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走了?
周全站在城墙之上,看着两千军士兴高采烈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恍惚。
来时杀气震天,走时欢声笑语!
这……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回,回禀守备,城中唯一的布庄被烧了,但所幸那群人救火救得及时,波及不广,百姓们躲在家里,也都,也都没事,只是……”
“只是什么?”
“县……县令大人的公子被他们带走了。”
“县令大人呢?”
“不知去向,有人看见他好像逃出城去了。”
“好了,你下去吧,看看兄弟们死伤如何。”
“回守备,我们并无死伤,大家都挺好的,就是,就是被吓得不轻。”
周全楞了一下,随即苦笑一声,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等等,你带些人护送县令大人的家眷去长安寻大人,把人送走之后,好好的搜一搜县衙,县令大人的居所也搜一搜,但有……但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都给我送来。”
………
林北辰的大营中,崔灵儿双眼血红,却是已经哭肿了。
反倒是躺在榻上的崔莺莺,满脸笑意:“姐姐,我厉害不。”
“行了行了,你最厉害,快别说话了,好好歇着。”
“我不,我今天可是立了大功,那个淫贼至少得敬我三大碗!”
“不许胡闹,你都受伤了!再说了,公子为了救你,险些搭上自己的性命,要敬酒也该是你敬他!”
“呸!姐姐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今儿要不是为了护住芸娘和那几个碎嘴丫头,我能杀他个七进七出!”
“就你能!”
话音刚落,芸娘的声音便在账外响起:“灵儿妹妹,莺莺小姐可醒了么?”
崔灵儿连忙起身将芸娘和花红柳绿迎了进来,还没来得及说话,芸娘就带着四个小姑娘在崔莺莺榻前跪了一排。
崔莺莺被吓了一跳,崔灵儿连忙就要去扶芸娘。
芸娘却是朝她摇了摇头,然后盈盈一拜:“芸娘谢莺莺小姐救命之恩!”
四个丫头也齐齐拜了下去:“多谢莺莺小姐救命之恩!”
崔莺莺这才反应过来,勉强坐直身子:“咳,咳咳,行侠仗义,乃我辈本分,不用谢了!”
小花“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芸娘立刻扭头瞪了他一眼。
却没想到崔莺莺自己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呀,行了行了,都自己人,谢什么谢啊,来来来,都坐过来,跟我说说,我今天哪一招最是厉害?”
小柳连忙答道:“我觉得莺莺小姐将恶少打翻在地的那一棍最是厉害了!”
“嘿嘿,有眼光,小柳我跟你说,我当初就是用这一招把你家小公爷给打晕的!”
几个姑娘面面相觑,片刻之后便笑作一团。
崔灵儿无奈的看了他们一眼,从地上扶起芸娘,退到了一边:“芸娘姐姐,你没事吧?”
芸娘点了点头:“多亏了莺莺小姐。”
“姐姐可莫要再夸她了。”
“唉……今日之事,全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要进城,也不会……”
“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那个于师爷挨了薛校尉几鞭子就全都招了,此事根本就是那恶少见色起意,哪里怪得到姐姐!”
“说起来,灵儿妹妹,有些事我不懂,但我总觉得北辰带着兵去打县城,怕是……”
“姐姐不必担心,此事或许会有些麻烦,但好在没有真的打起来,陛下和娘娘对公子青睐有加,责骂几句也就过去了。”
嘴上虽然说的轻巧,但崔灵儿心里也是担心得不得了。
但是在芸娘面前,也只能这么说,否则只是让她平白担心和自责罢了。
便在此时,传令兵过来了,说是小公爷请崔灵儿过去一叙,芸娘知道林北辰必然是要跟她商量今日之事如何善后,便让她快去,自己留在这里照顾崔莺莺就好。
崔灵儿应了一声,又宽慰几句,方才离去。
到得林北辰的军帐中,就见浑身缠满绷带的张成一脸气闷的坐在那里,仿佛受了什么委屈。
程处默、程处弼和薛百涛等人则是坐在另外一边,捂着嘴偷笑。
一见这场景,崔灵儿就气不打一出来,别人不好说,但程处弼,她是敢拎着耳朵骂的:“你还笑?你还有脸笑?”
程处弼被她一把揪住耳朵,又是尴尬又是害怕:“诶,别,表姐,别,有人呢!”
“有人怎么了?有人就教训不得你了?当初大表哥怎么说的,让你专职负责芸娘姐姐的安全,芸娘姐姐遇险时,你在哪里?”
“身为军中校尉,自有进言之责,上官一时意气,冲动行事时,你在哪里?”
“论私,林公子与我姑父,你的爹爹相交莫逆,算是你半个长辈,论公,玉山县公身负重责,为陛下所看重,于公于私,你都当以他为重,可公子冲进火场救人时,你又在哪里?”
一连三问,程处弼瞠目结舌,无言以对,其余众人也都纷纷耷拉下了脑袋。
林北辰也是暗暗心惊,没想到崔灵儿还有这么凶残的一面,看似抓着程处弼在骂,实则是把帐中这一群小国公全都骂了个便,着实厉害啊!
眼下看来,也只有自己能为他们开脱一下了:“那个,崔秘书啊!”
“程处弼,你给我听好了,你是将,他们是兵,你让他们去死,他们自然就会去死,但你想过没有,他们是大唐的兵,不是你程处弼的兵,为大唐而死,那叫死得其所,重于鸿毛,为你程处弼去死,又算怎么回事儿?”
林北辰就是一愣,这话听着耳熟,而且,怎么像是在骂自己啊?
“这个,崔秘书……”
“哼,程处弼,你可知错?”
程处弼捂着耳朵,点了点头。
崔灵儿又是一声娇斥:“错在何处?”
“不该让芸娘不带护卫就进了玉山县城,更不该带人去攻城。”
“还有呢?”
“还……还有?”
“我听说你们攻城之时,你身为一军主将,不发号令,不布军阵,只顾着往前冲锋,这难道不是错?”
“这也有错?”
“如何不错?将有将职,兵有兵责,你冲在前头,可曾想过你这一死,你手下数百军士岂不是就成了无头苍蝇,一盘散沙,身负重责之人,岂可不顾己身?”
“够了,除了崔秘书,都出去,我没叫你们,不许进来!”
林北辰突然就是一声大吼,包括张成和程处弼在内,一群人跟得了大赦一般冲出军帐。
待得人都走光,林北辰便气冲冲的走到了崔灵儿身前。
崔灵儿之前骂得痛快,但方才被林北辰那么一吼,此刻又被他这么看着,竟是有些心虚,小声道:“公子,你……生气了?”
“哼,骂得挺爽啊?”
“公子,我……”
“行了!崔灵儿,你给我听好了!”
林北辰蛮横的将其打断,双手猛的高举过头,合在一处,紧接着退后两步,双膝一弯,啪的一声跪了下去,不等崔灵儿反应过来,上半身也往下一放,竟是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崔灵儿被他弄得目瞪口呆,正自不知所措,耳边就传来林北辰瓮声瓮气的……
求饶!
“我知道错了!求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