。
少年身后静静伫立着一名身着素色宫装,已过花信之年的女子,面容清丽而不脱俗,带着一抹岁月留下的气韵。她正是纪歌记忆中一直温柔平和的秋棠姐姐。
秋棠动作娴熟的为纪歌披上一件金色长衣,纤细的手指从少年腰肢间穿过,为她一枚一枚的扣上盘扣,动作麻利而温柔。
瞥了瞥青铜镜中的自己,这明明就是上辈子十六岁的她的样子,只是因为青丝高束的原因,显得比当时刚出道的自己多了几分稚嫩与英气,倒真是有一些雌雄莫辩。
纪歌对着镜子想了想,拿起旁边的小匕首把自己的眉毛修的更加锋利,而玉颈上早已贴上慕若给自己的不知拿什么材料做的假喉结,手指触了触,软软的还很逼真。
演了半辈子的戏,还演不好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她转过身,对着春露秋棠扬起少年般明艳痞气的唇角。
感受到二人眼中的惊艳,秋棠更是散去平日的淡然,柔软如水的眼眸仿佛在发光,于是纪歌满意的转回头,瞧着镜子中的俊美少年微微一笑。
常言道: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她会顶替纪歌,成为纪哲,而誓要在这乱世,活下去。
她要活着,为自己而活。
“殷国质子纪哲到——”
传令太监的声音从正阳门穿过千万层宫阙,一直传到正中央的金銮殿。纪歌踏着轻缓的脚步,一下一下走进殿门。
纪歌的唇角勾起一抹平静而清冷的笑意,眼眸中流光溢彩。
她着着一袭金丝线锦制成的广袖长衫,绣着银光闪闪的凌云花纹,腰肢间匝着灿金色的腰带,旁边坠着一枚精致的羊脂白玉玉佩,腰带下流苏碎珠如星辰闪耀,勾勒出一个凌厉的下摆。
殿外初升的朝阳掩映在她高高绾起的发丝上,荡碎了一地的碎光。她白皙如玉的脸上挂着清冷高贵的神情,明明很是淡漠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魅惑,让人一眼便陷入其中。
与其说她是一个没落小国的皇子,不如说是矜贵高傲的太子殿下。
事实上,以上都是纪歌的幻想。
从她走进大殿开始,洛国文武百官的目光便如同针刺般落在她身上,这般拉风自傲的开场,可能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个骚包又没有点自知之明的鹌鹑。
惊艳到是也有,只不过转身就小声议论道,这位殷国太子还真是貌比崔安。嗯,崔安是前朝着名的一位兔爷儿,祸国殃民的那种,最后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纪歌恨不得再骚一点,让所有人认为自己是个草包太子,靠脸吃饭,还张狂无比。
她表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如漆似墨的双眸隐隐露出光泽,闪烁着琉璃般的光芒。柳眉一挑,声音如清冷的潭水般冷冽:“殷国太子纪哲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的声音带有一种特有的清亮线条,听起来倒是雌雄莫辩。反正十五岁正是变声的时候,这样倒是没有人怀疑。
纪歌没有下跪,她是来当人质的,又不是来当臣子。
有点骨气才能被人喜欢,若卑躬屈膝过了头只会为人所厌恶。
她缓缓抬起头,却看不清那坐在雕龙宝座上的人的面孔。
鸦雀无声,也没有人免她的礼,纪歌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余光瞟间的这大殿唯一的艳色。
却正与她对视。
龙椅右手边,静立着一名少女,正是碧玉年华,穿着一件火红色的束身长裙,映的她肤若凝脂,还有一股寻常女子所没有的英气。
一双灵活转动的翦水秋瞳带着几分好奇与机警,认真的打量着她。
女子……
众所周知,殷洛两国虽然都民风开放,允许女子为官,但都是些管理后宫琐事日常调度的女官,此人未穿官服,却立于前座,不是公主就是郡主了。
只是,洛国皇帝不但登基后没有立后,甚至连皇嗣都只有一个。
郡主……纪歌在记忆里搜寻半天,终于想起这名女子定是洛国前大将军江洪的遗孀,明仪郡主——江雪暖。
这小郡主目光狡黠,面容秀美,假以时日也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
纪歌对着江雪暖微微颔首淡笑。
刹那间璀璨明朗,少年眼眸瑰丽如星辰,那抹清浅的笑意仿佛是被剪碎的遍地阳光,安静的流溢在大殿之上,在江雪暖的心底砸下阵阵涟漪。
这时,那坐在帝位上的男子慢慢站起来,目光阴翳淡漠,让人感觉危险莫名。
她细细的打量着他,那个十八岁登基,二十一岁翻手覆灭一国,仅用八年开创盛世的皇帝。
这是纪歌第一次,见到程西爵。
男子头戴天子九冠冕,长发漆黑如墨,散落在明黄色的龙袍上,勾勒出卓尔不群的英姿,全身散发着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气势。
那桀骜英俊的五官仿佛是用大理石一下一下精雕细琢而成,棱角分明凌厉异常。一双墨色中蕴藏着点点金色厉芒的眼眸仿佛睥睨天下的雄鹰,透过琉珠贯玉,若隐若现,给她带来一种剧烈的压迫之感。
程西爵居高临下的盯着纪歌的脸,如白玉铸就,清秀绝色的五官有着惊心动魄的美感。
墨金色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一丝钝痛,“他”,到底是谁?
这张脸,却与另一人如此相似,仿佛同样十七岁的她在盯着他看。
却是一名少年。
他的眼神不经意间扫过少年微微隆起的喉结。
程西爵强行压下心头的异动,声音低沉而醇厚,如同经年的窖藏,优雅惑人却出言锋利讽刺:“你就是殷国太子纪哲?看样子连毛都没长齐,纪明川为了兖州那块地也是狠心。”
纪歌默然不语。
“纪明川没有教过你为臣之礼吗?纪哲,你见到朕为何不跪?”
“本宫为什么要跪?”纪歌清冷的眸子眨也不眨的与程西爵对视,表情带有一点张狂意气,眼底暗波涌动,慢慢的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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