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这一路的探查,四周并无什么人跟着咱们。”
“也许,是咱们真的想多了。”
“不过,谨慎一些总归是无错的。”
“……”
“陆丰,在陆丰待了十年,猛然一离开,还真有些小小的不适应。”
“数十年来,我从未在一个地方停留那么长的时间,更别说还当了秦国的一个小官。”
“只是……,一些人可惜了。”
“十年前,咱们下江南的时候,一行万人上下,如今,许多人都留在了陆丰。”
“他们……,看着他们现在的日子,我都不忍心和他们提及那些事,唉,安稳的日子也好。”
“当年他们在机关城,日子就很是安稳,后来……。”
“如今也安稳了,也算是同机关城差不多,就是希望接下来的陆丰不要有太大变化才是。”
“……”
“天明少侠为县令的时候,一些事情可以自主自在许多,换了一个人为县令,不好说。”
“想来也不会有很大的变化。”
“班老头,其实你待在陆丰,那里的天候更为适合你,一岁之中,无极致的酷寒和炎热。”
“中原之地,就太明显了一些。”
“……”
十年生死。
十年劫数。
十年隐匿。
十年归去。
……
而今,陆丰之地的一位位墨者打破枷锁,各有所抉,各有所行,坐在马车前,手持马鞭,时而落下一鞭子。
盗跖浑身上下多自在。
虽说在陆丰做了十年的小官,那种感觉……多难受,尽管后来勉强适应了,还是……不想要为之。
思及墨家之人,唯有从之。
如今,天明已经从陆丰离去了,墨家之人,也当离去。
十年前,那位总督府的武真郡侯所言,只要他们老老实实的在陆丰待着,十年之后,任由他们动静。
但!
秦国人说的话怎么能轻易相信呢?
从陆丰离开之前,就专门派人在一些区域细细勘察,在一些地方细细警戒。
万一那些秦国人反悔,突然对他们下杀手怎么办?
就如当年秦国对待赵国的降卒一样,人家都投降了,秦国那些该死的人,还是下手了。
将那些赵国降卒一个个都杀了。
保不齐,如今的秦国人还会再犯。
……
天明少侠离去之后,特意花费数日时间给于试探,陆丰城外的码头之地,一些船只都准备好了。
但有不妥,直接坐船跑路。
真有危险,诸夏之地肯定是不能停留的,而无边无际的海域,还有南海之地这些年特意寻找的一些后退岛屿之地,完全可用。
似乎!
一番动作之后,隐隐发现想的有些多了。
秦国之人并无什么动静。
以墨家的多种手段试探之后,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动静,实在是……出乎意料。
那不应该是秦国的动静才是。
细细一想,又好像是秦国的动静。
十年前,那位武真郡侯所言,待在陆丰之地,可保安稳,十年之后,去留随意,如若有别的动静,那么……惩处就要来了。
也许,秦国不需要对墨家有什么巨细动静,只需要知道墨家是否有敌对他们的行为就好了。
只需要一次,那般后果……墨家就承受不起。
那位武真郡侯……说话算话吧?
十年期满,他们可以离开?
随着初始离开陆丰的忐忑,如今一颗心安稳许多,算他们说话算话,只是……想着临行前的景象,又多令人沉默。
十年前。
前来陆丰的时候,万人之数。
短短十年,许多人……刚有同他们说着墨者道理,仿佛遇到了什么大麻烦似的,直接走开了。
更有些人不希望他们被打扰。
……
他们本该是墨家的弟子,是墨家的人。
现在,抛弃了墨家,臣服于秦国,做了秦国的子民?在陆丰之地,安家立业,娶妻生子……。
许多事固不可强求。
真的看到那一幕,还是觉心中多不爽快。
亦是无法。
强行让他们一块从陆丰离去,也多艰难,几乎不可能。
既如此,天下间的道路许多,子墨子先师的道理也许已经不适合他们了,多思无益,路……还在远方。
墨家现在已经经不起更大的折腾!
能够在此时同墨家共进退、共患难的弟子,当是真正的墨者,是墨家的希望。
比起农家,也该知足。
儒家,在关中也是遭受重创。
墨家!
不为秦国注意,当满足!
