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海水不停地冲刷着她的尸体,心像被钝器撞击般疼痛、窒息。
她比小时候瘦了很多,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白的出尘,美得惊人。
随行而来的太医确认了她已咽气大约一个时辰的事实。
副将薛绍良向他作揖:“王爷,这刺客已经死了,看样子是身中剧毒,要不让护卫把尸体处理了吧,别伤了王爷贵体。”
话落,便示意护卫上前。
“不行!”傅冥寒挡在凌珂面前,振臂一挥,正准备提步上前的护卫们纷纷退了回去。
他声音极冷,在这六月炎夏的海边,仿佛炸开了一道寒冰利刃:“谁都不许碰她!”
离别之后十几载,日夜思君常入梦。
可就是这个让他寻觅了十几年的女孩,今日终于相见,却生死相隔了。
今年,他二十有八,旁人在这个年纪,后院早就热闹起来,孩子也该成群了。
只有他不同。
世人都说他没有任何弱点,无妻妾、无子嗣,是一尊毫无感情的魔王。
可无人知晓,他如此这般只为了等她。
除了她,别的,他都不要。
现在他已有了泼天的权势,可以给她名分,可以八抬大轿将她娶回家。
可她竟……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薛将军,您看王爷他……”护卫小声提醒薛绍良。
薛绍良看着一向冷静寡情且孤傲洁癖的夜王,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满身泥沙海水的女刺客尸体抱了起来……
“王爷,您这是……”薛绍良赶紧上前。
傅冥寒感受着怀里女孩的躯体,还是温的,软的,明明就像活着一样。
他对向薛绍良道:“你现在就亲自去趟西域,一刻也不要耽误……”
薛绍良看着男人身上的锦衣绸缎,全都被染上了污渍,震惊地道:“西域?王爷,您是想……”
傅冥寒顿了顿脚步:“我要她活过来……”
后来,傅冥寒将女孩的尸体带到夜王府后山的冰室内,薛绍良日夜兼程,很快就将西域最神圣的巫师请了回来……
***
夜王府书房内的烛火燃尽而灭,傅冥寒的回忆也渐渐模糊,就这样斜支着额头,沉沉地睡去了。
***
翌日。
凌珂依然从厢房的红木床上醒来,昨天那巫师说仪式已经成功,看来这次如果她不做些什么,真的要永远留在前世了……
她摸了摸自己平坦如初的小腹,想着远在几百年后夜园里自己那副昏迷不醒的身体,还有他们的孩子……
会不会有事……
不,有冥寒在,他一定不会让孩子有事的。
她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停止那些胡思乱想。
此刻她唯一要想的,就是如何让自己回去。
就在这时,房门又一次被推开,还是昨日的那名丫鬟,端着铜盆进来给她换水。
丫鬟放下铜盆,将窗户打开,屋子里一下子亮堂了许多。
可能是阳光的刺激,也可能是现在的肉身已经被放置了一年多的原因,她有些不适应,浑身的筋骨都像要断了一样。
丫鬟见她有些难受,安慰道:“凌姑娘,您再忍忍,神医马上就会来给您送药了。”
凌珂知道,她说的神医就是指昨日那位巫师,等巫师来,说不定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既然是他把自己带回这个时代的,肯定知道如何送自己回去。
凌珂轻轻应了一声,可过了好半晌,丫鬟还是站在她床前,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凌珂掀着眼皮看她:“还有事吗?”
丫鬟有些不好意思地轻轻笑了一下:“凌姑娘,昨天您直呼王爷名讳,我对您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太好,昨晚薛将军已经狠狠地骂过我了,王爷这么看重您,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薛将军?
凌珂半眯起眸子,立刻秒懂了她口中的薛将军是何人,只不过看丫鬟的神情,似乎跟薛绍良的关系挺不一般的,在这个时代,晚上与王爷亲信能私下见面,定是郎情妾意。
还是这一世的薛绍良比较有艳福啊。
丫鬟看着不像有心机之人,而且从她之前为自己擦脸来看,这段时间应该一直是她在照顾自己,跟她搞好关系,对自己脱身肯定也有帮助。
凌珂:“你放心,我挺喜欢你的。”
丫鬟闻言,心情一下子明媚起来,边手脚利索地帮她收拾屋子,边与她聊起天来了。
“凌姑娘,您是我遇见的,第一位姓凌的姑娘,不过我的姓也很少见,所以您看咱们多有缘份啊。”
凌珂附和着:“你姓什么?”
丫鬟笑道:“凌姑娘不妨猜猜?”
凌珂挺无语的,这丫鬟跟薛绍良还真挺像的,一样天真,她哪有心情跟她猜谜啊,不过为了搞好关系,她还是随便猜了猜:“姓左?肖?段?江?”
说到“江”,丫鬟赶紧朝她“嘘”了一声:“凌姑娘,可不敢乱说,江可是当今天子的姓氏,我怎么可能姓江呢?”
凌珂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前世她在东厂,环境很封闭,只知道皇帝尊贵,但真不知皇帝姓什么。
丫鬟怕她再不说,这个凌姑娘再把皇后、太后的姓氏都给说出来,赶紧自己先招了:“告诉您吧,我啊,姓‘习’,单名一个‘郝’字,怎么样?是不是很罕见?”
习郝……是挺罕见的……
这要是跟薛绍良结婚了,以后生了孩子直接叫“薛习郝”得了。
薛习郝,学习好~
习郝继续道:“凌姑娘,您是不知道,自从您醒过来,王爷有多开心,我从小就在府里,从来没见王爷这么开心过,这可都亏了那位神医,真是太神了……”
凌珂试探道:“他真的是神医?”
习郝拔高音调:“那当然了,您已经昏迷一年多了,这样都能救过来,还不是神医?”
虽然接触时间短,但凌珂可以看出来,这个习郝性情单纯,不会骗人,看来巫师确实厉害,不仅有方法保存她的尸体,还能瞒天过海,连贴身伺候她的丫鬟,都以为她只是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