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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花的娘见银子在桌子上乱滚,气得浑身哆嗦:“这是不过日子了吗?舅老爷是国公,他自己家里难道没有钱?要你帮着花奶奶的银子为他治病?”

“这是一家人!”红花给她一句,继续发银子给家里人采购东西。红花的娘气着出来,在外面见到空地上灯火通明。

傍晚明明走了一百车的东西,依红花的娘来看,舅老爷下半辈子吃用不完。但这里呢,奶奶站着,让人又收拾第二批次的东西。

红花的娘心疼得念佛:“什么叫花钱如流水,这回总算是见到了。”见到的直肉疼。知道劝也没有用,红花的娘又换个地方去生气。

星明月稀,宝珠半夜才回。往炕上躺下,觉得骨头格格作响,又累又倦的她没一会儿香香甜甜的睡着。

……。

梁山王大帐里,王爷和袁训对面而坐。

“苏赫果然是走了铁鹰嘴子,而且细作最新传回来消息,说他又去信它国借兵,看来这一回我们预料的不错,他挥师并不只想杀你,意在中原。”梁山王沉吟。

袁训赤红着眼睛,嗓子也从舅父重伤那夜开始嘶哑,直到今天还是这样。一开口,嗓子跟拉锯似毛毛刺刺,他的悲痛全在刺中。

“我要杀了他!”钦差大人咬牙。

梁山王严厉的瞪过来:“年青人!谁没有仇和恨,但当放下时就放下。”直截了当道:“本王的建议,项城郡王等诸郡王,你现在一个也不要动。”

这话直扎到袁训心底,在他心里也反复惦量过,黯然难言垂了垂眼皮子。

梁山王怕他心思没有转过来,循循又道:“苏赫的意图已明,那内奸不在大同,也在附近!不是郡王,就在郡王身边!你我只能按兵不动,不能打草惊蛇。苏赫倾国力而来,没有战果他没法回国交待。他要有战果,内奸就一定发动。你我必须等着!”

袁训面上肌肉抽搐,看得出来他内心的煎熬。半晌,长长的出口气:“好吧。”

梁山王欣慰了:“识大局者才能战无不胜啊。”袁训点下头,想到不能就能舅父报仇,萧索难奈的浮出在面上。

起身告辞,出了帐篷见星月满天,灿灿璀璨,也难解袁训心头愤恨。

脚下对着自己帐篷去,眼睛是漫无边际到处狂晃,心思散乱一看便知。这会儿只有把害国公的人一举拿下,只怕他才能好过来。

幸好,还没有走错路,直直来到帐篷外,就听到里面说话争执声。

问了问守帐篷的兵:“谁在里面?”

“沈将军,蒋德将军,禇校尉,三个在吹牛皮。”亲兵回话。

袁训早就猜到,也还是心怀松了松。

沈渭本来就喜欢跟他一个帐篷,蒋德是自从关安走后,也担心自己为舅父伤痛,赖到这帐篷里来的。还有褚大,不知道谁告诉的他,还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每天来缠着袁训说几句,也的确能引得袁训放松一会儿。

揭帘子进来,见床已铺好,全是地铺。沈渭坐着,蒋德半蹲着在比划,褚大正在哈哈大笑。袁训笑意出来:“你们在作什么?”

“我在说老蒋,三两银子一个的书买了不少,书中自有颜如玉,按一本书一个的算,他有几个三两的老婆?”

“噗!”

袁训也大笑一声,一起来问蒋德:“你有几个老婆?”

蒋德撸撸袖子,把吹大牛的准备做好。禇大只看他的动作,就大笑出来。三个人一起互相取笑,一面偷看袁训神色。

见到袁训如果跟着笑,就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如果袁训又走了神黯然,就互相使眼色换个话题。

袁训能领会到他们的心意,陪着说上十几句,实在没有精神再挤笑容,让一起睡下来。帐篷里呼声很快大作,但袁训悄无声息坐起,默默的进入沉思。

他睡不着。

他闭上眼,脑海中就全是辅国公对待他的旧事。

还记得坐到舅父肩头上去看集市,要泥人儿要木刀剑要年画。还记得有一回问母亲:“别人家里都有父亲,为什么舅父不是我的父亲?”袁夫人和儿子解释半天,什么是父亲,舅父又是什么,还把这话告诉给国公。

辅国公闻言大乐,把袁训叫到身边,抚着他的脑袋:“你以后就把舅父当成父亲,可好不好?”袁训笑眯眯:“好!这样我就有父亲了。”

在他的心里,自小儿是把舅父当成父亲来看的。所以龙家兄弟们寻衅过来,袁训一一接下。也从来不会委屈我只是个外甥,你们担的是什么心?

