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控诉如一记重锤敲在简昱舟心上,在他心头激起千层浪。
他自认对她虽然没有多么浓烈的牵肠挂肚,但给予了足够的包容和宠爱,他以为她对他无一处不满,从她对他的依赖和亲近就能看出来,却不曾想在她内心深处居然藏着埋怨和怨怪。
五年的军旅生涯,十一年的商场硝烟。
他接触的不是上下级就是合作伙伴,从来只看结果、不问过程。
他只看到她被其他男人触碰,有人觊觎他的所有物,她企图用孩子捆绑他,她不知死活敢爬他的床,以及她的恶意欺骗。
从来没细究过她为什么会被其他男人盯上、为什么急于要孩子、为什么会爬他的床;从来没想过被人惦记,她会害怕、会恐惧、会不知所措;从来没想过问一问她为什么说谎、为什么隐瞒。
所以她怨他。
怨他言而无信!
怨他未能及时出现!
怨他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
怨他不听她解释!
他以为她一个小丫头,拥有花不完的钱和走到哪儿都有人捧的尊荣就会满足,从没想过她对丈夫的要求远不止钱和地位。
“我再也不相信你了,你再也不是我的简叔叔了。”
“你一点都在意我,关我禁闭,强迫我换手机换手机号,这不许我干、那不许我吃,连睡觉都要管,想睡个懒觉都不行,你就是个只许州官放火的霸王,自己发情一夜不让我睡觉,你咋不说熬夜对身体不好。”
“我就是你养的一只鸟,一只金丝雀,一只宠物鸟,说不要就不要了,现在还威胁我。”
“呜哇——”
雅致清幽的凉亭内哭声震天,吓得端红酒的佣人不敢上前。
简昱舟的眸光越敛越深,而针对他的谴责远没有停止,林峤哇哇大哭,最后一丝理智叫泪水冲刷干净,数落完简昱舟,连坐数落起姓简的一家子。
“你们简家人都是骗子,说什么嫁进来我最大最尊贵。”
“简老头骗我说他孙子温柔体贴不会凶人,结果天天凶我,白天瞪我,晚上逮我,剥夺我的爱好。”
“简玉也是骗子。骗我说她弟弟没时间谈恋爱,没谈过恋爱。没谈过恋爱能那么熟练?六-九都知道,还偷偷买奇奇怪怪的制服,比我懂的都多。”
“一家骗子,都骗我笨,骗我年纪小,骗我脾气好。”
“一家子豺狼,搞不好我妈就是被骗才把我许配给顾楠鼻涕包,我妈死了继续骗我爸、骗我,外甥不要了还不忘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们姓简的就是欺负我们姓林的不聪明,欺负我们是老实人。”
“呜呜~我再也不相信姓简的人了,姓简的没一个好人。”
“你不是对我不满吗?那离婚好了!嗝,林安丰的闺女可爱漂亮、万里挑一,嗝嗝,才不稀罕你——”
她哭到打嗝,语无伦次。
简昱舟实在看不下去,出言打断:“真想离婚?”
“离——”脱口而出一个字,林峤顿住,她又打了个嗝,抹了抹眼泪,带着几分茫然的望着男人。
她刚说什么了?
呜呜,她不想离。
简昱舟:“过来。”
他原也没打算离婚,晾着她是因为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一个欺骗他的妻子。
没想好是圈养起来当个排解寂寞的逗趣儿,还是回归豪门间习以为常的表面夫妻,或者原谅她这一回——他对她上瘾,放在一边不吃他觉得亏。
不过经过刚才的反思,想清楚了,应该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说到底她身体长大了,心智还是个半大孩子,被林安丰宠坏了,估计一时半会儿长不大,他也不想让她长大,她现在的状态让他很放松,养个能让自己开怀的孩子没什么不好。
不管她的解释能不能让他满意,他都不打算再跟她计较。
但她招蜂引蝶这事儿,必须严加管教。
她可以永远是孩子,但不能是熊孩子。
他喜欢只属于他一个人,只对他一个人露出崇拜又爱慕笑容的乖孩子。
“你让我过去就过去?”
面子上挂不住,林峤回怼一句。
怼完瘪着嘴,又开始抽噎着,一边打嗝一边冒眼泪。
简昱舟默了默,似无可奈何般暗自叹息一声,双腿提力正要起身,却又听她闷声幽幽地说:“你不生我气了我才过去。”
倒成他的不是了?简昱舟失笑,道:“过来。”
略微加重的语气让林峤惯性地回缩了下脖子,敢于和强权叫板的底气瞬间泄干净了,她“哦”了声,然后磨磨蹭蹭站起身,唯唯诺诺往男人身边挪,同时在心里疯狂数落她爸林安丰。
没把她生得聪明绝顶就算了,还言传身教把她教育得这么冲动。
她都不敢回忆刚才那些胆大包天的发言。
戴罪之身不老老实实龟缩,居然敢拔老虎的屁股毛。
这下完了,她要变下堂妻了。
结婚三个月就离婚,都没攒下多少婚后财产,还变成了二手,亏死了,以后没脸参加舞会了,还有“新融港”项目还没动工呢,万一他把合作运营权收回去,她得哭死。
林峤绞尽脑汁寻思着补救措施,然而想象中的疾言厉色并没有到来,她跌入熟悉的怀抱。
旋即男人略显粗砺的指腹覆上她的眼角,与此同时听见他磁性浑厚的嗓音落在头顶,宛如天外梵音从邈远而来,敲击在耳膜,震撼的却是心灵,“不许再哭了。”
他说不许再哭了。
不许,再哭了。
温柔得不得了,轻柔得不得了,霸道得不得了,也久违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