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叔握着信笺的手不断颤抖,一张张宣纸之上那刺目的字,无一不告诉他——福叔,早已叛变!
他手脚冰凉,一颗心几乎提到嗓子眼,不规律得呼吸着将信笺塞好。还未将之恢复原样,前方,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便将他笼罩。拉长的影子犹如厉鬼幽魂,欲将他的灵魂吞噬殆尽。
明叔头部一阵眩晕,仿若猝不及防跌入万丈深渊。他重重吞咽一口口水,转头,果然看到了一脸阴鸷的福叔……
此刻,惊鸿正回禀着云倾岫:“小姐,福叔儿子去的赌坊,是右乐赌坊。”
云倾岫闭着双眸。呵,敢情,那一万两黄金,送给了黎家!再睁眼,黝黑晶亮的瞳孔如忘川水,一片冰凉。
惊影匆匆跑来:“小姐,明叔死了!在他身边发现了福叔的随身玉佩,惊羽卫擒获了双手染血的福叔!他在十里绣春坊一楼,准备破门逃窜!”
惊影话音刚落又有下属来报:“主上!百姓公然闹事,阵仗远大于先前!诋毁我坊,造谣生事,若不出动惊羽卫,坊门将被生生砸开!”
明叔的手下接着跑来哭道:“主上,资金链彻底断裂,分坊悉数关停!亏损五千万两黄金!”
那日与福叔接头的女子看着坊内一片混乱,勾唇一笑。黎家,才是商界之首,商界独一无二的王。
云倾岫一身青衣似空谷甘泉,安神静心,于混乱之时,她冷静得出奇。“先带我去见福叔。”
云倾岫戴着整张白玉面具,清冷的容颜覆满愠怒,她冰冷如刀的双眸斜睨着眼前之人。
惊羽卫将明叔平放在一个木板床上,云倾岫走过去,探了探明叔的脉搏。“人已归西,无力回天。”
福叔默然而立,只是冷冷看着死去的明叔,没有分毫愧疚。
十里绣春坊一楼,离人群不过一门之隔,外面的喧闹清晰可闻。
“坊主偷学黎家绣技,根本不配存在于商界!我等黎民百姓备受蒙骗,今日便来讨公道!”
“我们已经联名上书陛下,坊主蓄意谋反,大逆不道,坊主莫要逃避,快来接受最严酷的刑罚!”
“分坊信义全无,影响恶劣,坊主管教不力,如何能胜任主子的位置?若是识相,尽早滚出来!”
“听闻坊主苛待属下,虐凌属下,如此残暴之人当处以极刑!”
云倾岫看向福叔,终是无言。她面对着大门,目光移到地板上映出的浅浅金黄晨光,语气坚定地吩咐惊鸿:“开门。”
惊鸿深吸一口气,她明白,大门打开,那些疯狂的百姓将如洪水猛兽,来势汹汹,而且根本不会善罢甘休。那样的场面,小姐可承受得住?
惊影已经吩咐了惊羽卫,一旦百姓失去理智,哪怕血染十里绣春坊,也不能让尊贵的小姐伤到一分一毫。
“吱呀——”大门敞开。一众百姓忽的看到坊内场景,有片刻的怔愣。但随即爆发出如疾风利刃般无情的怒骂。
他们手中大多拿着铁锄,铁锹,长刀一些尖锐之物。若被误伤,那将是不敢想象的惨烈。
带头人最先向人群,指着云倾岫道:“看啊,那就是坊主!一个谋逆、偷盗、奸诈、苛待下属,十恶不赦的罪人!她的行为罄竹难书,我们当为天圣王朝除掉这一败类!”
“惊羽卫!”惊影一声清喝,上千能以一敌百的惊羽卫几乎瞬间将人群制服。
一人撕心裂肺大喊:“啊——私自组建军队,坊主这是坐实了谋反的罪名!大家看看,她要杀人灭口啊——”
惊鸿惊影皆不担心此事传出。小姐以忠义侯府大小姐的身份给摄政王写信,目的之一是让容景熙自顾不暇,目的之二则是要求他封锁整条街道。因此今日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将翻不起一丝浪花。
带头之人给群众使了个眼色,所有人将手中的利器用力抛向云倾岫。“主上!”四面八方的尖锐铁器瞬间砸来,惊影抽出长剑抵挡,惊鸿没有犹豫直接扑到云倾岫身上。
“唔……”云倾岫觉得惊鸿一阵剧烈颤抖,那葱白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她看到,一块铁斧尖刃,砸在了惊鸿的肩膀。
一滴滴血从指缝间流出……
“可恶!果真是祸害遗千年,坊主这也死不了?”
“拿属下去挡刀,如何能死得了?只是可惜了那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若是活不了当真遗憾,还没有尝过这般滋味的美人……”
“没关系,就算是尸体,刚死那也是热的,嘿嘿嘿……”
此刻,她眸中猩红,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杀光这里的所有人!
可,她不能!她不能因为一时的任性,将十里绣春坊,将侯府推入万丈深渊!
云倾岫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压下那心中的怒火。她抚摸着惊鸿的秀发柔声道:“乖,去休息。”
惊鸿嘴角的血迹刺痛了云倾岫的双目,灼烧着她的心。“主上……”惊鸿扯出一个微笑,“我不疼……”
“噫——在这儿装什么主仆情深!”“虚伪至极!”“没脸没皮的贱货!”
“都给本主闭嘴!”云倾岫险些失去理智。
“哟,恼羞成怒?被道破实情就只能说闭嘴了?那怎么行,坊主,你做那些肮脏破事还怕我们说?”
“不仁不义,踩着黎家上位,不知廉耻!戴着面具?没脸见人?还是脸上长满脓包,丑陋得不敢让人看?”
“不过没关系,看你这细皮嫩肉,若是当众跪下脱光衣裳任我们享用,说不准这联名上诉我们可以考虑撤了?”
云倾岫气笑了。她看着这些子民们,心中荒草遍地。看啊,他们一个个理直气壮,好像做了什么正义之事。可拿斧头伤人,用极端语言侮辱他人,就很理所当然吗?
她浑身气势陡然一凛,清脆的声音在众人心中炸响:“你们既然想要说法,本主便给。但你们若是口吐脏言,污了本主耳朵,那便割了舌头。左右本主现在已经是个谋逆之人,无非把罪名坐实,本主也不怕。那么,谁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