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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议来商议去,总是不合适。但第二天起程去见定边郡王。

他们这回聪明,人马从质量上看过硬,但数量上不行,又带着粮草不愿意和人硬拼去,先行派出打探的人,按逃回府兵指的路,搜索定边郡王的位置。

找到以后,粮草车隐藏起来,萧瞻峻、宝珠和韩世拓,带着几个人,去窥视定边郡王的营盘。

这一看,总有震惊。

连绵的灰色帐篷军营,好似一眼望不到头,还看不穿有多么厚。定边郡王的大旗扬着,营门的士兵们眼睛犀利,肃杀不是从营中起,而是从这一方的天际线开始,都让凝结住。

一抹肃杀如冰峰雪冷,伫立当空。

萧瞻峻倒吸一口凉气,宝珠听到,过来问他:“二哥,有什么不对?”初见到这军营的宝珠也是吃惊的。

宝珠长大的小城外,也驻过兵。当时她小,打城外的强盗。女眷们去看热闹,也凑些银子什么的劳军,见到的和这个大为不同。

那时候的军营没有这么让人心惊肉跳。

宝珠忍住不吸凉气,怕让身边的人听到不让她前往。听到萧瞻峻这一声,宝珠的心扑腾一下,颇有点儿惊魂模样,小脸儿微微发白。

本能的想上一下,定边郡王的兵力和自己带来的相比,一个是庞然大物,一个是小小蝼蚁。

萧瞻峻又偏偏回答:“不对!定边郡王的人怎么全在这里?”

一语出口,宝珠和他都想到事情的严重性。韩世拓却是只走军需,不管别人一亩三分地的人,傻愣愣只道:“人好多啊。”

悄无声息,一行人退回来。三个人约上府兵队长和铁甲军的队长到帐篷里,萧瞻峻面色铁青:“弟妹,你也看得明白,这里只有我能去要回人马!”

萧瞻峻是看到宝珠的面色白了。

这会儿,血色早恢复。宝珠含笑:“二哥,只能我去!”

抬手,阻止萧瞻峻下面的拒绝话。这个姿势,威严自生。萧瞻峻咽口唾沫,竟然让宝珠阻得停上一停,听宝珠一个人在说。

“按我们这几天商议的,二哥,我们来推敲一回,你就知道为什么是我去!”宝珠胸有成竹:“我们的主张,是一个人去见定边郡王要人马,为防他在帐篷里就把去的人加害,先行告诉他有事情去见梁山王爷,也事先通知过王爷行程,让定边郡王有所忌惮。”

萧瞻峻点头:“就是这样,弟妹,我去见他,告诉他顺路而来,遇到我们逃出来的府兵,我顺便的前往去要人。”

“定边郡王要问二哥你为什么去见王爷?”

“我说自有公干!”

“他如果有鬼,不是更起疑心?更不会放过你。他如果有鬼,更以为你有要紧的公干去见王爷,这里是战场,半路少了一队人,谁能想到是他所为?”宝珠微笑道:“不是我不让你去,是你占着官员两个字,先就让他起杀机!”

萧瞻峻一时的无话可回。

宝珠扫过这里坐的众人,侃侃道:“各位,我去!我去见他,告诉他奉太子之命前往见我丈夫,半路前来讨要我们的人马。他必然问我为什么去见王爷,我就说求孩子。因为我家许亲给别人,还有欠着的。我是求子去的,不是为公干去的,他的戒心多少总放低吧?”

大家面面相觑,有道理是有道理,可是放着这里许多的男人,怎么能让你去?

“我决定了,我只带红花前往,不要一个人陪同。等我进去后,再告诉他我有铁甲军陪同而来,我不出来,派三个人,”宝珠凝眸:“只派三个人就足够!人多了反而他生出疑心,以为我害怕他,去接我回来。”

望向萧瞻峻:“二哥你想,你若是带一队铁甲军去,铁甲军的名声不一般,他更以为你们是对奸细不对,如果他是奸细?他会放过你们吗?”