没有这种心思,袁训早把自己当成舅父的儿子,自然他也不会忘记生父。但对生父的记忆在他留下的手札上,对舅父的记忆却鲜活在他的疼爱里。

又记得,舅父不出征在外的时候,袁训如果住到小镇上,辅国公隔上一天就骑着马来看他,陪他玩耍。

而袁训总早早的让母亲陪着,到镇口上去等着。

远远的见到舅父的马来了,欢快的跑上去,摇着小手:“舅父舅父,您倒是快点儿啊,都害我等急了。”

辅国公就打一马鞭子,到袁训身边,弯腰抄起他放到马上,袁训就开心地大叫,这就不要母亲:“我和舅父打仗去了,母亲回家吧。”

辅国公就大笑出声:“好小子,你还没有马高呢,就想和我去打仗了。”带着他去空地上教他打拳,带着他玩得夕阳落山,才送他回家。

……

面上湿漉漉出来,袁训手指沾了沾,不知何时有满面的泪

…。

“小弟,”帐篷外面传来轻轻的唤声。袁训听得清楚,是龙二的声音。正想着不惊动沈渭他们就出去,沈渭蒋德禇大一个打挺全起了来,沈渭低声道:“是答应了吗?我也去!”

袁训惊愕住。

“我也去!”蒋德也道。

“也带上我!反正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褚大迫不及待,生怕让丢下。

袁训想说什么,鼻子里却先出来抽泣一声。他摆摆手,不能拒绝三个人的心意,说了一个好,走出来,见外面站着四个人。

龙二龙三龙六龙七,只没有龙怀城。

他们挺直的身躯如标枪一般,把决心显露无遗。龙二低而有力地道:“把父亲托给姐丈,老八按你说的去叫老大,小弟,我们一起去!”

瞬间,袁训觉得热血沸腾。他在龙氏兄弟身上从没有见过真情意,贸然的到来了,让他反有些招架不住。

“你们也去?”袁训这就要拒绝。龙二龙三龙六龙七一起打断他:“这事情必须有我们在!”几张面庞上毅然坚持,眼圈儿又都红了。

这红的像火,红的像怨,红的也像无情的鞭子,从他们自己内心深处抽打上来。先抽打的,是他们自己。

面对这簇簇喷涌的怒火,袁训感动的有了泪。仰面,把泪水倒灌进喉咙里,袁训还是想拒绝:“不,你们是兄弟,你们最好别去……”

“一定去!”龙二龙三龙六龙七紧紧跟上。兄弟中最差的龙七道:“这事情不能让你一个人担着!”

只这一句话,把袁训打动。

“好吧,一起去!”

话音才落,帐篷里扑出三个人。沈渭蒋德禇大全盔甲整齐:“还有我们!”

……

龙怀文在帐篷里,正听龙八在说话。

龙八完全是激将他:“你敢去吗!给父亲报仇!打听清楚,那天害父亲落马的敌将就在五百里外,把父亲托给姐丈,大哥,我们是全去的,杀了他,给父亲报仇!是好种是劣种就看你敢不敢去!”

看来兄弟们都不知道实情。龙怀文暗想着,放宽了心。道:“我去!”将军的剑本就在手边,在龙八进来以前,龙怀文早佩在身上。

他无时不担心父亲神智清醒后,吩咐拿下他的心思,在龙怀城满腔要报仇的话松懈许多。又取了弓箭,出来让小子带马,和龙怀城一同走到营门。

见到营门上站的人,龙怀文就更相信龙怀城说的话不假。

高燃的火把正下方,有一个人笔直站着。小王爷萧观面色冷峻在这里,正在为大家送行。他郑重地道:“偷袭要小心!”

让他送行的人,有其余的兄弟,还有小弟……龙怀文眼皮抽抽,有袁训在又添他一层信任。小弟总是建奇功,兄弟们跟着他不升官也多赏赐。龙怀文担心兄弟们和自己算账的心又下去不少,看来今天是小弟又有奇功,这就带上众家兄弟。

自己也在这里,少一城不少一家,也就有了自己。

余下还有一半的太子党们在这里,十几个人加上蒋德。小弟去净手,蒋德同跟去都不奇怪。还有褚大个儿,哦,这是他的亲戚,也是他的亲兵队长,去也正当。

龙怀文的心像放烟花一样的爆了,他一直羡慕石头城里有兄弟们的功劳,也一直担心袁训件件不带上他,但今天,像是一个好日子?

闷声不响对自己的小子们占头,就要跟上。

“都不带人。”龙怀城阻止住。再看别的人,全是光杆儿一条,身边是没有别人。这功劳一定不小,龙怀文这样想着,还是没有起疑心。

连渊一招手:“走!”对小王爷抱拳,拍马而去。一行人陆续跟上,守营门的将军才敢小心翼翼地问,堆着满脸的笑:“袁将军他们又要有功劳了,哈哈,真是让人眼红的要流口水。”萧观板着脸回他:“没有功劳,他们去探路,放心吧,探到功劳大家有份!”

守营门的将军心放回肚子里,心花怒放地信以为真:“好好,哈,跟着王爷小王爷,末将们是只等着发财就行了。”

萧观摆摆手,转身回去。

黑夜中,袁训一行人早奔出十数里。

……

边城外的景色,有人说七月后更美。附近如有雪峰,寒气频送,让人在正午最炎热的时候,也能感觉到秋天的凉爽。

就像此时的夜般,凉爽得沁人心脾。

银河若千百条闪动的银色项链,星星是上面镶嵌的宝石。花在马蹄下面让踏过,溅出刚烈的芳香。

草地柔软,野花在月下看也见缤纷。行在上面,好似走着的是绸缎。如果不是心中有事,这段路本可以兴致层层。

“的的…。”耳边一直似只有马蹄声,偶然的也有几声雁鸣鹰唳。但到了这里,惊天动地的狂吼声出来,撕裂八方崩摧大地。

“狼!”

