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的婚礼没成不假,可是亲朋好友都得了信来了,就算是亲事黄了也不能把人赶走不是?
再说席都备好了,退肯定是不能退的。
这年头冰箱虽然不是什么太高端的东西了,可是十几桌的席,就算是宾客们一口不吃,估摸着也放不了几天的时间。
事实上,这年头家里边办个红白喜事儿剩下来的菜一直是个挺让人头疼的事儿。席上办置的都平时舍不得吃的东西,一顿席下来吃不了的东西自然也就舍不得扔。
可是不扔咋整?
北方这边儿之所以乐意冬天办喜事儿,就是因为这。
吃不了的东西可以用零下二十多度的常温保存一整个冬天。
各种食物大多也都不分类,热菜凉菜都放到一个大缸里头,就往外面那么一冻。想吃的时候,拿着菜刀咔嚓咔嚓剁下来一块,放到锅里边儿一热,齐活儿。
东北有道名菜叫做乱炖,就这么来的。
不过乱炖那是后来饭店老板们想出来的文雅叫法,这道菜真正的名字,叫做“折罗”。
何为“折”?
就是剩菜掺杂折放在一起。。
何为“罗”?
就是凉菜热菜叠在一个大缸里头,一层又一层......
所以正宗的“乱炖”实在不是道美味。
李宪很小的时候就听母上大人朱静说过,她和李匹结婚那年冬天,家里边儿整整两大缸的剩菜是上顿吃下顿吃,后来实在没招了,两口子背着李友和邹妮在自己屋里边儿就热水啃馒头吃咸菜。
就当是改善伙食......
你就说这乱炖得有多恶心人吧。
扯远了,话说回老谢家这边儿来。
在谢老汉缓过来神之后,宾客双方本着不吃白不吃和不吃就白扔的心思,也都闹闹哄哄的入了席。
其实也是说笑。
现在结婚能来的,都是平日里关系相当不错的。特别是远道而来的,一路波折不说还得随份子,在家家户户都过得不怎么好的时代,足见诚意。
谢老二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过来的父老乡亲和亲朋好友都挂念的很。
谢老汉其实本身没什么大事儿,跟李友一个德行,就是一股火上来,急火攻了心罢了。
一口气儿缓过来,在屋子里边儿哼哼了半个多小时之后,除了头疼之外也就没啥大碍。
见外面闹哄哄的已经上了菜,就支着身子从炕上起来,一把将脑门上盖着的凉毛巾扯下。
“哎呀嗨嗨、你个老娘们家家的就别哭了!俺这又没死哩,咧咧的俺脑仁子生疼!”对一旁的邹丽梅发了通无名火,谢老汉一挥手,“扶我起来,我得出去。”
家里发生这么一档子事儿,邹丽梅也是没了主意,老头说什么就是什么,便将谢老汉扶起,走到了门外。
径直走到了首席之上,跟几个庄子里边儿辈分高的老人谢过了礼,谢老汉端起一杯酒水,清了清嗓子。
事实上大家伙见他出来,也都主动的放下了碗筷。
“唉、”
端着酒杯,谢老汉先是叹了口气,这才敞开了嗓子,大声道:“今天的事儿,大家伙也看到了。说实话,小二这亲事办的,俺闹心呐!”
刚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关于谢老二为啥退亲,通过去接亲的乐班和亲友传播,大家伙心里边儿多多少少也有了个数。
见谢老汉这般,纷纷出言相劝。
谢老汉摆了摆手,索性将手中的酒杯往桌子上一顿,脸上浮起了一丝怒意:“不过闹心归闹心,可这事儿他摆在这儿!凡事咱们说个理,小二这门亲,俺老谢撒句慌出门儿就让驴日,算是尽心尽力啦!可谁想到这农家的心,就像是个装不满的袋子啊!”
他这么说,众人也都叹气。
“所以今天小二这婚没结成,俺上火是上火,可是一点儿也不可惜!老话说得好,家有贤妻不遭横祸。可老话又说,娶妻不贤毁三代!农家这门儿亲,现在俺想想,结不成也就结不成了!不可惜哩!”
“谢大哥说得对!”
“老谢,你这么想就对哩!咱们这家庭,要是真把农家那位迎进来,别说新娘子啥品行,就你们那亲家母,就够你们喝一壶哩!”
“就是就是,谢大哥别上火。回头啊,再让媒人给小二说门亲,这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好姑娘还不有的是?”
被众人这么一劝,谢老汉心情顿时舒畅许多。直接端起了酒杯,对周围郑重一敬,“成!多余的话就不说啦,今天虽然小二的婚没办成,可是大家伙能来,那都是实打实的情分。大家吃好喝好,一会儿俺挨个敬大家伙一杯,干了!”
谢老汉话说的敞亮,在座的宾客虽然没见到新娘子,不过知道了细情之后也都理解,一时间觥筹交错,呼喝震天,倒也热闹。
喧嚣之中,谢老汉放下了酒杯,背着手走到了李宪这桌。
李宪早就眯了好一会儿了!
见谢老汉径直走过来,心里边儿就知道这是过来找自己说王家堡的事儿了。
虽然这事儿不是因为他起来的,不过确实是他把事情扩大化了。没等谢老汉说话,他直接从桌子上站了起来。
“二姨夫,你别说了。我跟老二已经说好了,明天我去办正事儿,直接就把二儿带上,纸业基地那头现在正在筹备开工,我想着老二过去看看能做点儿什么。王家堡的事儿,回头我肯定收拾干净,绝对不给咱家留祸患。”
被李宪一通抢白,谢老汉一愣。
随即,他的目光柔和了下来。
也不管桌子上是谁的杯子,自己给自己倒了个满酒,“二哥儿,你想多哩!俺过来就是想让你别顾虑那么多,今天的事儿怪天怪地怪不着你。你们一家子远道过来,俺家借了你们光不说,还让你们摊上了这麻烦,姨夫这心里亏欠着哩!”
看着李宪咧嘴,谢老汉端起了酒杯,“不过、二哥儿,俺还真有个事儿跟你说。”
“啥?”长辈敬酒,李宪不敢托大,忙举起酒杯迎了上去。
“小二这崽子年轻,心大,想自己闯一番前程。俺打他从部队回来,心里就清楚着哩。说实话,这小子这回没结成亲,他爱干啥就干啥,俺不惜的管。可是姨夫也看出来了,你是个有能耐又重情义的,这次走,能不能把你大哥一家也带上?这些年,为了俺家这一亩三分地,你大哥大嫂,也委屈哩!”
一旁,听到自己亲爹为自己拉下脸某前程,谢老大瞬间眼睛里就起了雾气,“爹、你这是说啥哩?俺在你身边儿尽孝,那不是应该?咋能说委屈?”
“成。”
估摸着自己要是一刻不答应,这爷俩就且要互相扯一会儿,李宪直接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把事儿答应了下来。
他大致能明白,谢老汉心里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