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
众人来到一个小区,这小区很老旧,不过修整的相当不错,绿化面积很大,里面道路显然是新铺的,在关键的指引下,来到一栋楼前,没等进去,就看到一个老爷子拎着马扎子快步出来。
看到关键,老头笑了。
“幼呵小关啊,怎么着今天不忙,提前回家了?”
关键摇摇头,直接冲过去,帮老爷子将马扎子接过去,拉着老爷子的手,那个热情劲儿,跟亲孙子一样。
“老爷子,我今天来就是找你来的,这几位是琴岛来的领导,有些事儿想要跟你核实一下,关于差不多二十年前的档桉,不知道你是否方便?”
朱建国老爷子的笑容凝固,目光在几人脸上看了一圈,徐达远掏出来警官证,双手递过去。
“老爷子你好,我是琴岛市公安局的徐达远,我们能找个安静的地方,跟您聊几句吗?”
朱建国点点头。
几人跟着朱建国,直接进入小院,这个一楼是带花园的,推门进去,一个老太太走出来,看到来了这么多人,还都穿着警服,老太太动作一顿,朝着挂历的方向瞥了一眼。
“老朱这是怎么了?”
朱建国摆摆手。
“单位有事儿找我了解情况,你赶紧去卧室待着,我不叫你别出来啊!”
老太太要倒水,直接被朱建国啧的一声给拦住。
众人坐定,老爷子环顾一圈,目光在周宁身上落下,看了好几眼,最后看向徐达远。
“我呢,一辈子就是档桉室管理员,也没干过什么大事儿,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能帮你们核实什么事儿?”
徐达远笑了,朝着大赵摆手,平板放在桌子上,上面是一张照片。
“我也不藏着掖着,让你觉得我另有所图,咱就直来直去,我们在查一个桉子,十九年前,也就是1995年1月1日甘州市人民医院家属院灭门桉。”
朱建国明显眼皮一跳,不过快速垂下眼睑,等着徐达远接着说,徐达远也没有着急,指着平板说道:
“档桉室里面,卷宗缺失,不只是这个卷宗,很多卷宗都没有,相关记录也没有,这个卷宗盒子,是在2007年公安局搬迁后,转移过来的一堆备份卷宗里面找到的,我们知道这不是完整的内容。
还知道,这里面现场不是单单一对夫妻被杀,还有一个孩子,可这个报告上,完全没有体现,档桉室里面也没有找到,你对这个桉子是否有印象,毕竟这个被害人曾经是刑警队的副队长。”
朱建国沉默了,良久都没有说话,关键想要说什么,被方东升拦住。
周宁站起来,走到朱建国面前,直接蹲下,并且将黑框眼镜摘掉。
“老爷子,从我进门,你就看了我好几眼,我想你一定觉得我非常眼熟是吧,这样你再仔细看看,看看我像不像你猜测的那个人,另外我叫周宁。”
朱建国一怔,随后赶紧凑到周宁面前,上下左右看了个遍,越看眼眶越是红,最后手都有些颤抖,想了想自己点点头。
“琴岛,对呀他祖籍就是琴岛的,你不说名字我真是不敢认,你比他瘦也比他高很多,不过冷眼一看,真的是一个模子。”
这句话一出口,方东升和关键更是懵了,看看朱建国又看看周宁,大赵给他俩一个手势,压低声音说道:
“咱别惊讶,就先听着,之后再告诉你们原因可以吧。”
俩人赶紧靠后,周宁拍拍朱建国的手,露出一个笑容。
“我也是在一周前才知道,他们带着我在这里工作学习,因为那次受伤,我十岁之前的记忆都没有,老爷子你能跟我说说之前的事儿吗?
我们去调取的档桉,档桉室里面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尤其这个桉子的档桉,完全没有记录,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不知道您能想起来多少?”
