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管娘亲如何爱自己,如何将自己视为己出,她心里始终知道,自己不是焕儿的亲哥哥,所以从小就让他们懂得男女之别,从小就让他们遵礼守仪。
慕容念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开始,就觉得娘亲好苦。为了要给自己的亲生爹娘报仇,这么多年来,她一个弱女子带着两个孩子躲在这么偏远的小镇独自生活。即使偶尔妹妹的阿爹会来看她,可是,作为一个女人她还是太苦了。
姑苏卿是那么爱慕容白,可是,为了要洗清慕容盛、姑苏墨和东方丞相的冤屈,她只能委屈自己,支持慕容白与他根本不爱的女人圆房,目的只是为了得到兵部尚书和刑部尚书的支持。就算慕容白与那两个女人在一起纯属演戏,可对于心气极高的姑苏卿来讲,内心是何等的痛?
偏偏姑苏卿从没有在两个孩子面前抱怨过什么,她总是将人性最善良的一面展示给孩子们。她用尽心力抚养这一双儿女,尤其是对于慕容念,她付出的比对慕容焕还多。对此,慕容念心存感激。
或许是缺少父爱,幼时的慕容焕是胆小的、懦弱的,慕容念暗暗发誓要保护她。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慕容念心中对于慕容焕的感情有了变化。他希望长大以后能永远和焕儿在一起,能呵护她一生。
就在两人十一岁那年,慕容英醉酒后口出狂言,激怒了慕容高朗。加之皇后的哥哥右将军在与乌夏对战的过程中临阵脱逃,导致夜岚十万大军被屠,丢失城池三座。慕容高朗终于决定要对皇后和慕容英开刀。
慕容白见时机已到,遂向父王检举揭发皇后一党和慕容英一党的种种罪行。当如山铁证放到了慕容高朗面前,慕容高朗彻底震怒。他以一贯的雷霆手段,迅速剪除了皇后一党的势力,并将皇后贬为贵人,幽禁在冷宫之中。
慕容英慌乱中意欲和右将军联手逼宫,却被早有准备的慕容高朗来了个瓮中捉鳖,射杀在金銮殿前。
紧接着,三皇子和四皇子也相继倒台,慕容白被立为太子。但对于当年慕容盛的冤案,慕容高朗只字未提。
次年,慕容高朗驾崩,慕容白继位。他派人将姑苏卿母子接回都城,并诏告天下,立姑苏卿为后。紧接着,慕容白宣布重查当年慕容盛谋孽一案,随后为慕容盛等人平反昭雪。慕容盛的名字重新写入玉蝶,和东方慀雅一起葬入皇陵。
因为阿存的死,也因为当年的承诺,慕容白和姑苏卿决定对世人隐瞒慕容念的身份。即使慕容念向他们坦诚自己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世,并告知他们自己爱的是慕容焕时,慕容白和姑苏卿仍不答应公开这个秘密,因为他们坚持要在合适的时候立他为太子,将夜岚传位到他的手中。
慕容念讲到这里,声音几度哽咽,而慕容焕早已泪湿衣襟。她不知道慕容念的身世后面是这么大的悲剧,她更不知道,哥哥对她好,无关血脉。
百里陌煦一直将慕容焕抱在怀里,看她倾听到伤心处便轻轻拍着她的手,不时为她擦去滚落的泪珠。
放眼天下皇家,这样的故事举不胜举,只要有权势之争,这样的悲剧便会不断上演,这便是生在皇家的悲哀吧。慕容念如此,苏怡鸣也如此,就连百里陌煦,当下也面临同样的危机。
身为皇室子弟,争也是争,不争也是争,即使面对皇权的正常交替,谁都无法独善其身,谁都难免被卷入阴谋算计,那把龙椅所象征的权力,古往今来有几人能真的不在乎?
所幸的是慕容念说起自己亲生父母的这一场悲剧,整个人虽然散发出伤心难过的气息,却没有表现出刻骨的仇恨,这让慕容焕心里好受多了。
相比苏怡鸣,慕容念其实是幸运的,至少他从小在充满关爱的环境中长大,姑苏卿不愧是第一才女,情商比很多人高,她教给慕容念的是善良,是感恩,而不是仇恨与复仇。
所以慕容念虽然身世可怜,但他没有像苏怡鸣一样从小背负复仇的枷锁,没有像苏怡鸣一样为了复仇,在这条路上苦苦支撑十余年,牺牲了很多,也付出了很多,就算最后大仇得报,也很难说得上快乐。
姑苏卿和慕容白用所有的爱去关怀慕容念,淡化了他的仇恨,即使想到亲生父母会有遗憾,但是,面对这两个将他养育成人的“爹娘”,面对这两个为他讨回了公道,并要将皇权一手奉上的“爹娘”,他还有什么可恨的?
