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当她再次睁开眼,又是在那个集市里。
这次她一下就回忆起了,这是她与前世的傅冥寒第二次见面的场景。
此时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前几天刚过了立冬,天冷了不少,她又一次来这边做任务,并且特意提前一个时辰出发,在集市里闲逛了会儿。
很快,她又看见了上次那位少年,少年腰间挂着的还是香菱给她做的黑色钱袋,初次见面时,她将钱袋送给了他。
他见到她来很开心,带她去集市旁最有名的包子铺吃了小笼包。
一屉包子,她吃了一半,另一半想留给香菱,傅冥寒看穿了她的心思,又让小二上了一屉包子,专门打包好方便她带走。
凌珂将打包好的包子揣在胸前,虽然隔着牛皮纸,但依然暖呼呼的。
她发现从前世开始,她就有拿傅冥寒当靠山的趋势了,生生世世都可着他一个人欺负,是不是有点太不厚道了?
其实她不是个爱跟别人打交道的人,更不是个爱欠人人情的人,可不知为什么,只要跟傅冥寒在一起,她就有些放飞自我了,而傅冥寒似乎也很喜欢她花他钱,吃他东西的样子。
分别前,傅冥寒问她在哪个公公手下干活,他怕以后找不见她。
她默了良久,最终还是没告诉他柳无眉的名字。
那个年代,宦官当道,很多公公都会在府里养杀手,以防仇家寻仇,所以当时她跟他解释自己为什么怕青蛙的时候,提过“公公”、“杀手”等字眼儿,他觉得不足为奇很正常。
但柳无眉不是普通的公公,他是邪恶和卑鄙的化身,是被万人唾弃的魔鬼。
所以在世人眼中,东厂的杀手也不是普通的杀手,尽是些毫无人情、嗜血残暴的狂徒。
草菅人命、滥杀无辜是世人对他们的印象,没人知道他们从小就被抓来,经历最残忍的训练和折磨,身不由己,一切只为求生。
“下雪了,下雪了。”
“是啊,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明年的收成有希望了。”
四周响起阵阵议论的声音。
凌珂抬眸看向天空……
真的,下雪了。
洁白的雪落在她纯黑的衣服上,黑与白的强烈对比下,竟有一种迫人的艳丽之感。
她看了眼雪,又看了眼傅冥寒。
此时傅冥寒看向她的神情,与初进夜园时初雪那天的神情,一摸一样……
她看自己是黑,可他看她是世间唯一的白。
瞬间,眼前所有的画面如电视断电般,瞬间消失。
她重回浑沌的黑暗中,但身上还带着雪花融化后的寒气。
这一次,这股浑沌的力量似乎更强烈,也更加不稳定了,就像在牵扯着她的灵魂,不知究竟要将她带到哪里。
她突然有些担心,她不知自己这次昏迷又是几天,傅冥寒一定会担心死的。
她在浑沌里挣扎,终于,她再次看到了画面,但依然是前世的画面,是他们第三次见面的场景,也是最后一次……
四周的画面没有之前稳定了,连雨的声音也有些失真,似乎是时空正在被某种磁场影响着。
她面前是一条小河,淅淅沥沥的雨滴在河面上漾起点点水花。
她头上戴着斗笠,但身上的夜行衣却还是湿透了。
“啪嗒、啪嗒、啪嗒。”
顺着衣服落下来的,是被血染红的雨水。
她刚刚做完任务,她身上不是自己的血,而是目标人物的血。
那人一直在挣扎,溅了她一身一手的血,和散不掉的血腥味……
经过集市的时候,她特意从小路走的,就是不想让傅冥寒撞见自己此刻的样子,可好死不死,还是在胡同口看见了他的身影。
凌珂趁他还没发现自己,直接掉头来到了河边。
她在河水里搓洗着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可那血粘稠极了,怎么也洗不干净。
渐渐的,她冷静下来,她想明白了,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不会再去那个集市了,也不会再去见他了……
这就是前世凌珂与傅冥寒曾有过的三面之缘。
凌珂发现,她每次梦到的场景都跟前世的傅冥寒有关,那么现在三面之缘已经依次梦完,她是不是该苏醒了?是不是该回到现代了?
***
夜园,书房内。
傅冥寒斜撑着额头,用力压着太阳穴,来缓解多日未合眼引起的头痛。
办公桌前站着的是国内神经科最权威的老专家。
傅冥寒只看他的面色便知,他的团队定又是一无所获。
他的阿珂这次昏迷已经超过四天了……
虽然目前还可以靠着输液来维持营养,但她若迟迟不醒来,长期卧床很可能会导致肌肉萎缩等其他并发症。
傅冥寒心急如焚,这几天已然停滞了集团所有的事务,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寻医为凌珂看病。
老专家的团队已经确认了,阿珂的脑部并没有任何损伤,可为何会无故呈现出类似植物人的状态,这种情况他们从没有遇到过。
傅冥寒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老专家退下。
几秒钟过后,他感觉到站在身前的老专家并没有退下。
他刚想要斥责,老专家却弱弱地开口:“傅先生,请问夫人的症状是怀孕后才开始有的吗?怀孕前是否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呢?”
“从前没有过,”傅冥寒回答完,好似想到了什么,猛地抬眸看向老专家:“你的意思是,她现在的情况是肚子里孩子引起的?”
老专家连忙摇头:“不不不,现在还不能下定论,我也只是推测。”
他虽然这样说,但傅冥寒却还是将他的话放在了心上。
阿珂这个怪病确实是从怀孕后第一个月开始的,似乎随着孩子长大,她昏迷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让阿珂怀孕,这一切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若真是如此,就是他亲手将阿珂推向悬崖。
他无法容忍任何人威胁到阿珂的健康,哪怕是他们的孩子,也绝对不行。
他如疯魔了一般,死死地攥着拳头,骨节处也泛起了白色。
待老专家离开,他直接给林殊织去了电话,第一句话就是:“如果现在终止妊娠,对她的身体会有伤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