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被一瓢凉水泼醒。
眼前数步，一位头簪满花的丰腴女人带着精明的笑，身旁左右各站一名体型健硕、面容唬人的打手。
小公子眸底微沉：“你是何人？这是何处？”
“小儿，这是不夜楼，全恒京出了名的风流旖旎、香温玉软之处。”
女人捏着手帕笑，“我呢，是这家不夜楼的老.鸨，你可以随着姑娘小倌儿唤我‘香姑’。你阿父已将你卖予我，以后，这就是你的家啦。”
小公子道：“那痦子不是我阿父。放我走。”
“啊，不是父子啊。”香姑假模假样地叹了一口气，“那也没法儿，我已经付钱了，放你走，谁来弥补我的损失。”
小公子道：“你放我走，等我寻到家人，他们会给你钱。”
香姑笑：“看你穿的衣物，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我们不夜楼的赎身钱高得很。”
她顿了一下，道：“小儿，只要你乖乖听话，荣华富贵那是享用不尽的。如若你敢顶抗，哼哼，别怪我香姑不怜贫惜弱，对你使力气和手段！”
话落，左右打手上前一步展示肌肉，目露凶光。
“别打我，我听话就是了。”避免受皮肉之苦，小公子暂且装作害怕顺从的模样。
香姑满意了，让男舞领小公子去澡房打理一番，换上方便练功的衣服。小公子暗自嫌弃这灰色衣服粗糙，贴着皮肤老不舒服。
“你长得好，香姑想培养你当男舞伎，也是桩门面。今日我先带你去舞房看看其他人的练习，随后带你练基本功。”男舞走在前头，细细地说着。
小公子跟着，听着，不着痕迹地观察周围环境，思考逃跑路线。
舞房极大，中央有一座莲花台，比平地高出十余寸，乐师在台侧以陶鼓、琵琶、古筝、笛子等乐器合奏，交织出优美悦耳的旋律。
台上有五名舞姬齐舞，尽显媚态，最后以一个完美的pose结束舞蹈。
“这段齐舞是香姑亲自排的，姑娘们跳得愈发好了。”男舞道。
小公子点点头，心里不以为意。再美的歌舞他都见过，这种搔首弄姿的舞蹈，不堪入目。
乐声再起，这次的乐曲风格欢快明朗，鼓点极强。
一位小女娘出现在莲花台之上。
她身着飘逸舞衣，肤色如雪，唇色红润，眉心一点朱砂。
起舞，提腕垂手，轮指莲花，旋拧，腾跃，舞姿轻盈柔软。
她的眉眼极其清冷，像是经久不化的雪，舞衣和发饰的飘带扬起，似寒宫仙子，超凡出世。
小公子看了许久，道：“她是谁？”
“她？她是怜怜。”男舞道，“比你早两月进来。瞅瞅这舞资，基本功多扎实，怪不得香姑喜眉笑眼，觉得捡到宝了。”
一舞毕，小女娘微微喘气，似察觉眼神，转眸，与小公子对上视线。
她看了他一会儿，小公子也不偏转视线，小女娘忽然一笑。
这一个笑靥，美好，柔软，纯净……
偏偏是在这样的地方。
小公子的手指渐渐握紧，垂眸。
没人发现，小女娘眸底闪过疑惑之色。
在古意的视角，台下的小少年头顶好感度一闪一闪。
竟从［0］降到［-10%］！
……什么情况？
-
不夜楼，楼如其名。
晚上也是灯烛辉煌，明光瓦亮，宾客如云。
小公子练了一天的基本功，男舞才放过他，让他回房休息。
小公子拖着疲累的身体躺在胡床上，却不敢睡熟，等到外面灯光渐熄，只余虫鸣之声，才悄悄摸出去。
白天去舞房时，他注意到西南角院落石墙较其他处低矮，且旁有大树，可以攀爬借力，他决意从那儿逃出去。
爬树时，月色被乌云笼罩，一时不见光，小公子只能更加小心谨慎。往上攀爬，忽然摸到温软的肌肤。
头顶有人惊慌低呵：“谁？！”
声音沙哑粗粝。
小公子一惊，脚底一滑，下意识抓紧了头上那只脚腕，将人扯了下来，一齐落入草地。
先下手为强，小公子欲控此人死穴，结果自己先挨了一拳。
小公子捂住自己鼻子，疼得要死。那人又制住他手，钳制他的脖子，贴着他，恶狠狠地低语：
“不许揭发我！不然你死定了！”
温热的呼吸扑在小公子脸上，带着一股淡雅的气息。
这时，月亮探出头，月光倾洒，二人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小女娘仍穿着一身舞衣，眉间朱砂已经抹去，嘴唇紧抿。
小公子脸上有齐刷刷的两条鼻血，十分滑稽，小女娘似乎被小公子目前的样子逗得有些想笑，却又忍住，手下力气又增了几分。
小公子呼吸困难，道：
“我……我也是要逃跑……不会告发……”
小女娘迟疑片刻，松手。
小公子大口大口地喘气。
“好啊你们，居然敢逃跑！”雷霆般的声音响起。
小公子眼中惊愕，小女娘一把拽起小公子往另一个方向奔逃。
后头传来香姑的声音：“把他们给我抓起来，关进柴房，两日不给米水，让他们长长教训！”
最终，小女娘和小公子还是被抓住了，关在柴房里。
香姑怕麻绳磨破了他们的皮相，没有拿麻绳捆住他们的手脚，但在柴房外安排了一个小厮守门。
古意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小公子，道：
“抱歉，当时太黑，我以为你是楼内巡逻的人，怕你抓我回去，就先下手为强了。”
“……无妨。”小公子只能忍痛表示理解。关于‘先下手为强’这一点，她和自己倒是想一块去了，只是他没有她下手快。
古意道：“你叫什么名字？”
真名不便说，小公子见这柴房有不少柴火，随口道：“我叫小柴。”
古意看他一会儿，笑：“听起来像假名。”
又笑了……
小公子撇开脸。
好感度闪动［-15%］。
古意收起笑容。
这是什么脾性，又降了5%，竟是不爱见人笑么？
柴房里沉默良久。
“……你叫什么名字？”小公子忽然道。
古意道：“我叫怜怜。”
小公子转头看她，“我问的是，你被卖进来之前的名字。”
她目露意外。小公子抿唇，又撇开头去，道：“不说算了。”
“念安。”小女娘声音轻轻，“我叫念安。”
小公子头顶好感度闪动，古意眼看着他的好感度从［-15%］变化到［1%］。她没有什么感觉。
不知为何，小公子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缠绕了似的，他故作粗声，道：
“你声音真难听。”
小女娘表情未变，轻缓道：“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