毕竟,逝者已矣,当年的悲剧虽然源于姑苏卿和慕容白对皇室婚姻的抗争,但真正的原因却是慕容英及其母后的野心,是慕容高朗的武断。放下仇恨,走出过去,完成当年那些无辜冤死的人的心愿,将夜岚发扬光大,这才是慕容念最该做的,也是他正在努力的。
慕容焕在为慕容念庆幸的同时,也为苏怡鸣心疼。同样是太子的嫡长子,同样命运多舛,可是,苏怡鸣这一路走的太不容易了。老门主虽然爱他,可是却没有教会他仁义心肠,甚至在他刚刚成年的时候就把他扔入【青娄】三个月,为的是要他段情绝爱。
正如苏怡鸣自己说的,如果不曾遇到慕容焕,不曾对慕容焕动心,也许他这一生都不会有情。他会一直以利益为重,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就算这一生他能站到最高的位置上,可除了高处不胜寒,他还有什么真正的快乐?
一想到这个,慕容念的心就疼。世人都说苏怡鸣妖孽,总见他脸上成日挂着邪魅的笑容,可是,谁能知道,当他独自面对慕容焕的时候,脸上也会褪去妖邪,像孩子一般露出纯真、干净的笑容?可是,自己拒绝了他的爱,伤了他的心,他以后会如何?他还会去爱谁么?还会相信谁么?
慕容焕突然又想到怀抱着自己的百里陌煦,心里难免也是各种感叹。
身为苍溪大陆的天之骄子,百里陌煦幼时却不得父爱,若不是当时寺庙闯入的贼人意欲对东方溪淼不轨,年仅八岁的他一人打退数个贼人而声名远播,百里明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会记起自己这个儿子。
就算百里明江后来将他们母子接回了身边,就算他登基后将东方溪淼封为皇后,就算他一直似乎对百里陌煦都委以重任,可是,他真正在意的是东方家族的能量石,是百里陌煦能征善战,可以捍卫他的皇权。他对这个儿子有几分真心?
想到这里,慕容焕忍不住多了几分担忧。当日冷昆阳和百里明江对决,两败俱伤,这一次她回来也明显感觉到百里明江的身子大不如从前。
就算苏怡鸣开了方子为其调养,但苏怡鸣也说了,人到中年遭此重创,要想一下用药石复原基本是不可能的,若是百里明江日后少些操劳,不受大的刺激,身子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如今沧王和寿王俯视耽耽,百里明江怎么可能不操心呢?
而沧王和寿王要想问鼎皇权,不但要对付百里明江,肯定也会对付百里陌煦。这次百里陌煦被埋大珞山,不就是他们迫不及待要除去他的信号么?
虽然慕容焕从未问过百里陌煦是否有意皇权,可她知道,自己的男人如此聪明,如此出色,又怎么会甘心一辈子被人利用和压制呢?更何况,沧王也好,寿王也好,不管是谁夺得了皇位,恐怕第一个要对付的便是百里陌煦吧!
不争只能被动挨打,甚至被人白白取走性命,争恐怕还能一活。百里陌煦的选择会是什么,不用问,慕容焕都心知肚明。更何况,除了东方溪淼,他如今又有了自己和佑荣,要想保护自己在意的人,他一定不会任人宰割的。
慕容焕心里低叹了一声,为百里陌煦的身处险境,为百里陌煦的身不由己,为百里陌煦的未知未来。只是,无论如何,自己选择了他,便也要和他一起携手走下去,再苦再难,也要并肩面对。
想到这里,慕容焕将头靠在百里陌煦怀里,伸出一只手和他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紫檀香,突然觉得心安稳了不少。
像是感觉到了她微妙的心理变化,百里陌煦低头在慕容焕耳边吻了一下,低语到,“别担心,一切有我。”
慕容念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刺眼刺心,偏偏又还不能起身走人。因为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百里陌煦竟认识阿存,似乎还有什么故事。
强忍酸涩,慕容念淡淡扫了一眼相拥的两人,“煦王爷,你刚才说你认识阿存?还和她相爱过?”
百里陌煦当即感受到怀里慕容焕的身子僵了一下,心里暗暗磨牙,这个慕容念,绝对是故意的!
不过百里陌煦就是百里陌煦,他面不改色地抬头看了慕容念一眼,“本王的确认识存存,因为她是本王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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