“陆丰。”
“的确更加适合居住,不冷不热的天候,诸夏都不多。”
“不过,你们都离开了,老头子我留在这里也无用。”
“十年没有动弹,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也该看一看如今的中原模样了。”
“江南诸郡。”
“十年前,咱们来的时候,几乎还没有一条完整通畅的道路,一路多蛮荒,多穷山恶水。”
“现在,大不一样了。”
“别的不说,那位武真郡侯却有辅国大才,他那个爵位也不单是血脉之故。”
“……”
同行的马车内传出一道苍老之音,听上去,还有些中气十足的模样,还有些血气旺盛的感觉。
陆丰。
墨家的弟子越来越少了,如若墨家现在是百多年前的墨家,是那时候鼎盛的墨家。
多一个自己,少一个自己都无碍的墨家。
有陆丰那样的好地方,自己还真准备在陆丰养老,教导一些墨家弟子,传授墨家所学,足堪尽力。
现在。
现在难行。
唯尽全力,将墨家的传承尽可能光大,尽可能有力的传承下去。
十年方寸之地,一朝有了自由之身,离开陆丰,马车北上,沿途所观郡县,多迥异于十年前。
多为感慨!
十年。
人的一生,有多少个十年。
十年的时间,就留在陆丰了。
不知自己是否还有下一个十年。
“武真郡侯。”
“十年来,总管江南诸郡的多是总督府那位女子。”
“一位女子,还真厉害。”
“……”
身为陆丰的一个小官,对于江南十年来的变化,感知和细节更为了解,那位武真郡侯自然是江南总督。
然则。
十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那位武真郡侯都在海外仙山之地,总管诸事的是政事堂之人。
做主的是一位女子。
为此,嬴政都亲授那女子以高官显位,连她的女儿都有封授尊位,不提其它,多令人佩服。
自己是不如她。
让自己治理一个小县城都难,何况江南广袤之地,还是诸郡各不相同的地方。
“白芊红!”
“百多年前鬼谷传人庞涓的后人,一些事情并非秘密。”
“她的确不俗。”
“当年韩国南阳六百里之地投秦,其人出力不小。”
“后来又亲自领兵作战,灭楚一战,就曾亲率一支精锐大军,灭齐的时候,更是三方合围之力的将军。”
“若非女子之身,她的功劳,封一个侯爵不难。”
“……”
苍老的声音再起。
女子之人,鬼谷传人,纵横捭阖,显贵于诸夏,非凡之人,庞涓当年因齐国之事而死。
他的后人,还是一位女子。
终结了齐国的传承。
“鬼谷传人。”
“另外两位真正的鬼谷传人,这些年来,连苍璩都没有解决,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
“苍璩难道就那么不容易杀死?”
“苍璩,墨家的仇人。”
“该死的。”
“真真该死!”
“……”
同行人群,一语多不甘、多含怒的落下。
非苍璩,巨子也不会被秦国擒拿,更不会身死秦国咸阳,那个苍璩……更是杀了他们很多很多墨家弟子。
这些年来,他们待在陆丰,苍璩过活的自由自在。
苍璩还还杀了鬼谷子,鬼谷两位传人与之交手数次,都不能够杀掉苍璩,也不知是苍璩太强,还是鬼谷传人太弱!
同班大师此刻所言的那位女子相比,什么盖聂,什么卫庄,着实不当为鬼谷弟子。
昔年的鬼谷弟子,名气盖过诸国人杰。
那个卫庄,多年来,一直待在兰陵城,像一个缩头乌龟一样,哪一点像一个鬼谷传人了?
那个盖聂,多年来,好好的诸夏不待,前往西域之地,那些蛮夷之地,有什么可去的?
有那些精力,还不如早些将苍璩解决。
“苍璩!”
“根据前段时间关中传回来的消息,苍璩的实力如今愈发深不可测,再加上他自创的种玉功,更为难以诛杀。”
“苍璩。”
“以墨家现在的力量,无法应对魔宗,也无法解决他。”
“就连逍遥先生,关中之地,也被苍璩重创,若非鬼谷卫庄出现,逍遥先生多艰难。”
“高统领先我们一步离开陆丰,希望他此行真道宗,可以有所收获。”
“可以破开关卡。”
“……”
苍璩之事,墨家上下多有知晓。
他是鬼谷的仇人。
何尝不过墨家的仇人?