龙怀文变了脸。

行路有七、八天左右,知道袁训不待见他,太子党们又全和小弟好,他一直少言寡语。但听到这让人恐惧的叫声,而此时又是夜里,龙怀文面容扭曲几下。

在外打仗也有十数年,最怕的就是狼群。

大家全住马,侧脑袋去听。狼并不一只,叫声一个接一个的出来,有时候还有群吼声。“找地方躲避!等天亮再找路过去。”袁训说过,龙怀文先松口气。

狼群有多可怕,没经过的人是不能知道。

那排山倒海,前仆后继,死了前狼,后狼又至的大潮,经过之处刮地皮似的只余一堆尸骨。也许是人,也许是动物,无一幸存。

避开,赶紧避开

龙怀文主动的帮着找容身的地方,他可不想功劳未成,反而葬身在这里。

没多久,找到一处树林,参天树不少,关键时候也能爬上去。如果是顺风,马和人的味度会把狼群吸引来,又堆出无数木柴,只没有点,防备着万一狼群早早到来,建个火圈也可以防狼一时。

但运气还真不错,直到天亮,狼群叫声反而不再听到。龙怀文松口气,眼角瞄到袁训面色冷厉,像是从出来时他一直就是这样。

让有心问目的地的龙怀文咽回话去,不回也罢。

反正不管去什么地方,有这些人在一起,有危险也是大家扛。

抱着这个心思,龙怀文再次安下心。不然他心头总有不安,觉得有什么事情要临到头上。他没有更深的疑心,是大家不就是去临敌的吗?对敌哪一回没有凶险?

龙怀文把自己又劝解一回。

中午,来到一个废弃的城市。能在这里盖城,要经得起风吹日晒,石头的居多。城门早就倒塌,只余前后两个大洞出来。

城很小,十几间屋子,破败不堪。

搜索过,全是空屋子。袁训就安排起来:“沈渭连渊,你们再带两个,拆墙屋顶子,把后城门堵上。褚大,你找一位将军,把木柴堆在前门里面。”龙怀文听听也点头。看样子,今夜在这里过,这样安排很是谨慎。

下午就有几头狼过来,单独一个,远处看看不敌,也就走开。到傍晚的时候,袁训让大家入睡。龙怀文和龙怀城分到一间屋子,就势和龙怀城聊起来。

“老八,我们是去哪里?”

龙怀城淡淡:“好地方!”

“消息可靠吗?别扑个空。我们这算深入腹地,有个不好我们全回不去。”

龙怀城淡淡:“放心吧,不会大家全陪着你。”

龙怀文听得清清楚楚,老八的话是“不会大家全陪着你”,而不是“不是大家全在陪着你”,差的字不多,意思却不一样。

龙怀文没有再问,因为他的心忽然扑腾腾的跳得很厉害。本能的跳起来,往外面去听:“像是有狼叫?”

“嗥……嗥嗥……”

漫山遍野一瞬间全是狼叫声。

“不好!”龙怀文往外就跑,总担心城门看的不紧。但才出这屋子,下风处,他闻到扑鼻的血腥味。

魂飞魄散看过去。

见城头上坐着龙二龙三龙六龙七,他们不睡全在那里。正用短剑支解着大块的血肉,一个马头端端正正的摆在血泊里,月光下马鬃毛风中飞扬,把血腥味道吹得更远。

这边城头是上风处,对面城门,那外面堆着木柴的就是下马处。

袁训等人全在这里,褚大蒋德帮忙运血肉。把上风处龙氏兄弟割开的血肉送到这里,袁训等人丢到城下

远处,幽幽绿瞳已经出现。

“住手!你们这会吸引狼群过来!……”龙怀文嘎然止住。他认出那单独的马头,那是他的马!

他心爱的座骑。

一直神骏的。

现在是狼狈的。

所以他没认出来。

“你们……”龙怀文的心这就凉成了万年冰川,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想法浮现在冰川上面,横在当空,伫立不走。

他们要杀了我?

龙怀城在他身后,还是那淡淡的语气:“大哥,我不是说过,大家不会陪着你的,陪到这里,兄弟情意已经尽完!”

风,似呜咽咆哮起来。月光,也冰寒霜冻起来。龙怀城挑明的话像冰钩子,一下一下戳在龙怀文身上。

他反手就取背上弓箭,闪电般搭上,龙家兄弟全在弓箭上下过大功夫,这一出手快如疾雷。“嘣!”

龙怀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断了弓弦。

那箭奔到龙怀城前面就失去力量,龙怀城双指一挟,接在手中,毫发无伤。再甩鼻涕似的往地上一掷,冷冷笑道:“父亲不曾防备儿子,你却是个防备兄弟的人!又有几个贼眼心腹,对你下手不敢说难,却要毁了我家的名声,让父亲落一个让儿子害了的名声!只有把你单独的带出来,一个跟的人没有,大家吃喝睡全在一起,摆布你也就机会多多。”

“老八是你干的!”龙怀文发不出弓箭,已经是壮士断了一腕。怒不可遏还要责问,龙怀城抬起手臂,袖口闪现蓝光,一把短剑尖绑在那里。

龙怀城解下来,握在手上,星光月光和城外的狼群眸光全都失色。寒气侵人,让受血肉吸引就要扑过来的狼群也停了停。

“小弟的好剑!”

