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扬抵达淮县之后,李镜便要开始准备去江城上任的事情了,除了自己家的一干人等他全都得带走以外,目前他还决定带走林斩和丰子年,虽然牛武也想跟他一起走,因为当初他是跟着李镜来到淮县的,但由于他的验尸水平着实一般,所以李镜委婉地拒绝了他,就当他自私好了,谁让他的身边确实不养无用的人。
江城比淮县要大数倍,相信那儿人杰地灵,衙门里应该会有更好的仵作,他没必要为了一时意气,就给自己留一个包袱。
牛武得知自己不能跟李镜离开,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但更多地也是松了口气。
自从跟在李镜身边后,他能很清晰地看见自己身上的不足,尤其是每次验尸查不到新证据的时候,他能明显感觉到李镜的失望。
其实以他的能力,能跟在李镜身边一段时间,已经是他的荣幸。
更何况,淮县仵作的这份工作,已经足够维持他的生计,他没必要再赖在李镜身边,惹人家为难。
除了牛武以外,同样感到失落的人还有文翰,虽然他没有直接向李镜表明自己想跟着他去江城的欲望,可是看见人家根本没有要带他走的打算,他的心里还是不免会感到难过。
最开始他选择跟在李镜身边,为得是想找机会向李镜报复,可是随着一起又一起案子的勘破,他亲眼看见李镜的能耐有多高,他这才开始意识到自己的狭隘与无知。
论能力、论心胸,他远远都不如李镜。
这样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报复人家呢?
事实上,李镜也有认真想过要不要带文翰走,但对方既然没有开口,那他自然不会选择主动。
他之所以会考虑带文翰,而不是牛武,最根本的原因,莫过于比起牛武而言,文翰更像是一个可造之材。
首先,他记忆力超凡,可以帮他背诵那些繁琐的公文;
其次,他心思缜密,比起丰子年和蒲正,更适合做帮忙出主意的人;
最后,也是最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能屈能伸,也沉得住气。
即便之前跟李镜有过节,想要报复他,却还是踏踏实实地在衙门做事,等待时机报复。
这样的人,注定会有一番作为,就看有没有得到适当的引导了。
李镜要不要做引导他的那个人,就看他最后能不能劝服自己带他走了。
除了要思考带哪些人离开以外,满文婷的突然来访,也是李镜离开淮县前要烦恼的其中一件事。
早在肖扬来淮县之前,他就已经听说了满文婷招亲的事情,对于她要招婿入赘的这件事,他其实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倘若满金肯将满家的生意交给自己的女儿,那么满文婷和满文轩之间,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说白了,他是一个到死都不愿意把生意交给自己女儿的人,倘若最后没找到合适的女婿来继承他的家业,恐怕满金只会含恨而终。
对于这样一个执着的父亲,满文婷身为他的女儿,也只能依着他了,不然最后落得一个不孝顺的名声,这对她的未来没有半点好处。
但是依着归依着,在招亲的过程中,她还是没办法容许自己妥协,随随便便地嫁给一个图谋满家家业的男人。
所以,她只能来找李镜,试图寻求他的帮助。
“李大人,你说我应该怎么做,我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主意了。”
满文婷坐在李镜面前,忍不住红了眼眶,“我爹他如今奄奄一息,倘若我不完成他最后的心愿,又于心何忍?但是,让我就这样将满家酒庄和自己一生的幸福随随便便交到一个陌生人手里,我的心里也不安心。”
看见她沮丧的样子,李镜淡淡一笑,直言道:“其实,你很清楚该怎么选,不是吗?你我成为朋友这么久,你应该知道我会给你什么样的答案,但你还是选择了过来找我,这便意味着你的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
听到李镜的话语,满文婷微微一怔,随即苦笑起来,“的确,我的心一直在叫我选择自己。从小到大,我自问没什么地方对不起我爹的,直到弟弟这次间接因我而死,我才觉得我欠了他许多许多。”
说着,她抬眸望向李镜,“李大人,不知道你明不明白这种感受,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用我自己的命来换我弟弟的,这样我就不欠满家什么了。可就是因为死的那个是我弟弟,所以我就注定亏欠满家一辈子,我不能不顾我爹的感受,不能连他最后的遗愿也无法完成。”
“他的遗愿是满家酒庄越做越好,而不是最后毁在一个外姓人的手里。”
李镜直言道:“虽然他现在一心想让你嫁人,可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你嫁错了人,将来整个满家酒庄都败在了你的手里,那会是你爹想看到的吗?”
“可是……”
满文婷还想再说,却被李镜一口打断,“没有可是,你只需要记住,满家酒庄毁在你手里的概率远比毁在外姓人手里的概率低得多。是要酒庄、要幸福,还是要你爹含笑而终,你自己选吧。”
这话出口,满文婷沉默了起来,半天没有说话。
见此状况,李镜长叹了口气,直言道:“相信我,没有一个父亲会忍心让自己的女儿不幸福。即便你爹现在如此执拗,等到将来他百年归老,站在黄泉之下,他也只会后悔自己现在的决定而已。虽然你现在忤逆了他,但将来他在九泉之下才可以瞑目。”
听到这个,满文婷苦笑起来,坦言道:“李大人,你是一个很好的劝慰者。”
李镜摇了摇头,温和道:“劝慰你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虽然我知道最近经历的这些事情,让你很不开心,但你要相信,当一个人跌落谷底的时候,就意味着这世上不会再有更糟糕的事情了。倘若你连这些都能熬过去,还有什么是你熬不过去的呢?活着的人,总会比死去的人有更多地可能,而谁又能够保证,那些可能里没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