又何尝不是诸子百家的仇人?
数十年来,死在他手上的百家弟子数不数胜,而他不仅无碍,反而在如今的诸夏间如鱼得水。
立下的魔宗,声势愈发大了,门人弟子愈发多了,又闻门中都有玄关层次的长老。
化神层次都有许多。
诸郡之地,都有耳目。
此行前往中原之地,那里……距离魔宗新的本宗之地不远,似乎不是一件好事。
只希望诸夏间早些有人将苍璩解决为好。
然!
身为墨家的敌人,由墨家自己解决更好。
苍璩的实力非常人可及,鬼谷联手欲要镇杀他,三次都不成,他们……更难。
虽难,一些事情仍要做,墨家需要出现一位玄关层次的强者,高渐离的修行比自己顺利一些。
也和那位逍遥先生更为亲近一些。
由逍遥先生指点,或可得悟突破的机缘。
“唉!”
“盗跖统领,百家之人也有高手,诸国之人中,也有高手。”
“苍璩这些年来,也杀了他们许多人,他们……竟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应对手段。”
“实在是……。”
“放任、坐视苍璩做大。”
“犹如当年放任、坐视秦国一步步强大一样!”
“箕子之事,更可见那些人的心思,唉,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言语。”
“秦国就那般可怕?”
“箕子朝鲜有那么多人,还有那么多兵甲器械,还有足够支撑很久的粮草辎重。”
“本可有一战之力,他们就这般弃地而逃!”
“怎么会有那样的人!”
“……”
一语深叹。
苍璩自然是墨家的敌人,实则,也是诸夏很多人的敌人,墨家在陆丰待了十年,那些人难道都没有动作的?
就放任苍璩?
观之……无比熟悉的动作,秦国是如何做大的?不就是那样一步步做大的。
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箕子朝鲜重蹈覆辙。
不战而逃?
何有这般的抉择?
不打一场,如何知道打不过?
在箕子朝鲜耕耘多年,一应俱全,而秦国断无可能分出太多太强之力,有何惧?
现在,秦国占据了箕子朝鲜,那些人逃窜于辰国部族之地,逃往另外一些地方,岂非自找的?
战败了,有那个后果!
战胜了,不就可以继续待在箕子朝鲜?
说不定还能够等来良机!
“大块头,听你这番话,可知,十年来……你进益也不少啊。”
“哈哈,无需理会那些人,墨家现在首要做好自身的事情,传承不能有断。”
“箕子朝鲜的事情,幸而那些人逃走了,否则,墨家的一些力量也会出动。”
“咱们现在想要安稳的离开陆丰,几乎不太可能。”
“从这一点来看,于墨家还是有些好处的。”
“大块头!”
“这一次高统领问道真道宗逍遥先生,也会为你将修行之法修改订正,更加适合你!”
“……”
盗跖笑语。
箕子朝鲜的消息已经传回来多日了,对于那个结果……其实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墨家的许多人也能提前预料到。
因为!
那些人之前传信墨家,让墨家出动一些力量助力他们,而……那些力量并未动用。
非为不需要。
好吧。
归根结底,还是用不到了。
还是不需要了。
那些人抛弃箕子朝鲜的一切,离开了那里。
离开了那处生息多年的地方。
同墨家待在陆丰还不太一样。
若言心中没有意见,不足够,如大块头所言,本可一战,却仓皇而逃,太丢脸了一些。
事后来看,对墨家也是有好处的。
墨家不至于卷入其中。
“修行?”
“我的资质太寻常了一些。”
“先前从农家那里寻来的披甲门手段,我还没有修炼好,高统领之事,已经麻烦逍遥子了。”
“我……,我其实不太需要。”
“真可以的话,于阿纲他们更好一些。”
“……”
先前唉声叹气的声音再起。
“披甲门的手段,单单一些秘卷之法,无法琢磨修行,非有人指点不可。”
“适合你,也不适合你。”
“逍遥先生见过你,当可将披甲门的手段订正一下,使得它更适合你!”
“至于阿纲他们,或许有另外一种法子!”
“只是……尚未想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