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浅希下楼的时候,阿姨正在客厅里忙碌。看见男人阴沉着一张脸,阿姨想着顾浅希应该是和薛明欣在楼上发生了什么不愉快,果然下一刻男人的话证实了安逸的猜测。
“是你让薛明欣上的楼?”男人的声音很冷,似乎夹杂着滔天的怒意。
阿姨心跳一滞,在顾家工作这么多年,顾浅希很少用这样质问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薛小姐说您找她,她却公司没有见到你人,打电话你也不接,所以......”
“所以你便让她上了楼,还去了主卧?”男人冷声打断她,他的确找薛明欣有事,也的确和薛明欣事先约好今天回去公司处理相关事宜,可是这并不代表薛明欣能自由出入他的卧室。
阿姨眼底滑过震惊,薛明欣去了顾浅希的卧室?可是,刚刚薛明欣来的时候,不是说只是去书房,将东西交给顾浅希就走吗?
阿姨心中突然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放下手中抹布,紧张地张了张口,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先生,薛小姐.......薛小姐她去了您的卧室?”
顾浅希垂在身侧的手指一点一点收紧,眼底似乎有惊涛骇浪在翻滚,偏偏他还不能当众发作,因为一旦有些事情被点破,那么便意味着林觅也会知道。
“林觅呢?”
“林小姐好像出去了。”
“出去了?”男人皱了皱眉。
“说是去找同学玩儿。”只是,林觅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似乎很难过的样子。
阿姨想,这应该是因为昨晚和顾浅希吵了架的缘故。
思即,阿姨忍不住开口,“先生,林小姐离开的时候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其实,林小姐只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有些事情,往往过了就过了,很快就会忘记的。女孩子嘛,都是要哄的,只要先生好好跟她解释,她会理解先生的良苦用心的。”
在阿姨看来,虽然在填报大学上,顾浅希和林觅之间存在着分歧,终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们彼此之间的感情摆在那里,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够解决的。
顾浅希眸光幽冷,陷入沉默。其实,他也知道,林觅是在乎自己的。可是,他不想要那种只是亲人之间的在乎,他想要成为另外种身份,可是在林觅心中却住进了另外一个人。
这才是他最在乎的。
爱情这种事情,并不是像阿姨所说得那么简单,如果真如阿姨所说的那样,只需要哄一哄她,她便能将整颗心交给他,那么即便是死,他也愿意。
更糟糕的是,阴差阳错间,他与林觅之家又出现了另外一个阻碍。
顾浅希怎么也没有想到,老天会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抛给他另外一个难题——薛明欣。
即便是醉酒,即便那只是个意外,可是有些事情发生了便发生了。虽然薛明欣说她不在乎,她不计较,可顾浅希却很清楚,像薛明欣那种人,绝对不会这么善罢甘休。她纠缠了他整整半年,期间无论他说什么,他做什么,薛明欣都没有打过退堂鼓,现在他和她之间又发生了昨夜的荒唐事,怕是有些事情难以结束。
薛明欣是个麻烦,顾浅希知道。但对付她,他有自己的手段,因为从根本上来说,薛明欣是个商人,商人都是图利益的,既然有利可图,那么便有处理办法。即便正如薛明欣所说的那样,她什么都不在乎,他也可以将一切解释清楚,毕竟他不爱她,没有爱情的婚姻,对于男人是坟墓,更会毁掉一个女人的一生。
薛明欣虽然令人头疼,却不是顾浅希最在意的。顾浅希最在意的是,如果这件事请让林觅知道的话,她会怎么想他,她本来就不爱他,若是让她知道了一切,怕是他永远都不会等到她的那一天。
不过,无论事情怎样。现在顾浅希首先要做的是找到林觅,然后后面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踌躇半晌之后,股签字终究还是按下了一串自己数字的数字,只是电话那一头却传来冰冷的女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顾浅希眉头皱了皱,又拨通了马宁宁的电话。林觅性格还算开朗,玩儿得好的也只有那么一两个。为了以防万一,这些年,顾浅希的手机里一直存有与林觅走得近的人的联系方式。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人接通,然后电话另一头响起马宁宁的声音。
“喂,你好。”
“你好,我是顾浅希,林觅的哥哥。”
马宁宁闻声,手猛地晃了晃,差点手机都没有拿稳,然后急忙盖住手机,用唇语对林觅道,“是你哥。”
林觅闻言,脸色大变,身体像是风中的枯叶,抖得不像话。她红着双眼,一个劲儿地对马宁宁摇头。
“原来是顾哥哥啊,请问找我有事儿吗?”