龙怀城说过,把剑握在手上,眸光不屑望向龙怀文:“你的弓弦一划就断,我留了力,本想你死后烧了你弓箭陪葬,没全划断。现在就没有办法了,你还有脸举弓,这就一把断弓陪你,大哥,这是你自己找的。”

龙怀文是个暴躁的人,这就怒得额头上青筋似虫般蠕动着,面上青过了红,红过了紫,紫过了涨,很想扑上来和龙怀城拼命,却知道不敌。

这种心往下坠落,却无处接,寸寸绝望的感觉,让龙怀城面色最后变灰。

往四面看看,龙二龙三龙六龙七面色冷冰。袁训太子党们面无表情。他们的面上没有一点儿生机,像夜晚出来一堆死神,正在宣布着龙怀文的死亡。

“凭什么!你们凭什么这样做!”龙怀文不敢和龙怀城争斗,他打得过龙怀城,却打不过这里许多的人,还有外面虎视眈眈,随时想起来的狼群。

回答的是,是龙二龙三龙六龙七的怒吼声。

这里旷野无人,杀兄弟不用担心坏了家声,也不担心营中知道。龙二大骂道:“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害父亲!”

“父亲总是给你吃给你穿给你娶妻,项城郡王给过你这些吗!”龙三骂得泪流满面。因为他想到自己。

定边郡王和龙二龙三全接触过,类似项城郡王这样的事情也想做,但宫姨娘沙姨娘早就看穿,早给儿子们有过提醒。

龙六暴跳如雷:“如果不是怕脏我的手,我亲手宰了你!”龙七紧紧抱着他,不然真怕龙六冲下去对龙怀文挥剑。

龙七深深的鄙夷:“大哥,好走!你放心,大嫂和侄子我们兄弟养活。”

力气,像远去的风,从龙怀文手臂上,骨头里流逝。他还没有死,却已在死的境界里。饶是圆瞪双眼,怒气勃发又怎么样呢?这里的许多人一意的要他去死,他已无能为力。

转个身子,看向站在高处的袁训。

在龙怀文眼里,小弟从没有这样的英俊过。

夜空衬托,他眸色深邃如苍穹深不见底,面容苍白,只能是他的内心也愤怒无比。怒气不是在面上,而是从头到脚,从头发丝儿到脚下踩的地,像充满了恨意。

“小弟,这是你的主意!”龙怀文问出这一句,虚弱的随时可以倒下。

他就快支撑不住,他临死前也要问明白,是你们中的谁?想杀了我!

袁训静静地看着他。

他全身迸发出无处不在的恨,他的眸子里反而平静。他不急着回话,也有龙氏兄弟争先恐后的回答:“是我!”

“我们全有份!”

“你不死,都不安心!”

龙二大吼出声,忽然痛彻自己心扉。反身,抱住龙三,龙三本就在泪湿面颊,让哥哥这样一抱,痛随即传到他的心头,也有一半儿,是龙三心底本就有的,这就浮出来,龙三闭着眼睛痛苦的摇着头,龙六就在他身边,龙三一把攥住他的手。

龙六才切割血肉,手中有剑,这就慌忙丢到地上,“当啷”一声,龙六迎上龙三的手,这一刻,龙三的痛泪传染给了他,龙六痛的不能站立,一蹲身子下来,对着地面大哭咆哮:“你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你这笨蛋,混蛋!你还是人吗?”

哽咽着:“老七,你在哪里?”

耳后传来龙七的颤抖嗓音:“我在你身边。”抱住龙六的龙七,跟着蹲下来。龙六大吼道:“老七,我以为会疼你的!”

吼声惊得夜风,都住了一住。

一头狼作势要跃过火圈进来,这火圈点燃挡住门,旁边留一条小道,给龙怀文出去受死。

“啪!”

蒋德举弓箭把它钉在地上,狼不能挣脱,痛得嗷咧直叫,眼角也流出了泪。蒋德也湿润了眼睛,喃喃道:“我不杀你,你就吃我,所以我要杀你。”

太子党们默然无话。

禇大早跟着激动的落泪,再就只有火的燃烧声,充斥着这里

…。

“天不早了,大哥,请上路吧!”袁训出声时,龙氏兄弟已经不骂,群狼准备攻进来,太子党们全居高杀狼,星月满天最灿烂之时。

“请上路!”龙二郑重的抬起拳。

“请上路!”龙三抱拳。

“请上路!”龙六面色认真。

“不必担心大嫂和孩子们,从此,我们兄弟一条心!”龙七抱拳。

龙怀城离龙怀文不远,手中短剑还不敢抛下。但横剑在手,也拱起手。肃然地道:“大哥放心,过年过节,我们兄弟会在你灵前上香,给你多烧钱花用。”

世子指天为誓:“终我活在这世上一天,长嫂当母,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上路吧上路吧上路吧…。

什么叫大势已去,什么叫再难挽回,什么叫……再什么叫也晚了,此时再想什么也无用。一双双犀利眸光,写满的全是请上路。

龙怀文面如土色。

说死就死,这需要勇气。

他告诉自己,我是个将军,可双腿却一步难挪。

头顶上,又传来一声厉喝:“二十年后又一条好汉!磨磨蹭蹭的,你胆量何在!”袁训怒目而视。

龙怀文放声冷笑起来:“哈哈哈,小弟,兄弟,你们不想落杀兄的名声,就想出这主意来!好好,我佩服你们主意高!”一扭身子狰狞上来,抛下弓箭紧紧腰带,拔出佩剑,一招手,呼道:“把我的马牵来,这是爷的马,这辈子不离身的!”