萧瞻峻深吸一口气:“弟妹,你说得周到,我也实话告诉你不能去的原因。从今天窥视的营地来看,定边郡王离有二心不远。上上月的战报,他的人马是分散开的。他有多少人,我支应粮草,我心中有数。但今天来看,他的人马大多数全在这里,和战报上写得不符。不是他骗了梁山王爷,就是这附近临时有仗打。弟妹,这里离大同可还不远。”

这些没有足够证据就乱怀疑郡王的话,萧瞻峻也全说出来。

宝珠轻轻地笑:“现在是不管他有没有二心,都要前往讨要人马。谁能让他戒心在最低,就谁去。二哥你有和我争执的功夫,不如帮我想想这个计策怎么能成行的好。”

这就笑得有点儿调皮:“总有疑兵计啊,什么计啊的,我没看过兵书,我不知道。”对着她的笑容,闪动灿烂,又是在这种大无畏的话语中,萧瞻峻只能长叹:“好吧,疑兵计还真的是有。”

……

定边郡王正在帐篷里大发雷霆。

“苏赫呢!去信去问问,我到了,苏赫在哪里!幸好我没有直到大同城下,这个时候我带兵出现在大同,苏赫要是不到,梁山王又发现我的动向,回师杀来,难道要我一个人去对抗他?”

一个幕僚打扮的人干笑:“郡王不要担心,至少福王殿下已经起事……”

定边郡王恶狠狠的大脸凑上来,面上常年在外肌肤通红不平,又带怒气,狰狞好似一个怪物压上来:“弄几个混混打个劫,这就叫起事!”

原来这个人,却是福王派在军中和他联络的人。

幕僚让吼得往后退退,据理力争:“但总卡断梁山王今冬的粮草,让他陷于雪地里回不来,到时候兵寒马困,自有人对付他!就是没有人对付他,郡王您也可以轻易把他对付了!郡王,再忍耐一时,福王殿下就要有信来了,苏赫也很快就到。”

陪个笑:“苏赫的能耐您还不信吗?大好中原他能放得下?”

“哼哼!大好中原!”定边郡王虽余怒未息,也平息不少。在帐篷里大步踱着,大好中原?他也是为大好中原而来。

这几个字,让定边郡王缓缓平静下来。吐一口气:“好吧,我再等几天!”

幕僚大喜,又进言道:“而且您想,就是苏赫不到,咱们扣下运往梁山王军中的草药,单独的运了一批草药,未必就是一个国公重伤,也许是更要紧的人重伤?梁山王按兵不动已有月余,郡王,要是他伤重无药,他一死,这里将群龙无首,到那时候,大同可得,直挥京城可得,有福王殿下接应,大事稳稳可成。”

定边郡王沉吟,梁山王要是死了……不管他跟不跟福王一同起事,对他都有好处。他也想当主帅,几十年都没有赶走梁山王,数十年前就怀怨恨在心。

“好吧,”慢慢的吐出这两个字。定边郡王镇定下来,眸光一寒:“到底是谁重伤,还得好好审问那些人!”

对外面吼道:“来个人!”

他的亲兵进来一个,定边郡王怒道:“还没有审出来吗!这都几天了!打死没关系,我今天就要知道到底是谁受了重伤!”

话音刚落,外面又进来一个人回话:“王爷,营外有梁山王帐下昭勇将军夫人安氏求见!”

定边郡王和幕僚初时一愣,再就骇然的往后各退一步,定边郡王是踉跄稳住。

他为什么害怕如此?

头一个他听到袁训二个字,就害怕起来。袁训为人能干,能号令军中的太子党,是太子的人,有二心的人自然听到就怕。

再来他身处的地方是旷野,不是女眷们可以随意拜访的家宅,来个将军他都不担心,好好的怎么跑来一个女眷?

对于时刻担心梁山王即刻回师的他,像是一个大家全知道你在这里的不好信号。

最后,他不是才扣住袁家的人。

那队府兵一开始没有怀疑定边郡王,见定边郡王前来问话,说是昭勇将军袁夫人运给国公治伤的草药,定边郡王起了疑心,以为是梁山王或更重要的人重伤不治,这才扣下。

这还没有几天,又在野地里,有人回话,袁夫人到了,这位夫人不是个鬼,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定边郡王喘口气,才想到发问:“她和谁来的?”

