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希忙不迭点着头,爽快答应,“老婆大人的话,我要铭记在心,两个小时喂一次,吃得少就喂勤些。”
自从汪凌下不了床后,贾希就搬到广仁乡住在汪凌的小屋,不分昼夜地精心伺候着他。
贾希将毛巾在温水里打湿,拧干后,开始给汪凌擦嘴,“干爹,吃完饭了,咱该打扫个人卫生了,先擦嘴,再擦手,晚上擦身子。”
看着贾希像哄小孩般哄着干爹。
干爹满脸洋溢着幸福知足的笑容,田豆的眼圈红了。
在友谊医院上班多年,许多罹患肺癌晚期的患者,会出现身体疼痛的现象。
田豆亲眼看见一位中年男子疼痛难忍,用十指拼命抓床边,硬是在床边留下道道血迹。
看着汪凌像幼儿园乖巧听话的主动伸出双手递给贾希。
田豆还是询问自己内心的疑惑,“干爹,你身子骨真不疼吗?要是疼的话告诉我们,可别忍着。”
汪凌摇摇头,“不疼,干爹,骗你干啥。”
贾希抬腕看看手表上的时间,催促道:“豆豆,赶紧收拾下,回伊宁市,二哥待会儿接你了。记住,单位忙,晚上累的慌,就别做饭了,出去吃食堂,这段时间我不在家,你一定照顾好自己。”
田豆走到汪凌床前,“干爹,我要回家了,听爸妈和贾希的话,多吃点,多喝点。”
汪凌点点头。
这时,田穗走进来扯起嗓子跟汪凌打招呼,“干爹好,我来看你了。”
汪凌咧着嘴笑了。
田穗提着一瓶茅台举给汪凌看,“干爹,瞧见没?我给你带的好酒,晚上,咱爷俩喝一盅。”
见有好酒喝,汪凌的嘴巴快咧到耳根了。
田穗对着贾希挤眉弄眼道:“希子,老爷子叫你去他屋一趟,还有豆豆,你俩一块去。”
听说老岳父有请,贾希心里有点发憷。
田穗推搡下他,“瞧你没出息样,老爷子不训斥你,有好事。”
贾希端着脸盆走出屋,田豆也跟了出去。
田坤禾的屋里,田坤禾在沙发上正襟危坐,见贾希尾随在田豆身后,一脸的怯意。
他指指沙发说道:“做吧,别站着。”
贾希跟田豆落座后,田坤禾发话了,“我说,贾希呀,你跟豆豆这样不明不白的在一起,这么多年来,不好吧,你俩要是你有情我有意的,趁早把结婚证领了吧。”
贾希闻言,感激涕零,他双手在在身前不住地搓着,郑重承诺道:“爸,您老放心,我会好好待豆豆的。”
田坤禾朝他轻摆着手,安排道:“今晚上,你二哥住在你们干爹屋里,明儿个星期一,你俩领证去吧。”
贾希知道,这是老爷子从内心接受他了,他的眼圈红了。
真不容易呀,他跟田豆没名没分生活了两年多,总算得到老岳父的认可了。
这年,深秋的风格外冷冽,田坤禾家小院柳叶纷飞。
贾希拿着大扫把清扫着落在满地的金黄色落叶。
汪凌坐在轮椅上,眯着眼仰望着湛蓝的天空。
天空飘浮着棉絮般的云朵,澄清又缥缈。
又是一年秋来到,上空不时传来大雁的鸣叫,群群大雁呈人字型或一字型朝南方飞去。
汪凌仰望着南归的大雁,喃喃自语道:“不知,以后,还能看见不?咱广仁,真美。”
田坤禾望着被疾病折磨的干瘦如柴的老友,安慰道:“汪大哥,咱不说丧气的话,好不?”
汪凌吃力地转过头,脸上有些伤感,更多的是留恋,“谢谢,你,大兄弟。老哥我,知道自己,得了不好,的病,认识你,是我的,福气。”
看着汪凌说话很吃力的样子,田坤禾连忙制止道:“大哥,咱不多说了。”
汪凌笑笑,笑容里浓浓的凄凉神色,“再不说,没,没机会了。”
“大兄弟,你们都瞒着我,我知道自己得了绝症。”汪凌望着神色泫然的田坤禾。
“那天在友谊医院检查完,豆豆这孩子故意逗我笑,可我从她哭过的眼睛里知道,我这病不好。”汪凌提起田豆,柔和的脸上溢出怜惜的笑容,“咱豆豆不会说假话,她躲闪着眼睛,不敢看我,我就早知道了。”
田坤禾知道汪凌老哥这是在交代后事呢,他擦拭眼角的泪水,倾听着老哥断断续续的话语。
“大兄弟,来世,咱做亲兄弟,我照顾你。”
“大兄弟,我死后,火化了,撒在咱伊犁,伊犁河中。”
“大兄弟,这几天,我,我,老梦见,别克,波拉提,这个,老朋友想我了,我也想他了。”
“大兄弟,谢谢,你,谢谢。”
……
就在汪凌给田坤禾交代完后事的当天夜里。
老人开始说胡话,有些神志不清了。
贾希日夜守候在汪凌的床前。
大小便失禁的汪凌,每天被贾希擦洗着身子。
由于贾希及时更换他的裤子,给他擦洗身子,汪凌居住的屋里没有异味。
得知汪凌情况不佳的田豆、田穗、庞咚咚等人每隔两天过来探望下。
就连伊礼贤夫妇也三五天来看看这个老朋友,陪他说说话。
由于汪凌大便干燥,已经没力气解手了。
田豆和庞咚咚就给拿些开塞露,贾希给汪凌肛门塞进开塞露后,又连忙给他接屎接尿。
神志清醒的汪凌见贾希亲自动手操作,他死活不答应,难为情地用微弱的声音拒绝,“希,希,子,脏,脏,不行。”
贾希神情泫然道:“干爹,你就是我的爹,儿子伺候爹,天经地义。”
汪凌望着一点不嫌弃脏臭的贾希,感动的双眼哭了,老眼泪汪汪地嘟囔道:“谢、谢、谢、谢。”
汪凌在田坤禾一家人精心照顾下,又坚持了近两个月。
这年11月中旬的一天深夜,他终于熬不下去了。
田坤禾一家老少围在床边,悲伤而难过地望着只剩一口气的汪凌。
汪凌用黯然无神的双眼,恋恋不舍地望着站在床边的老朋友。
他的脑海里突然跳出1960年的场景。
宛如深山老林的野人般的年轻男子,长长的头发和胡须,破衣烂衫的,对着汪凌深深鞠了三个躬,“汪大哥,你的大恩大德,我田坤禾铭记一辈子,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今后定会想方设法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