龙二扬手把马头抛给他。

龙怀文接住,爱惜的看了看。一手握剑,一手握马头,头也不回往城门外走。

他过了火圈,出了城门,昂然而出,群狼反而谨慎的往后退开。龙怀文最后往城头上望去,放声狂吼:“父亲面前,代我尽孝吧!”

劈面一掌,打飞扑上来的一头狼,又往下一剑,把咬住他腿的狼刺死。再…。他陷入到狼堆里。

龙怀城在城门里面,看着蒋德禇大下来用石头等把城头堵上,看不到外面,龙八也一动不动,还是凝视着那个方向。

龙二龙三龙六龙七原地并排坐下,听着外面狼吼声中,中间并没有龙大的叫声,龙二道:“行,走得像个汉子!是我们家的兄弟!”

他们全不忍去看。

袁训独自负手于城头,不眨眼睛地看着,看那身影几次跃起,又几次摔落。直到他再也没跃起过……

肩头,让重重拍上一下,沈渭道:“节哀!”

“节哀!”尚栋接着拍拍他。

太子党们轮流的过来安慰他,那狼群中本撕扯的一大团,也慢慢散开。吃干净了,也就不围着了。袁训这样想着,算算时辰,想老大走的也算快,这狼对得起你,没让你细碎的受折磨。

这场景还不能解他眸光如火,他分明牙缝里迸出话,离唇却成长声而呼,遥遥呼道:“你放心吧!我会把他送给你,你地下好好的去怪他!”

项城郡王!

龙氏兄弟的眸光一跳,闪出这四个字。

龙怀城眸光也赤红,在心中刻下四个大字,项城郡王!

把他刻的深而又深,刻的不会忘记。

……

这里呆了两天,群狼才退去,袁训等人也没想过收龙怀文尸骨,回去给他立衣冠冢,大家认路回营。

……

夕阳又一回西下,天际线上通红一个好日头,把天边衬得清晰似块幕布。归鸟、山峰俱在上面,独没有出营的人身影。

萧观索然无味,垂下头准备离去。身边的人欢呼:“回来了回来了!”有什么出现在天地间,远看只是一簇小黑点。

“这方向不对啊,”萧观自语:“小倌儿他们不应该从这里回来。”但见到回来是开心的,马就在身边,上马就出营去迎。准备见到面先说一声“节哀”,却看到过来的浩浩荡荡,有马有车,应该是个商队。

小王爷失望之极,正要拨转马头回去。商队里有人放声高呼:“我们到了,听到没有?那边的,国公的药到了!”

嗓音清脆,跟个百灵鸟似的。萧观奇怪,喝一声:“王千金,去看看这是谁?”王千金早笑出来:“小爷,这是天豹,跟袁将军的那个贼小子,”

“娘的,他怎么还没有变声,这跟个姑娘似的,路上多喊几嗓子,不怕人把他抓了送到苏赫床上去小倌儿!”萧观露出笑容,但不多。

他心里还是记挂着袁训等人,虽然国公的伤药到了是好事情。和关安等人会面,让赶紧地进去,小王爷又原地等了会儿袁训,见还是不回来,再次失望而回。

野狼谷离这里又不远,昨天不回来,今天也该回来了?

袁训等人去的地方,是个群狼出落,商队军队全躲的地方,一直有名。龙怀文之所以没看出来,是他带兵的时候有向导会避开,他对那附近地势不熟悉,让袁训等人带到那里,送了性命。

闷闷的,萧观去看国公,看看大车里全堆的是什么。见这会儿大车全进到校场空地上,车里跳下两个人。

一个落地就啐:“臭了我一路子!”这个人袍子歪斜,发上有块头巾,扯成两头。生得五官端正,但肿眼睛泡子,影响了他的端正。

此乃小贺医生是也。

正骨张在后面跳下,小贺医生在生气,他就四平八稳的徐徐下车,理一理衣裳,扶一扶靴子,三根手指掂住胡须,名医派头自觉得摆得足,慢条斯理:“啊,豹子啊,”

没有人答应。

“我说那豹子,伤者在哪里?”

他还在摆斯文,冷不防天豹从后面一把抄起他,拖着就走:“你咋这么罗嗦,赶紧快点儿。”敏捷的另一只手抄上小贺医生。

小贺医生大叫大嚷:“放开我,我再也不能跟他在一起,放开我,救命了,非礼啊,”

来看热闹和帮忙卸车的士兵全傻住眼,听着大叫声远去,哄地一声,大笑声出来。

有人探头探脑,对押车的关安打听:“这是什么人?”

“鼎鼎有名的医生!”

