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淳狐疑地看了云倾岫一眼。这女子太邪乎,嘴也忒毒,鬼知道她是不是在憋什么招数。于是便道:“我管你叫什么!”
但是云倾岫却没有按照他的意思走,直截了当道:“我的名字,云倾岫。同样也是,你的大师姐。”
庄淳愣了半晌,最终摇着头道:“这不可能,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你才不会是我大师姐!”
云倾岫从容地从衣袖中拿出灵医谷的首席弟子令,黑底金字,右下角刻着她的名字,两边提着“医者仁心,悬壶济世”八个字。
他看着这令牌,总觉得有些恍惚,似乎做了一场梦一般。他缓缓跪下,神情还有些僵硬:“师弟庄淳,参见大师姐。”
云倾岫淡淡地点头,清幽的眸子微光翻涌:“嗯。卯时初,我在天下酒楼等你。”
见云倾岫转身要走,庄淳忙起身追过去,一个劲儿点头哈腰:“大师姐,我错了,我不敢……我自己去喝点就成了,哪能让大师姐陪我……”
这哪里是去喝酒?分明就是鸿门宴啊!要知道曾经有个内门弟子不服气大师姐被直接收为谷主关门弟子,挑衅的下场就是被下了毒,狂笑了几个时辰,差点人就没了。
但是云倾岫没有半分回头的意思,冷冷的话语带着吩咐的意味。
庄淳有些生无可恋。他不敢去,但更不敢不去。
这时掌柜的又上前去道:“神医,这后面还有很多人排着队等着看诊呢……”
“闭嘴!”庄淳如今心乱如麻,破口大骂,“喊谁神医呢!都是你们,吹吹吹!这下好了,大师姐亲自来训我!我久在灵医谷,对京都的形式不清不楚,你们也不告诉我那女御医是谁,叫什么!你这神医馆,我不待了!”
说罢便气呼呼地走出神医馆,直接去了天下酒楼。
徒留掌柜的和群众面面相觑。但很快,卖药的小厮门一个接一个急慌慌,抹着额头的汗跑来。
“掌柜,我们的白芷已经卖完了……”
“掌柜,半夏没有了……”
“掌柜,龙葵也售空了……”
掌柜如今焦头烂额,出声大吼:“去拿存货啊!”
有个小厮急得快哭出来了:“掌柜,最重要的是,不知怎么回事,我们库存的药材全都没有了……”
这一句话瞬间将掌柜焦急的情绪拉回冷静。他忽然想起来,他已经将所有的库存都卖出去,从中牟取了不少暴利。
他的身形已经开始不稳,像狂风暴雨之中挂在枝头的一片单薄的叶子,随着风摇摆,飘零……
一切都完了……
昨日他还在嘲笑济世医馆开业便停业,而现今,他神医馆坐镇的神医走了,慕名而来的人要流失殆尽。药材也全部以低于成本的价格卖出,亏了一大笔钱。
他们这甚至已经不至停业了,而是走向了灭亡。所谓赔了夫人又折兵,也不过如此。
他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一幕幕场景,重温了这两天所发生的一切。
济世医馆歇业,大批量散户看病买药,药材库存被神秘买主买光,云倾岫来踢馆……
还有什么是想不明白的,现如今一切都水落石出,那血淋淋的真相嘲讽着他有多么的愚不可及。
“噗——”他只觉胸腔里气血翻涌,终是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眼前一黑,失去重心栽倒在地。
“掌柜!掌柜!”小厮疯狂摇着掌柜的身体。怎么办啊,谁能告诉他们怎么办。
人群之中又有人站出来说风凉话:“哎呦,你别摇了,人都气晕过去了。要我是你,我拿了钱就跑,神医馆已经经营不下去了,名声也坏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陪葬吗?”
“商界不就是这样,你死我活,你们把昨日济世医馆逼的歇业,人家难道就不能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没这个道理……”
……
天下酒楼。
庄淳一路小跑进了酒楼内,一把拉住正在给人上菜的店小二。店小二一个急刹车差点摔了盘子,神情有点不善。
但是心急的庄淳管不了那么多,忙问道:“你有没有见一个穿青色衣裙的女子进来了,长相……特别漂亮,可以说是世间绝色!”
提起青衣女子,店小二神色舒缓了许多:“有。她昨儿中午还带着两位侍女与两位公子来用膳了。”
庄淳心下大喜:“她在哪里?我们约好了在这里见面的!”
店小二有些放心不下这人,害怕他对那姑娘有什么别的心思,便放下手头的事情带着庄淳到了二楼包厢里。
“叩叩叩!”
“进。”一道清冷的声音穿过房门,钻进两人耳中,带着一股安定的气息,抚平心中的杂乱。
店小二推开了屋门,庄淳四下打量一番。
那间包厢大小适中,两道画着红梅映雪的屏风摆在左右两边,五把油纸伞倒挂于房顶之上,古色古香,韵味非常。四面环绕着绿植,浓密的枝叶中吊着一个金丝鸟笼,其中的鹦鹉正啄着食物。
正前方是一张暗红镂空的矮桌,上面放着八壶酒,两把红木椅摆在桌子相对两侧。
云倾岫坐在木椅上,右手捂着酒壶盖子,左手微微抬起,便见醇香的佳酿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稳稳落于酒盏中。
察觉门被推开,她稍稍偏头,美得惊心动魄的侧颜勾勒出极致的风华。“辛苦了。”她淡淡道。
店小二愣了片刻才知她是在对他说话,便道了声:“那您二位便先用着膳,不够了再叫我便是。”
他作了个揖之后便退出去,轻轻掩上了门。
“大......大师姐。”庄淳拘谨地站在门侧,垂着头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不知所措。
“坐。”云倾岫仰头喝下一杯酒,品了品口中的香冽。她已经记不得上回喝酒是几时了,只知道曾经与那些老奸巨猾的商户们应酬,倒是没少碰。只是在她坐上商界的至尊之位后,已经没人敢再要求她什么了。
庄淳乖乖坐到她对面,等候着她再开口。
云倾岫手握酒盏,轻轻摇晃着,酒面似湖泊遇上乍起的风,泛起粼粼微光。她抬眸道:“不是想让我请你喝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