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寺庙后,顾盼夏没有与芳姨离开,而是同周氏一起回了贫民区。
原本芳姨也想跟着去,但又想到,顾盼夏与父母多年未见,有许多话要说,她一个外人在场多有不适,便也没有跟着前去,而是让其中一个马夫将顾盼夏和周氏送到贫民区。
一路上,周氏的嘴角都挂着欣慰的笑容,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笑得最多的一天。
“姑娘,到了!”
马车在一条拥挤的小道上缓缓停下,车外传来马夫的声音。
顾盼夏掀开帘子,望着眼前拥挤的小道,眉头不禁微蹙。
“娘,天这么冷,你们住在这样的地方,如何受得住?”
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几块木板搭成,四周围着一层泛黑的白布,这哪能挡得住寒风?
周氏轻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无碍,我和你爹初到京城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如今能有地方住,已经很不错了。”
她的话很轻和平静,听在顾盼夏的耳中却让她忍不住心酸。
京城那么大,却没有一个容身之处,那该是件多么令人心酸的事情。
顾盼夏强忍着心酸,咽了咽口水,这才出声道:“以后不会了,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不会让你们住在这样的地方。”
她扶着周氏下了马车,让车夫在外等候,她则和周氏一同入了那个由几块木板搭成的“屋子”。
“咳咳……咳咳咳……”
顾盼夏刚靠近门口,便听从里面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那咳嗽声连续不断,让人忍不住怀疑,里面的人会不会在下一秒就要咳到断气。
周氏忍不住重重一叹,“你爹当时被落石撞伤了腿,摔倒的时候胸口撞到了地面的碎石,留下了内伤,大夫说,要不是他命大,只怕也活不到今日了。”
说完,她默默地拭了拭泪,那双通红的眸子布满了沧桑。
顾盼夏蠕动着唇角,却没有一句言语,她实在不敢想象,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他们度过了这么多年。
只听周氏哽咽道:“你爹他呀,心里时刻都惦记着你们,他总是说,要死也不能死在异乡,他要回到月河村,要看着你们,才能死的安息。”
顾盼夏一双眼底瞬间泪水盈眶,她微仰着头,将眼底的泪水逼了回去,许久才道:“不会的,有我在,爹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
周氏只当她是在自我安慰,也只是轻叹一声,这才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顾盼夏跟她身后进了屋内,只见里面摆放着一张陈旧的木床,木床上躺着一个瘦如骨柴的男人,他紧闭着双眼,咳嗽声不停地从他嘴里溢出。
似乎感觉到有人进来,他微微睁眼,在见到是周氏时,又闭上了眼。
“今日怎么这么慢才回来?”
他强忍着咳嗽说了句完整的话后,又再次重重地咳嗽起来。
周氏拉着顾盼夏走到床上,呜咽开口道:“孩子他爹,你看,我带谁来了?”
顾大海再次睁眼,细细看了顾盼夏几眼,却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
他沉声道:“咳咳咳……这是谁家……咳咳……的姑娘?你带人家来这儿做甚,当心染了我的病。”
顾盼夏实在不敢置信,印象中那身壮如牛的猎人,如今却瘦得似条竹竿,只剩一身皮包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