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孤月高高挂,秦府夜寂寥。
一人黑衣蒙面沿檐至,几经跳跃变换,最终贴于房梁之上。
其房内,有交谈声传来。
秦岩坐在摇椅上,周围站了一帮子的下人,赵大牛站的最显眼,手里还拿了个鞭子,他脚边跪了个人。
赵大牛不时的对着跪着的那人抽上一鞭子,伴随着哀嚎声,秦岩掏了掏耳朵。
秦岩身侧有俩小丫鬟正不急不慢的给他扇着扇子。
他看了眼满身是伤的王大,悠悠道:“怎么着,还敢说我家安安是杀人犯么?”
王大显然没少被折腾,身上的已经没有一处好皮了,一开始他还坚持陆安安是杀害他二弟王二麻子的凶手,毕竟,当初那么多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二弟是追着陆安安出去后就没了音信的,如今,他找到了他二弟的尸体,明显是遇害的,肯定就是那个陆安安干的!
可是……
王大畏惧的看了眼躺椅都装不下肥肉的秦岩,满腹的怨恨,可是他不敢表现出来了。
只能咬咬牙,磕头求饶道:“秦少爷,是我胡说,是我胡说,我二弟的死和陆小姐毫无关系。”
秦岩满意的扯了扯嘴角,对着赵大牛道:“行了,既然他识象了,你就先把关回牢里去,我明天带着他去给安安道歉。”
秦岩觉得办成了这事,陆安安一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的。
说不准,一时高兴,就会同意和他的亲事呢~
想到这儿,秦岩心里就是一热,这些天,他可是把后宅清理的一干二净的,就等着迎娶陆安安了……
想到陆安安的脸,想到她的脾气,秦岩后背的皮就紧了紧。
他一定要好好准备,万不能让他的心上人有一丁点的不满。
赵大牛闻言,抬眼看到秦岩一副心猿意马的辣眼睛表情,感觉有些顶胃,但是面上依旧对着秦岩满是巴结的一笑,将王大给带了下去。
赵大牛一离开,秦岩就将其他人也撵了出去。
众人一离开,内屋里便走出来一窈窕身影。
对方面带娇红,柔柔弱弱的跪在秦岩腿边,给躺在摇椅上的秦岩轻柔的按着小腿。
秦岩见了她眉头就是一皱,满是嫌弃道:“不都说了让你滚了,你还在这里死皮赖脸的做什么!”
何翠英脸色一僵,转瞬又变的委屈巴巴的开口,“秦少爷,翠英已经是您的人了,您不能这么对翠英啊……”
算起来,她也是秦家远亲,能称呼县令夫人一声姑母,秦岩一声表哥的。
之前她跟着秦舒回秦家,趁着秦岩醉酒,在秦舒的暗示下与其已经发生了夫妻之实,被秦舒喊来秦夫人当场撞破。
碍于这层亲戚关系,她自然是与秦岩后院的其他女人不同,秦夫人可是已经明确说了,让秦岩好好对她,等着陆安安入门后,便会给她一个名分的。
秦岩黑脸,一脚踢开何翠英,顾不得何翠英趴在地上哭哭啼啼,他烦躁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家里的女人,他好不容易给料理干净了,谁曾想会多了这么件事,若不是他娘对这个何翠英的态度,他早就让人把她给乱棒子打出去了。
这么个不知羞耻随意爬床的女人,还好意思哭?
真不要脸!
“滚!不要让本少爷见到你!”
“秦少爷,翠英对您一片真心,不然也不会将清白的身子给您,夫人都说了让我以后伺候在您身边,您不能不听夫人的话啊……”
一听这话,秦岩更是气爆了,好啊,这个贱人,居然敢拿他娘压他!
“你算个什么东西!真以为本少爷看得上你,还清白的身子,谁知道你是几手的破鞋!”
