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娘子这话有点儿意思。”书生挑眉,说:“既然李娘子说得这么好听,那么我也给出我的诚意,如何?”
“先生……”
李凤翎还想要去拉书生的袖子,却被书生不着痕迹地避开。
这一避——
等于是在宣告李凤翎结局。
他恶狠狠地盯着李昭,转身抽了后头士兵的佩刀就往李昭头上砍去,嘴里高喊着我要杀了你。
但那刀压根砍不下来。
一方面书生抬扇架住了李凤翎的手腕,另一方面李昭已经出脚,踢出张椅子打在李凤翎的腿上,把人震退了四五步。
李凤翎脸上满是愕然。
“什么诚意?”李昭揉了一下手腕。
书生含笑,缓声道:“我送李娘子回叙州,那军饷我们也不要了,只需要李娘子什么时候安排一下,让我们与皇太女见上一面。”
“好啊。”李昭答应得爽快。
答应归答应。
能不能兑现,那就不好说了。
反正李昭现在的想法,便是拖时间,拖到严春霞他们喊来救兵,反正李凤翎再火再恼,也动不了她。
事实上——
严春霞是真喊救兵去了。
她带着昏迷不醒的陈贵一路驰骋到了叙州,找到了刺史府,却恰好与裴少宴错开了去,并没能及时找到裴少宴。
彼时裴少宴刚安排好外城城防,一刻也没闲着,立马转道去了城防所。
奈何城防所里面有个长孙逸箜的心腹,里应外合,将裴少宴单独截留在了城防所,并想要借此机会反救出长孙逸箜。
与李昭的境况不同的是,李昭好歹是自己送上去,想要反其道而行之,裴少宴却是突然遭了暗算,与外头的侍卫断了联系。
两人在不同的地点,相同的时间,有了同样的境遇。
另一头,不扶遇到了徐童儿。
徐童儿是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根本说不明白情况,只说李昭被打伤了,剩下两个快死了。不扶看她那样,干脆不再听她的,直接返回了农舍,循着车辙找人。
一路追到官道上,不扶见大道小路全是血迹,又顺着那血迹找去了林子里。
“分头去追。”
不扶蹲在车辙边,伸手捏了把泥土,冷声吩咐道。
后头的侍卫们连忙应是,分别照着从林间出去的几条车辙开追。
“哥哥,你能送我去叙州吗?”徐童儿是真害怕,一步不落地跟在不扶后头,可怜巴巴地说:“我的腿很疼,实在是走不了路了。”
又冷又饿又累。
要不是因为害怕,徐童儿能直接晕过去。
“那你说清楚,娘子她到底遇到了谁,去了哪儿。”不扶冷冰冰地说道。
徐童儿一怔,绞着手指回答:“我也不知道,我被姐姐背在背上,什么也没能看清楚。可……可是,姐姐也是不希望我卷进来的,”
不扶拧着眉头看徐童儿。
但他终究是没说什么,只是让人带上她,将她送回叙州去。
追车辙的侍卫差不多是两个多小时后回来的,带回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三条车辙里有一条最终是找到了李昭离开时乘坐的马车,而坏消息……
马车停靠的地方是一处别院,内外守备森严,凭不扶这三瓜俩枣,根本不可能闯进去救人。
不,别说闯进去救人了,就是溜进去打探消息,都有些为难。
天色见晚。
不扶派了人回叙州搬救兵,自己则蹲在别院外头,伺机翻墙入院。他有的是耐心,所以在草丛里喂了一晚上的蚊子后,总算是在天蒙蒙亮时,抓住了机会。
两列士兵交接的时候,别院东侧的门开着,无人看守。
一阵风吹过。
门吱呀卷动。
士兵回头看了一眼,没瞧见东西,摸了摸头后,与同伴一道提刀站回了墙边。
而院墙那头,不扶轻身落地。
咚。
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不扶听得心惊肉跳,脚下步伐越来越快,一路横冲直撞地往动静处跑去,根本不惮于被发现。
他不能让李昭出事。
然而等不扶赶到临水的这处小阁楼时,眼前的一切却让他愣在了当场。
在不扶设想里饱受折磨的李昭,此刻正端坐在右侧的宽椅上,相对狼狈的,反而是左边这个衣着华贵的少年郎君。
所有人的目光望向门口。
“你谁啊,谁让你进来的?”李凤翎不悦地质问道。
不待不扶开口,李凤翎又立刻抬手示意士兵过去,说:“给我把他抓起来,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是吗?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士兵们动了两步。
瞥见书生的目光后,又一个个挪回了原地。
“坐下。”书生抬眸看了眼不扶,目光落到他那铁制的指套上,眉头微抬说:“方才才发过誓,往后要沉着冷静,怎么这刚过一会儿就忘了?”
李凤翎噎了一下,缓缓坐下。
“不扶?”李昭诧异起身。
“娘子,您没事吧?”不扶也不管左右士兵那跃跃欲试的样子,直接跨入厅中,走到李昭身边,说:“奴来迟了,这就带您出去。”
“我没事。”李昭回道。
虽说她脸上身上都还有伤,但眼下的境况的确不算太难看。
“你追的人如何了?”李昭又问。
“一切顺利。”不扶余光睨着那不动如山的书生,眉头紧蹙,说:“张屠夫受了点伤,但不致死,只是跟着他的几个男人都已经殒命,行凶者则被我们带回去了。”
说到这里,不扶闭了嘴。
有关叙州兵的事,还是尽量少在人前提起。
尤其是陌生人。
“好了,先生安排车吧,我得回叙州了。”李昭拍了拍不扶的肩,扭头对那书生说道:“三天后,叙州城府衙见,望先生履行承诺,届时我也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安排。”
短短几个时辰,李昭已经完成了身份的转变。
李凤翎即便是恨她恨得牙痒痒,也只能忍着,甚至还得因为书生的态度而赔着笑脸。
书生轻摇扇子,笑道:
“李娘子放心,只要你能做到,我必然做到。”
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不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坐上了离开别院的马车,直到回头看不到别院的屋顶,不扶才出声询问李昭。
“娘子,您是……”不扶想了想措辞,小声道:“您是怎么骗倒他们的?居然还安排马车送您出来。”
李昭依靠在车窗边,眯着眼睛笑,说:“我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