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侍卫说,这个沈妙与长孙家嫡长子飞云是青梅竹马,情分很深,有她在的地方,往往就有那嫡长子的存在,两人算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了。
换而言之……
沈妙嘴里的公子,肯定就是长孙飞云。
“你的意思是,她肯定会将这事告诉那长孙飞云,然后借长孙飞云的力量来收拾我?”李昭接话道。
“奴担心的就是这个。”侍卫点头。
“两位不知……”掌柜的说:“这妙娘子啊,实在恐怖,你们二位刚才若是跟她死磕,她是真敢调动长孙家的人手,将小的的客栈给掀掉的。”
给掌柜的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惹沈妙。
“很抱歉。”李昭拱手。
“哪里的事。”掌柜的摇摇头,从袖兜里取了银子出来,递还给李昭,说:“是小的该向您说声抱歉,平白无故让您牵扯到这种麻烦里来,实在是小的办事没有办周到。”
不等李昭开口,他又说道:“这钱……算是小的给您的赔礼,还请您另寻去处,别在这儿住了,免得被那妙娘子又瞧见,蓄意报复。”
李昭将钱推回到掌柜的手里,说:“钱就不必退了,掌柜的你收着,我们待会儿去找别的客栈住就是了,你不用担心这个。”
然而李昭将侍卫拉出客栈,却没有急着离开。
“娘子,您是想……”侍卫看李昭在抬头看客栈三楼,了然道:“还是奴去吧,此事风险太大,若被发现,奴不会牵连到您和郎君。”
“不用你去。”李昭冲他勾了勾手指,说:“我去听听那长孙飞云谈的什么,长孙逸箜出事不久,我怀疑他找人商谈的,正是长孙逸箜这事。”
夜幕降临。
街道上空无一人,月色冷冷清清地洒在青石板上,将客栈门口的旗子的影子拉长。
冷风吹拂而过。
三楼的窗户吱呀响动一声,被风吹开。
客房里的侍卫扭头看了眼,几步走过去,谨慎地将窗户重新关上。
只这一瞬的功夫,就已经让李昭确认了屋内的人。
一个年轻男人和一个年迈的老人。
“先生认为,此事只能如此?”
“天子如今决心已定,公子若是执意为他出头,恐怕会遭到天子的厌恶,因此让长孙家被牵连。”
“可是……若我不能救下他,不也是让长孙家的其他人,以及那些旁支门客们看到,我长孙家无法庇佑子弟?恐怕会严重的影响。”
“那公子认为,此事的问题到底在谁身上?”
“这……”
年轻的华服男人陷入沉默。
良久后,男人清了清嗓子,说:“裴家的那二郎君是得了天子的名字去桐城押镖,解决涟安城与叙州的问题只是一路上的顺便,真要说问题所在……还是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人士。”
若不是他们,裴少宴早就到了盛都,岂会一路停留。
“自古,侠以武犯禁。”老人捋了捋胡须,闭着眼睛,边摇头边说道:“如今这些江湖人士明晃晃地打起了朝廷军饷的主意,未尝不是公子的一次机会。公子只需要将矛头转移到那些江湖人士身上,便能一石二鸟。”
“您的意思是……”年轻男人眼睛一亮,立马说:“等这事一了,便挑个出头鸟收拾,然后杀鸡儆猴,让其他人看看,什么是得罪长孙家的下场!”
老人不说话,满意地点了点头。
年轻男人抚掌大笑,起身在屋内走了几圈,嘴里说:“先生果然是大才,只可惜我父亲对先生一直有成见,以至于先生只能屈居于这等地方。”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老人拂袖摆手,回道:“公子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可以走了,今日公子这么大张旗鼓地来我这儿,回去了只怕要受到责骂,倒是老朽的不妥了。”
“先生说的哪里的话。”年轻男人神色严肃地回身冲老人行大礼,说:“等我回去,必然要想父亲禀告先生您进入的分析与见地,知道这些后,父亲定然会对先生改观!”
屋顶上的李昭掏了掏耳朵,坐直了些。
她已经知道了底下的年轻男人是长孙飞云,却不知道那个老人是谁,不过看长孙飞云的态度,显然他很尊敬这个老人。
而且这个老人的指点恰到好处。
如今可以确定的是,长孙家肯定是要放弃长孙逸箜的,相对的,此事结束后,不少江湖门派可能会遭到长孙家的报复。
那么……
李昭勾唇一笑。
千岁雁一直阴魂不散,且李昭和裴少宴都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把戏,那李昭不如就将雷火门插手的证据送到长孙飞云手里,借刀杀人。
想到这里,李昭轻轻拂去衣摆的灰尘,掠身落地。
侍卫那边已经去找裴少宴了。
只不过在走之前,侍卫帮李昭重新找了个客栈落脚,这样李昭偷听完了,不至于无处可去。
夜里宵禁。
盛都的巡夜军大阔步在坊间巡查,远远的,便能听到兵器碰撞盔甲的声音。
李昭不熟路,几兜几转,却是绕到了一个陌生的庭院里。
到底是盛都的宅子,只一角,就已经能窥得其主人的地位。不远处层台累榭,雕楹碧槛,亭台楼阁皆有变幻,近景满眼都是笔直挺拔的翠竹,鼻息间尽是清新之意。
打更人敲着梆子出入街道。
听着那二更天的梆子,李昭叹息一口,转身打算照原路翻出去。
然而她刚一动,就听到右后方传来了低低的哭泣声。这哭声十分幽怨,且断断续续,夹带着几句嘟囔。
“郎君你在何处?”
“呜呜呜,妾实在想你。”
“若不是这繁文缛节束缚着,妾实在想去找你。”
李昭顺着那声音,往竹林深处走。
一栋雕花小楼临水伫立。
二楼凭栏处,斜倚着个穿墨绿色兜帽的女人。
哭的,正是她。
李昭远远看着这人,总觉得有些眼熟。
本来李昭也就只是过来看热闹,看了一眼就打算走的,可那女人像是看到了李昭似的,突然起身,往房里走了。
过了一会儿,女人自一楼的大门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