“哈哈,我们看倒像是你们路上奸了男人…。”

萧观也乐了,精神好点儿,招呼着哼哈二将:“咱们也见识一下名医。”随后跟上。

进去一看,小王爷差点又笑出来。

两个医生正在写药方。

桌子不多,只能共用一个,一个人占上一角儿,但墨汁却用一个砚台的,这就瞪上对方一眼,沾沾笔,落笔时,恨不能用身子挡住怕对方看到,写下几味药。

再沾沾笔,眼珠子却飞快往对方笔下瞟。

两个人全是这无赖下流想偷看模样,旁边的陈留郡王却恭恭敬敬的帮着研墨,足见尊重。萧观凑过去:“这两个真的是名医?”

“小王爷没听过大同张家和贺家吗?”

萧观恍然大悟,忽的又想笑:“我说,不会弄错吧?这两个哪有名医样子?”

陈留郡王一笑:“你不信,去看看。”小王爷就走到正骨张旁边:“嘿嘿,我见识见识。”陈留郡王介绍道:“这是梁山王世子。”

正骨张一脸的失敬,就要放笔就要站起,小王爷摆手说不必,我就看看。正骨张也就没真的站起,也没真的放笔。继续写药方,写到绝妙处,如痴如醉,对小王爷侧侧脸儿:“您看可以,只别,告诉他。”

悄悄地:“他们家的药全是臭的。”

萧观忍住笑,又去看小贺医生。小贺医生早听到这位是小王爷,也似起来非起来,正骨张都没离座,小贺医生也装装样子,写到绝妙处,也对小王爷侧侧脸儿:“您看可以,只别告诉他!”

双指暗暗一指,悄悄地:“他们家的药全是馊的。”

萧观陪笑:“高明,果然是极高明的方子。”再呆下去只怕憋死自己,出来就笑容满面,走上几步离开后,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出来。

这是哪里挖出来的活宝贝,居然还是名医?

嘻嘻哈哈又往校场看人卸车,就见一行人马进营来。天色,在此时往下一暗,日光入深山,月亮还微弱,火把犹没有点起,也能看到那一行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挂念的袁训等人回来。

小王爷扑上去,袁训恰好下马,人人听到小王爷欢声大作:“节哀,节……”袁训拳头堵住他嘴,磨着牙对他。

有这样大笑让人节哀的人?你不怕人家把你一顿好揍

小王爷让堵得嘴里“唔唔”几声,袁训直推他出去十几步,才放开他,呼口气,再瞪眼警告:“少说话!闭上嘴!”

“杀了没有?”萧观一能呼吸,就来发问。

袁训板起脸:“回小王爷,我们探路途中,我大表兄龙怀文将军不幸让狼咬死,尸骨无存。”萧观强装出难过:“这事儿可真让人伤心,”

“等这仗打完,议军功的时候算上他。”袁训说过,就大步要走。萧观也想起来:“对了,你家的药到了,还有两个乌眼鸡医生…。”

本来想告诉袁训这两个医生不见得可靠,袁训却惊喜:“张医生和小贺医生?”萧观对着他脸上表情纳闷:“真的是名医?”

“是!”袁训这就更不能等,跑着过去。龙氏兄弟慢上一步,在校场上看到大车,询问是家里送来的,去找押车的人打听:“是国公府吗?”

一认,却是袁家的一个家人在,余下的全精神抖擞,看上去也像士兵。

龙怀城疑惑:“这是姐丈的府兵?”他欣喜的笑了:“姐丈背着我们也往他府中去了信?”为首的人听到他说话,上前行礼:“见过八公子,我们是去年由郡王妃调派,保护舅奶奶的。怕路上不安全,是舅奶奶打发我们来的。”

龙氏兄弟尴尬的笑笑,龙六嘀咕:“原来又是弟妹。”道几声辛苦,兄弟们也赶去看视国公。

……

帐篷里正在摆大战三百回合的战场。

正骨张摇头晃脑开条件:“我的药呢,正在熬是吧?熬到一时三刻熄火,凉到不冷不热送来。我给国公正骨,需要夹板需要……还需要一个在外面洗棉布的,这个人可不能错,一定要天干地支吻合,生辰八字相配,他洗出来的棉布,喏喏,国公好得快!”

袁训哈腰:“我这就去找这个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正骨张手一指小贺医生:“就是他了,让他在帐篷外面侍候!”

小贺医生脸都绿了。

见袁训看过来,小贺医生跷起二郎腿,长指甲掸过衣角,同样慢慢腾腾:“我开的药呢?正在熬是吧?熬到一时三刻熄火,凉到不冷不热送来。国公除去骨头有伤,还伤到五脏六腑,我给国公下针,需要……还需要一个人泡茶送水,累了给我捏腰捶背,这个人可不能错,一定要天干地支吻合,生辰八字相配,他把我侍候好了,我精神好,国公也就好得快!”

袁训明白过来,干笑:“我这就去找这个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他!这个牛皮臭膏药!”小贺医生手一指正骨张,得色上眉:“让他侍候着!”

正骨张跳起来:“放屁,你敢放屁!”

小贺医生袖子飞舞:“胡扯,你敢胡使唤我!”