“林觅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林觅?”马宁宁眯了眯眸,然后缓缓开口道,“她在我家。”
“让林觅接电话。”
林觅用力摇头,很显然不会愿意接顾浅希的电话。
“林觅.......好像不想接电话。”
“.......”顾浅希陷入沉默,“她还在生我的气?”
“好像是。”其实,马宁宁很想问顾浅希究竟做了什么事情,林觅一到她家,就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
可是,奈何男人气场太强,她有这个心,却没有这个胆子。
“.......”男人沉默了几秒之后,沉声开口,“她不愿意接我电话没关系,麻烦你转告她,晚上我让老陈过来接她。”
林觅闻言,脸上血色瞬间褪尽,连忙拿过手机,大声道,“不用!”
“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
“说话。”不知为什么,林觅的沉默让男人没由来有些心慌。
“哥哥,我想在宁宁家暂时住几天。”林觅的声音有些嘶哑,落入男人耳中,让人有些心疼。
顾浅希心头一颤,响起昨天的争吵,心口隐隐作痛起来,而更多的却是心疼林觅,还有懊悔,“丫头,对不起。”
林觅闻言,鼻子一酸,眼泪簌簌掉下,低低道,“哥哥,我不怪你。”
昨夜他喝醉了,她知道。一个喝醉了的人,犯了错,她有什么理由和立场怪他呢。再说,这些年,她欠了顾浅希这么多,拿自己来还,似乎天经地义,不是么?
顾浅希只以为林觅原谅了自己昨晚的过激反应,原本紧张的一颗心渐渐放松下来,她不再生自己的气了?
只是,笑容还未来得及绽开,又生生在男人的脸上凝了住。可是怎么办,他做了不该做的事。
“回来吧,丫头。”
除了一声“对不起”和让她回去,对于昨晚的事情,顾浅希却没有一丝的解释。这个结果,足以让林觅心灰意冷。
他没有怪她,没有怪她勾.引他,反倒对她道了歉,她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可是却没有。一丝的高兴都没有。因为顾浅希没有在昨晚的事情上留下只言片语。
可是,这都不是最致命的,最让林觅心神俱裂的是男人接下来的一句云淡风轻地话。
“昨晚的事情,我们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好不好?”
林觅闻言,只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瞬间轰然崩塌。什么是“当做从未发生过”?顾浅希这是想要将昨夜的事情当做错误,当做人生污点彻底抹去么?
眼睛像是有针扎一般,钻心的疼,林觅耳朵一片轰鸣,男人之后的话,她一个自己也听不进去了。
在她脑海里,只是一直回荡着那句“就当从未发生过”,就当从未发生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从绝望和痛苦的深渊中探出头来,呼进了一口气,脑海里找回最后一丝意识。
林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好,就当一切都没有发安生过。对了,宁宁说想要去国外逛逛,我想和她一起。”
顾浅希眸色一沉,却没有拒绝,“好,去国外也可以长长见识。”
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在林觅出国的时候,将薛明欣还有薛氏的一些事情处理干净。还有成逸,他会让人想办法将他留在国内。
林觅本以为顾浅希会因为担心她的人身安全而拒绝,谁知他竟然答应得这般爽快。
为了防止顾浅希以为担心而反悔,她又急忙道,“宁宁家保镖也会去,会很安全。”
“好,你已经长大了,是时候该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
“嗯。”
“什么时候去?”
