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冬的飞雪送走了因丰满而笨重得一步三叹的秋天,申志强的生活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从第一次见到倩姨起,他就把冬雪一般厚重的相思交给了这个女人,并用频繁的理发为借口,让相思月光般浪漫地铺满倩姨发屋,也令两个人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每次去理发,看着眼前大镜子里倩姨的一举一止、一颦一笑,申志强都觉着是在沐浴一股春风,温温的、柔柔的、痒痒的,是在冷月身上永远体会不到的令他怎样挣扎最终都不忍离开的那种。更何况,倩姨与他梦中的梅梅是那样的相像,看到她,他就仿佛看到了自己失而复得的青春一样。
而倩姨呢,一直是那样的静如菊、柔若水、轻如风,笑起来是绽放的花,忧郁时是含苞的朵。她的话很少,可每句话透露出的关心却都令申志强心旌摇荡,这更让申志强觉得她就像一本厚厚的书,耐读,可读,愿读。
他就这样如饥似渴地读着,终于有一天不再仅仅满足于“理发”的拜读方式。
那一天,他借着晚上开完班子会往家走的当口,敲开了倩姨发屋那扇已经上了锁的小门,并终于和倩姨双双躺在了倩姨独居生活的那张小床上。
那一次,他更深一步体会到了倩姨的柔情似水,体会到了在妻子冷月身上久已不遇的魅力和激情。
从此,俩人虽然表面上是死水一潭,你赚你的钱,我理我的发,“从容”得很,暗地里却如两株干枯了的老树,在经过了和风细雨的抚慰和滋润后,突然又奇迹般地重新萌发了新绿、充满了生机。
可这种“从容”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
那是一个傍晚,申志强下班回家,没有看到冷月的影子,却发现一张字条压在茶几的玻璃杯下。字条是冷月留下的,上面说,她母亲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她今晚要住在娘家照顾母亲,让他不要等他。
看完便条,申志强心中暗喜:妻子的娘家在另一个农场,虽说不算远,但来回也得一百来里路,怎么说冷月今天也回不来的。他觉得这是老天赐给他和倩姨的又一个绝好机会。因怕冷月往家中打电话找不到人,他决定把幽会地点定在自己家里。当一切过程都在他头脑中设想一遍并确认没有纰漏后,他抓起了挂在墙壁上的电话拨通了“倩姨发屋”。当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句悦耳动听的“喂”后,他只说了一句“今晚九点钟来我家理发”便挂掉了。
因怕有顾客在场猜忌,这是他们约定好了的联系暗语。
九点钟的时候,倩姨像一个幽灵,从后门悄悄潜入了申志强的家。
倩姨刚进申志强家门,便被申志强一把扯进屋里,挂上门,转身抱住倩姨挪至卧室。在看到卧室里那张铺着牡丹图床单的席梦思大床后,申志强突然宛若一头看到了浓重红色的公牛,狠狠地把倩姨摔到床上……
也许是大床的温馨加重了本就被压抑得气喘吁吁的欲火,两人就像两只彻底爆发的猛兽,云雨酣畅数次,直到午夜的月亮荡到了中天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这一次,他们可以彻夜厮守,不用担心有人会来打扰。
可就是这一次的这一刻,卧室的门突然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个人,正站在门边冷冷地看着床上的一切,布满仇恨的脸上挂满了伤心、绝望的泪水。
是冷月!
冷月并没有回到娘家去,她一直躲在隐蔽处等待着跟踪申志强。可没想到没等到申志强出来,却看到倩姨从自家后门儿左观右望地走了进去。
丈夫的**竟然是个理发的!自己在丈夫的心中还不如一个理发的?这让冷月感觉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莫大侮辱。她看着倩姨进屋,没有马上做出反应,而是揣着一颗冰冷的心游魂似地在路灯惨淡的马路上转悠了大半天,估摸着是时候了,便转回来悄悄拧开门锁,把两人抓了个正着。
或许是“做贼心虚”,也或许是夜深人静的缘故,冷月转动门锁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啪”地一声很清脆,一下惊起了床上蛇一般死缠在一起的两个人。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坐起,然后女的短促地“啊”了一声,慌忙用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身体。
看着冷月冷冷的且泪流满面的样子,申志强慌了,他手忙脚乱地抓过一件衣服披上,然后跳下床,语无伦次地向冷月做着解释。
此时,冷月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她无法接受丈夫**的现实,更无法接受,令自己丈夫**的,竟真的是一个在自己面前毫无优越感可言的发廊女子!
申志强的话冷月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她用一种鄙视和怨恨的目光盯视着丈夫,突然觉得过了这么多年了,到现在才发现丈夫就是一只垃圾桶,一只连这种女子都能入眼的垃圾桶!尤其是眼前,他那裹着衣服低声下气的样子让她觉得很恶心。
她想起自己曾经美丽的年华,想起自己这么多年的认真付出,感觉就像一颗石子打了水漂,最后沉在绝望的深水下,再也无法浮起。她的心好痛,同时也滋生起一股绝望的倔强,她毅然擦干泪水,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冬日的午夜街头,寂寞而凄清。几天前刚刚下过的第一场雪,在路灯的映照下泛着清冷冷的白。看过了刚才龌龊的场面,冷月突然喜欢上了这雪路,喜欢走在上面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这声音,此时就像是雪在和她讲的悄悄话,填补了她因绝望已变得空白一片的大脑。
冷月漫无目的地走着,她的脚就像踩着许多往事似的,沉重而酸软,脚下的雪路也随着越来越接近的主街而一段一段地消失了。
没有了雪的悄悄话儿,冷月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不知什么时候被蛀虫掏空了房柱,而这房柱,就宛如支撑了她几十年的自信。如今,自信没有了,她觉得,自己随时都有了倒塌下去的可能。
怎么办?她开始自己问起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