很快,正骨张抄起写药方的笔,摔在小贺医生脸上。小贺医生把个砚台盒盖,砸在他脚面上。帐篷里纸张乱飞,墨汁淋头,大家躲避。

萧观往外就跑:“此等名医,平生未见!”出去松一大口气,摸额头上的汗:“爷爷的,把爷爷我都能吓到。”

听里面忽然静下来,萧观又赶紧去看。见正骨张抱着个椅子,小贺医生摇摇晃晃在抬桌子,在他们中间,袁训跪了下来。

“求你们别闹了!我舅父还等着你们救命呢!”袁训有了泪。

萧观一闪身子冲进去打算帮忙,见正骨张往旁边让让,不让袁训跪正他,道:“药酒有没有用?用了,你可以放心!药,还有一时两刻才熬好,不急,且待我教训过他不迟!”

小贺医生让让,不在袁训面前,道“不急,等药熬好喝下去再下针不迟。”又关切:“这药可是我自己的,不是你们带来的,你们的药,别看成大车的,也没有我好。”

又弯下腰,凑到袁训耳边。萧观也凑过去听。

“我是不肯来的,你家奶奶太凶,又把我绑了来。我听过是国公落马,心中这就有数。他们捆我以前,我手急眼快取药在怀里,不然,嘿嘿,可就没这好药。”

说话这会儿功夫,正骨张抱着椅子等着。等小贺医生说完,又去抬桌子,正骨张冲上来:“看我打你这狗头!”

“看我挡你这狗爪!”小贺医生横过桌子。

“看我……。”

萧观早一把扯出来袁训,在外面跺脚吼他:“那两个是等药呢,太闲,找架打,你还求他,你傻了吧你!”

帐篷里面“咣咣当当,当当咣咣”,像帐篷随时会散。

陈留郡王也出来了,摇头道:“幸好我早知道他们,给他们单独的帐篷写药方,不然,还不把岳父也惊到。”

袁训狠狠白眼儿:“姐丈!你要不给他们分帐篷,他们也就不会闹!”

陈留郡王笑了:“小弟,你家稀奇宝贝办事有种!”

“这是什么话?”袁训一把揪住他。

陈留郡王笑容可掬:“把人是捆着过来的,这不,让他们打上一出子,也出出闷气不是?”袁训很想继续来火,但慢慢的还是笑了,把陈留郡王推开,下巴一扬:“那是当然!我老婆嘛,那是我老婆!”

……

三更过去,辅国公神智清醒许多。低低的呼痛,守在这里的儿子侄子和女婿一起上前,蒋德转身就出去请活宝医生。

“阿训,”虚脱不可闻的嗓音,先叫的是袁训。

龙家兄弟无言让开,床前现出一大块地方,袁训走上去,握住辅国公手放到自己脸上:“舅父,我在这里。”

“好好,”辅国公松口气的表情,明显的放下心。

又叫:“瞻载!”

陈留郡王没有上去,示意袁训还在那里,应声:“我很好。”

迟疑一下,辅国公为什么要这里迟疑,他落马后撞到脑袋,也许凝血堵住哪里,因此看不见人,脑子不能算清楚,他也就不知道原因

“老大,”

一片寂静。

袁训稳稳回答:“大哥他战死了,军功上会在前茅!”

“那老二呢?老三,老六……”辅国公急切的问下来,甚至身子也借着袁训手之力半仰起,听儿子们全答应了,面上才有舒展。

舒展到一半,带着点儿伤心:“周何花彭,几位在哪里?”

最后才问到他们,是辅国公记得晕过去以前,他们全在死战。

袁训这时候才带上伤心:“舅父,节哀!”

辅国公僵住,本来才有生气,这就又即刻成了木雕泥胎。心里早有预料,记忆中已烙印,和亲耳听到的震撼大不相同。

袁训把他送回枕上,辅国公眼角滴出泪来。

“几十年,我们名虽主仆,情同兄弟。先父把他们给了我,这就去了,我有何面目去见先父!”辅国公痛心疾首。

“哗啦!”

盔甲响动,从陈留郡王起,袁训龙氏兄弟一起跪下,默不作声。

他们的内疚感和国公的内疚感交织到一起,陈留郡王是内疚自己早看出龙家兄弟长歪,却嫌弃的离远。袁训内疚自己没有早杀龙怀文。龙氏兄弟全内疚于自己险些成为龙怀文,这就全垂下头,一时不敢抬起。

辅国公没有在意到,他茫然的睁着眸子,似乎想在脑海里再看到那四个人的身影,但不是黑漆漆,就是白乎乎,迷里雾中什么也看不清楚。

越是看不清,越易引起他伤心。

陈留郡王咬牙打断,不许岳父再多想:“岳父放心!我必为您,为他们报此大仇!”袁训也挺起胸膛:“舅父放心,我们必报此仇!”

龙氏兄弟异口同声:“请父亲放心,此仇不报,决不为人!”