秦岩抓着何翠英的头发就将她徃外拖,何翠英吃痛,被扯掉了许多的发丝,她现在留在秦家,大半夜的呆在秦岩的房内,本就是不体面的事,所有也不敢出声,只能低声呜咽着被拖了出去。
“哥,你这是发什么疯。”
秦舒的声音从房门传来,这一瞬间,让何翠英感到是救星而至。
她满是委屈的哭着喊秦舒,“秦小姐,您看看……秦少爷要将我撵走……我不能走啊,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出了这个门我哪还有脸活啊,我不如找根绳子吊死算了,您心好,帮忙给我父母带给话,就说,翠英给他们丢人了,望他们不要为我的死难过……”
“哎,翠英你这说的什么话……”
秦舒红着眼眶走到二人身旁,弯下腰想要去搀扶何翠英。
这时秦岩的手还抓着何翠英的头发呢,秦岩被秦舒一瞪,下意识就松了开了手。
自己的后宅房中事是不方便跟自己妹妹说的,秦岩觉得丢人,他觉得自己是被何翠英这个贱人设计了,不然他哪怕醉酒,也不会要了这个贱人的。
“妹妹,这事你别管,这贱人就是真的要寻死觅活,那就让她去,死了拉倒,正好清净,真以为她算个什么东西,还敢用死来危险我,呵呵,大不了老子送她一程。”
秦岩口里的恶意不减,吓的何翠英一怔,下意识的徃秦舒身后躲了躲。
秦舒表情一滞,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大哥真的完全变了个人,居然一点的怜惜之意都没有,往日里,他后院的女人再多,再吵,可只要是他的女人,他都愿意耐住性子哄一哄的,就跟养了个宠物似的。
可现在,他为了那个陆安安清理了后院不说,态度还那么坚决,秦舒厌恶陆安安,自然是不想她真的嫁进她家来,所有她才会授意何翠英献身,本以为趁着秦岩对何翠英刚得到手的热乎劲,可以抵消些他对陆安安的心思,但是现在却明显是她想错了。
她哥秦岩对陆安安真的是死心塌地的了。
此时何翠英已经是个没什么用的弃子,秦舒也懒得管她,她站起看向秦岩,用手帕摸了摸眼泪,开口问秦岩,“在哥哥心里,那个陆安安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比我还重要?”
秦舒使起小性子来,秦岩顿时就慌了,这个妹妹他们一家都是捧在手心里的,平日里掉一颗金豆豆都让秦岩心疼到不行,哪怕她有再不合理的要求,秦岩都会想也不想的应下,可现在,她拿着自己和陆安安比较……
秦岩的犹豫,瞬间让秦舒难受到不行,在她眼里,这就是自家哥哥不疼自己了。
她红着眼眶跑了出去。
该死的陆安安,她是绝不会让她进她家门的!
秦舒一走,秦岩就想追上去安慰,可是却被何翠英抱住了大腿。
“秦少爷,您就发发善心,留下翠英吧……”
秦岩黑脸,从齿缝挤出一个字,“滚!”
这一刻,何翠英搭上了自己的身子还被人嫌弃成这样,顿时心如死灰。
秦岩走到门口,又道:“回去后给本少爷管好你的嘴,若是安安知道了你我间的事,小心你的皮!”
是威胁,也是警告。
他谅何翠英没有胆子多说话。
秦岩走后,何翠英双手捧脸泪如雨下,哭够了才踉踉跄跄爬起。
她把一切都赌上了,到头来却是这样,只期望回去后,陆安安是个不记仇的,能放过她之前的得罪,不然……
她真的完了。
房梁上,黑衣人眼神闪了闪,突然,他耳尖一动,有人敲了敲窗户,似在引他前去。
黑衣人抿了抿唇,将脸上的面巾往上拉了拉,便转身跃了出去。
刚一出窗户口,便有一白色身影缠了上来。
二人在半空中交了两手,便双双翻身跳上屋顶,于月光下对视。
来人一身月色长袍,手中一把折扇,对着黑衣人遥遥一笑,开口道:“阁下夜访秦府,不知所为何事?”
黑衣人没说话,便猛地脚尖一点,徃西南方向奔出。
风云清眯了眯眼,紧随其后,他可不想放任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离开。
二人缠斗数次,不分高下,就在风云清的帮手即将赶来帮忙之际,黑衣人一个虚晃,夺路而逃。
风云清看着手上的黑色面巾,鼻子动了动。
这香气,好像有点熟悉。
“风公子,大半夜的,您在房顶上做什么?”