“就这两天。”林觅随意扯了个谎。
“好,早些回家。”
“今晚我想和宁宁一起睡。”言下之意,她今晚不会回家了。她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顾浅希。
“好,明天我让老陈过来接你。”
林觅双唇颤了颤,还是重重点了点头,“好。”
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当她挂断电话的时候,指甲都陷入了手心里。
“呀!林觅,你流血了!”马宁宁忍不住惊呼,急忙拉过林觅的手,只见上面早已血肉模糊。
她定定地望向林觅,一字一顿问道,“林觅,你和你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马宁宁从未看见这般失控和伤心的林觅,林觅认识的人不多,她的性子一直都是那种不温不火的,而现在却是那样伤心和绝望。
从刚才林觅和顾浅希打电话时的反应,马宁宁似乎看出了一点端倪来,她想这件事情一定与顾浅希脱不了干系。
可是,究竟是什么事,才会让林觅这般?
林觅失魂落魄地将自己缩在沙发上,紧紧将自己抱住,眼泪无声从脸颊滑落,低低道,“宁宁,能不能不要问?”
“可是,你现在这样,我真的很担心。”从早上林觅进她家门,马宁宁就心绪不宁,总感觉又不好的事情在林觅身上发生过。
见林觅始终将嘴巴守得严严实实,马宁宁低叹了一声,终究还是败下阵来,起身道,“我去给你那创口贴。”
不一会儿,马宁宁拿着创口贴走了过来,然后十分细心地将创口贴贴在林觅的手心。
她淡淡瞥了眼林觅脖颈上的围巾,无意地说了一句,“大夏天的,你把围巾系这么紧做什么?”
本是无心的一句话,却让林觅脸色顿时变得惨白。马宁宁狐疑地眯了眯眸,忽的伸出手,一把拽林觅的围巾,然后一把将其掀开。
她的动作太快,猝不及防,待到林觅反应过来的时候,脖颈处一部分的皮肤已经裸.露在外,那上面青青紫紫暧.昧的痕迹随之落入马宁宁的眼中。
明明只是冰山一角,却足以让马宁宁脸色大变。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林觅的脖颈,脑海中闪过林觅早上那伤心欲绝不满泪痕的小脸,有一种疯狂的猜测呼之欲出。
“是谁!是谁做的!”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马宁宁自然知道林觅脖颈处那些痕迹是什么。
马宁宁和林觅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她很清楚林觅从未谈过男朋友,甚至和班上的男生都没有什么交集。那么这些痕迹究竟是从何而来?
面对马宁宁的质问,林觅只觉得身上的衣服被全部扒光,羞耻,无助,绝望瞬间充斥在她的心中。
她心虚地低下头,用力摇头,“不要问了,不要问了好不好,宁宁?!”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问。”马宁宁急了。
在她的脑海中,第一个念头便是林觅被人给欺负了。一个女孩子,面对这种事情,即便现在这个社会足够开放,可是她才刚刚高中毕业!
林觅揪着衣领,闷着不说。
马宁宁心中却有一个猜测,她紧盯着林觅的小脸,红着眼问,“是不是你哥?”
马宁宁的质问,就如一道惊雷,就让林觅愣在当场。她脸色煞白,眼泪挂在眼角摇摇欲坠,却哭都哭不出。
马宁宁见林觅没有否认,心一点一点往下沉,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为之颠覆。她一瞬不一瞬地盯着林觅。
在她看来,没有否认,那么便是默认了。
是啊,能够对林觅做出那种事情的,除了与她朝夕相处的顾浅希,还能有谁呢?
马宁宁开始将以前种种都串联起来,原来顾浅希对林觅根本就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宠,他对她根本就是有利可图。
“真的是他?”
回应她的,是林觅哀戚的哭声。
马宁宁嚯地起身,冷冷道,“我去找他!”
她脚步还未踏出,便被林觅一把拽了住,“不要!不要去!”
“难道就这么不明不白吃亏?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吧!”
“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