国公慢慢回魂,想到还有孩子们在身边。伸手,本能的就叫:“阿训,”袁训上前接过,辅国公转动失神的眼睛,心灰意冷,已无生念,开始交待后事。

“家产已分,我可以放心。你要好好孝敬你母亲。”

袁训噙住泪:“是。”

“老八,”

国公又唤龙怀城。龙怀城走上去,辅国公分一只手握住他:“好好孝敬你母亲。”龙怀城噙泪:“是。”

手上一暖,是父亲握住和小弟的放到一处,辅国公勉强的有了笑容:“你们兄弟,要好好的。”龙怀城大恸,这会儿又不能大哭,只强忍住。

他想起来了,在袁训小时候,他比袁训大不了几岁,小于郡王妃,那时候也小,辅国公说过这话:“你们是兄弟,你们要好好的。”

泪珠,一滴滴到国公手上。龙怀城饮泣:“父亲放心,我和小弟是兄弟,我知道。”袁训也保证:“我会的。”

国公笑容深了些,循声面庞对着袁训:“那舅父就把你的哥哥们全交给你了,他们的前程,你要照看呐。”

把哥哥交给弟弟,这话可笑。但龙氏兄弟没有一个人质疑,他们全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唉,明春陌上花开,只可惜我不能再看矣……”国公茫然的说着,面上灰色更重。多年的随从死了,他的心也就跟着死了。

家事早就交待过,没有牵挂,更没有什么能系得住他。

只见他面容僵板板的,像是风尘中吹打多年的山石,随时就可以陨落……陈留郡王等人扑上来,痛哭失声:“岳父!”

“舅父!”

“父亲!”

辅国公微摇了摇头,眸子就要闭上。帐帘子外冲进两个人,正骨张卷着袖子,小贺医生握着银针,冲进来就大骂:“你们在说什么!”

“说后事?后事说不得,说完了人就要走!让开,别挡路!”

正骨张在这里让开路,小贺医生扑上去,认准穴道就扎,边扎边咧嘴叫:“不能走!你家还有许多事没办完,房子让火烧了还要盖,媳妇要生孩子了,要认爷爷,你老婆偷了人,你不能走……”

正骨张揪住几个人:“说好听,快!说让他牵挂的事!”

袁训头一个冲上去:“加寿!舅父,加寿要见你,加寿要回来了……”辅国公像有了点儿精神:“加寿?”

“加寿还没有成亲呢,舅父你不能走!”

小贺医生不叫了,只催袁训:“就这个好,就说这个!”

“加寿成亲你不在,寿姐儿会哭。舅父,你还得去看加寿成亲,”

辅国公精神又回来一些,竭力的辨认神思:“加寿成亲啊…。要坐金殿上面?”袁训喜道:“对对对,要去看加寿当皇后,当个乖乖的小皇后……”

……

第二天一早,两个医生筋疲力尽走出帐篷,浑身是汗,就要虚脱。一缕香味儿过来,正骨张精神一振,小贺医生猛吸鼻子,同时道:“鸡汤?”

袁训和陈留郡王一左一右的扶着他们出来,闻言,道:“是鸡汤,单给国公煮的,这就让人给两位送去。”

“快给国公,给他吃好的,”两个人又同时说出来。

袁训和陈留郡王满面感激:“是是,这就给他。”陈留郡王也感激的看了袁训一眼,由衷地道:“小弟,你眼力不错,娶个好老婆!”

弟妹在一天半和一夜里面,准备好一百辆大车无数草药,又有虎骨熊胆,还有好多活鸡活鸭活鹅。路上天豹小心照顾,死了一些,但存活到这里依然不少。

这是宝珠的赤诚心意,尽在其中。

袁训赶紧把尾巴翘上天:“那是当然,我老婆还能错得了!”

“您等会儿,您说话慢着,这里风大会闪舌头。”正骨张赶紧拦住袁将军:“您家奶奶再凶不过,我就说国公伤了,啊?我不方便呐,就让捆上了,要不是我让他们拿吃饭家伙,到了这里也东西不全。”

小贺医生和正骨张,估计是百年难遇的一致,跟后面添油加醋:“这么凶的奶奶,也只能嫁将军!我说将军,我有几瓶好药酒,专治让老婆打,随涂随好,好了再打,打了再涂,我免费送给你,只求你回去管教你家奶奶,以后客气些。”

陈留郡王大笑出来。

袁训没好气:“舅父没危险了,就可以笑话我老婆了吗!”忿忿然:“姐丈,二位名医说的可是你弟妹!你还笑!”

“笑一笑身体好,”正骨张道。

“笑一笑是个宝!”小贺医生也道。

这样一笑,力气回来。两个医生不让他们兄弟再送,在这里分手,正骨张迈步之前,仰天长叹:“不幸,和庸医同诊国公,天呐,传出去,是我的手段还是他的手段,天啊天,你这是亡我啊。”

小贺医生仰面长啸状,就是脱了力,中气不足,活似鸡踩中脖子在叫唤。

“可叹,和庸医同诊国公,从此受冤枉不浅。”

陈留郡王和袁训同时翻翻眼,不管他们,走去看辅国公。经过这半夜的扎针药酒等,辅国公面色微润,点点的血色已经回来。

龙家兄弟一起来对袁训道谢:“小弟,多亏弟妹送来及时,送来的也全。”吊性命的东西,如人参等,全是有价无市的那种送来。

袁训对舅父放下心,就有心情和表兄们谦虚几句:“客气,这是她该当的。”心底,润润的喜上来。

但袁将军只当是为国公在欢喜,为国公在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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