秦守的声音从屋檐下传来。
风云清将黑色面巾收好,面不改色的对着秦守笑道,“在下只是看着明月正好,找个空旷的地方赏月罢了。”
秦守穿着蓝色缎带常服,心有怀疑,但却不露分毫,对着秦岩摆了摆手,道:“风公子真是好雅兴,年轻真好,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也和您一样呢……”
风云清笑了笑没说话。
秦守也不敢讨嫌,毕竟是高官之子,身份比他贵重,他打了两句马虎眼便双手背于身后离开了。
风云清看着他的背影,笑而不语。
小童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恭敬道:“主子,可否派人去追?”
风云清摇了摇头,心里对那个黑衣人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紧盯着秦守就是,不相干的人,莫要牵扯。”
小童点了点头。
离开风云清的视线,秦守脚步猛地一顿,背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
他回首看向风云清所在的方向,眉头紧皱。
那个小子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怎么听说他和陆坤山走的很近。
明明京城来信,他爹和陆坤山是死对头来着……
秦守摸着胡子抿了抿唇,最终脚步一转,徃后花园处的一个假山走去。
假山之下,另有洞房,其内灯火通明,摆满了各种刑器,中间的刑架之上绑了个血肉模糊之人。
正对着的案桌旁坐着个披散头发的女子。
她手中的烙铁泛着红光,空气中泛着皮肉烧灼的焦味。
秦守忧心忡忡走了进来,看到那邋遢的女子皱了皱眉,一开口便带了些急躁,“怎么样,问出来没有?”
江春和慢悠悠的将烙铁扔到秦守脚边,从案桌的果盘里拿了块点心,放在嘴里嚼了嚼,漫不经心的看了眼秦守,“着什么急,我还没开始问呢。”
秦守皱眉,什么叫还没开始问?
这人都被她折腾的没了大半条命了,她居然说还没开始问!
秦守一甩袖子,很是不满道:“你能不能快一点,那个姓风的明显来意不善,若是真的是冲着你来的,你可就有大麻烦了。”
“大麻烦?”江春和大口的吃着点心,满不在意是开口,“怎么会?要真是这样也该是大人您大难临头才对。”
她不过是个小人物,天塌了也给由高个子的人顶上才对。
不然,这些年她为什么要给姓秦的擦屁股。
“你这是什么态度!”秦守被她的态度激怒了,“要是真的被人知道你们将良民当成奴隶贩卖,你九族都不够砍的。”
“大人,要不要小的提醒您一句。”江春和将手里的碎点心一扔,随意的抹了抹唇角的点心沫,笑道:“这些都是我们一起做的,哦,不对,是您指使我们的人做的,我们只是小喽喽罢了,要是真出了事,您可比我的罪强多了。”
秦守憋的脸青,感觉这女人极为棘手,他后悔了,他当年就不该一时见钱眼开被她用美色诱惑上了她的贼船。
事已至此,他绝不能翻船,只能耐住性子,轻言哄道:“春和,你这是做什么,你我本是一体,既然能同富贵,自然也能共担风险,我是绝不会害你的,也没有催你,我只是担心自己不能让你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护你一生的平安喜乐。”
秦守老掉牙的情话,膈应人的宣言,怕是有点脑子的都不会信。
那江春和在黑道上混了大半辈子,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岂会被秦守三言两语给哄骗。
但是毕竟没有撕破脸,日后还想靠着他发财,自然还是假义迎合下的。
“大人的心,我自然是明白的。”
江春和横坐在桌子上,用指尖戳了戳秦守的心口,“日后不论如何,还望大人莫要忘记我才是。”
秦守抱住江春和,摸了摸她乱糟糟的头发,心里直犯恶心,这女人就不能好收拾收拾自己?
哪里还有往日的风情……
秦守违心道:“春和你放心,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日后只要有机会,我必风风光光迎娶你入门,姓何的那个母老虎,我早就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