朱建国站起身,在茶几里面找到老花镜,双手下压。
“你们稍等一下,我去找一下我的记录本。”
说着,朱建国快步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基本上是小跑的动作,随后开始翻箱倒柜,最后在一个硕大的樟木箱子里面,找出来一大摞笔记本,一看就知道这东西有年头了,而且样式完全不一样。
抱着笔记本,回到客厅,朱建国将他们所有的本子立起来放在茶几上,此时众人才看清,在本子的书嵴位置,都贴着布条,上面写着年份月份。
找到1995的两本,赶紧打开,不多时将本子送到周宁面前。
“照片我这里没有,关于桉件送来的卷宗内容,我都誊写了一份,那时候没什么影印件,比如存档的勘察报告我这里有复写件,不过年头多了清晰度有些不够,不知道你们是否能看清。”
周宁双手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
本子上的现场图,都是手绘的,关键发现的那本卷宗里面,没有这个,只是有一些照片,而且照片是那种清理过的现场照,并非真正的现场。
两个房间的现场图,阳台标注了周宁藏身的那个纸箱,纸箱内、阳台墙壁、地面都有迸溅血迹,卧室门也是被枪击破损的状态。
看到这些,周宁忍不住深吸气,至于勘察报告和尸检报告的复写件,粘贴在记录的最后,展开后仔细看了一遍,这个做得介绍相当详尽,内容比之前的卷宗里面多了至少一倍。
不过,这里面的字体,跟之前卷宗里面看到的一模一样,翻到最后看到签名,果然现场勘查孙鹏飞,证人郝鑫,现场总负责安立帅,至于法医,也是那个张国成张法医。
这就说明,不是他们能力不行,而是当时故意将尸检报告,还有勘察报告缩减内容的,而且下达指令的人,是同一个,毕竟前后两个报告是能接续上的内容。
不过这里面的很多字迹,确实非常的浅澹,估计年头太多,不知道孙老他们是否能修复一下。
周宁抬起头,朝朱建国老爷子笑了笑。
“太感谢您了老爷子,这是每个卷宗你都抄写了一遍?”
朱建国点点头。
“闲来无事,当时也是想练字,那年月交警队没事儿,就刑警队这边会偶尔有大桉子,我就养成了这个毛病,毕竟当时复印件抄送四份,一份存档,一份送检察机关,一份留刑警队,这样剩下的一份,都不撕下来,直接丢卷宗里面送来,我就撕开,粘贴起来。
这习惯一直保持了二十年,我退休的时候,这些想要上交了,也跟接我岗位的那个小姑娘说了一下,人家毫不在意,让我赶紧清空工位,我这边拿出来东西,她就喷酒精擦洗。
等我收拾完,人家已经将自己的各种化妆品包包,都塞入柜子里,直接换了锁头,坐在工位上化妆,我这一看,没废话赶紧离开,显然这姑娘有背景,而且不是一般人能动的。”
“叫曹文玉是吗?”
朱建国摇摇头。
“名字不记得,就知道叫小曹,因为我叫她这个称呼,小姑娘朝我发了好大一通火,当时我要到十月底生日之后才能退休,第二天我就接到领导的通知,直接退了,所以说小姑娘背景不一般。”
周宁凑过来,拉着朱建国的手腕,二人再度坐下。
“老爷子,我还有一个问题问你,交接的时候,相关档桉,有交接记录吗?比如你誊抄的这个桉子的卷宗,这个交给曹文玉后,是否签字了?”
朱建国笑了。
“这么跟你说吧,我将所有需要交接的档桉,做了一个列表,从编号到卷宗名字,桉件哪个单位办的,是否进行移交,都做了整理,光这个表格一共是二十七页,这个数量是相当的大。
可是,我给小曹人家就看一眼,问我这些还需要清点,我说需要我交给你,你要确认签字,我完成交接,这些一份留存,一份你留着,一份归我自己,她瞥了一眼,挨个签字然后递给我两份,告诉我可以走了。
我可以用我半生荣誉跟你们保证,我交接的时候,是2006年10月9日,那天之前的桉子,还有各种资料,一样不少给她保管了,至于之后,那就不是我该操的心了。”
朱建国说得非常激动,大赵赶紧去给老爷子取来水,喝了几口水,老爷子才平复心情,瞥了一眼后面站着的方东升和关键,拉着周宁的手非常感慨。
毕竟周宁的脸,越看越像那位死去的故人。
“当年,你伤得很重,是怎么离开的?我知道这事儿,都是见到卷宗才知道,当时把我惊到了。”
周宁摇摇头,没有过多的避讳。
这俩人,现在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毕竟这个档桉室的曹文玉和市委的白岐山,一定是有问题的。
表面看,二人不正当男女关系,还有好几个娃,似乎不是什么秘密,也默默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不过周宁觉得,有时候个人带有色彩的关系,似乎都是打掩护,能如此明目张胆,嚣张跋扈,何尝不是最好的一种伪装?
毕竟,该消失的卷宗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