“只带一个媳妇子侍候。”

定边郡王半信半疑,就这两个人能走到这里?半路上没让狼叼走,没让强盗抢走当押寨夫人倒不错。沉着脸道:“让她进来。”

看个究竟再说

帐篷里只有他和幕僚在时,幕僚又心动不已。昭勇将军袁训他是听到过的,涎着脸过来:“郡王,这要是真的,扣下她,可以要胁昭勇将军!”

定边郡王没好气:“嗯!”

……

宝珠在营外迎风而立,似一朵山崖上的兰花。

一件黑色披风往头盖到脚面上,隐隐露出一截子青裙角,不露出半分面目,也还是吸引营内不少目光。

军中母猪都是美人,何况真的来了一个女人。还是有身份的,只一个身姿就可以让人倾倒。

那目光火辣辣的,钩子似的…。宝珠虽有心事不在意这些,也暗中夸奖红花的勤快。

黑貂皮披风,女眷的衣裳,全是红花带上的。

依着宝珠不必带,二爷出门哪能用女人衣裳?但是红花一定要带上,说也许会用上。果然,这就用上了。

面见定边郡王,扮男装去,他的戒心还是不能降低的吧?

而黑色遮头盖脸的披风,又把宝珠能隐藏不少。

低低的嗓音,也有所遮盖:“红花,你怕不怕?”

万掌柜娘子早就羞愤难当,这郡王带的是兵,还是一群拿眼睛剥衣裳的狼?红花正在心里抡刀子,“唰唰唰,”把他们大卸八块,闻言,牙缝里挤出话:“不怕。”

昂一昂头,又见到面前目光跟着红了,红花大怒,用披风把脸再盖住。她刚才露出半张面庞,眼睛好看营中动静,这就一点儿也不给看,在披风里昂昂头,给宝珠打气:“奶奶,咱们都不怕!”

她的手里,抱着一把子剑。想起个震慑的作用。

宝珠伸出长袖,和红花在袖子里的手握上一握,传递给对方好些力量,静静等候。

红花重新抱剑的手,沁出汗水。

两个亲兵走出来行礼,带她们去见定边郡王。宝珠从披风下面眼神儿瞟了瞟,虽看不到最远处,也能看到人和马的精神。

这应该就是萧瞻峻所说的精兵吧?

宝珠鄙夷,仗打了有数月,你这是离大同最近的精兵吧?是准备逃回大同呢,还是准备有二心?

一路腹诽,直到定边郡王帐外。

暴喝声骤起:“回郡王,昭勇将军夫人到!”

宝珠和红花顿时怒目。

用得着吓人吗?

宝珠冷笑,才不管守帐亲兵听不听得到,径直告诉红花:“这个,就是军威吧?”红花素来伶俐,装作欢天喜地:“是啊是啊,想来我家将军的军威也是这样。”

回话的亲兵呛上一下,下面的话出得来都打结:“请,请进。”

帐帘打起,红花抢上一步挡在宝珠面前,去了风帽,站在帐篷口儿,往里面看了看,姿势摆足了,含笑回话:“奶奶,这就好进去了。”

先一步进入。

宝珠微笑而入。

怎么样?袁将军夫人也有威风,也让你郡王看看。

进去,直奔正中案几后面,徐徐站定,不卑不亢:“见过郡王。”一个打雷似的嗓音:“夫人请起。”

宝珠暗自撇嘴。

外面的当兵的是粗人,郡王可全是出身良好。这嗓门儿?您知道小王爷比您吼得响吗?早听成习惯。

“夫人前来何事?”

宝珠欠欠身子:“郡王这样的说,莫非是不想还我家的人马草药吗?”在这里,往上看一眼,才看清案几后的那个人。

他生得粗看还是不错的,总比小王爷要精神。但肌肤一般,也就带累五官。有粗,也有斯文,混杂在一处,气质不伦不类起来。

这里有宝珠憎恨他的原因在。

定边郡王是尴尬,也让宝珠看了去。

他在没有弄明宝珠来意以前,也不愿意回答自己扣下人马,冷哼一声,和宝珠目光撞在一起。郡王固然威风四射,宝珠也是毫不畏惧,凝视过来。

“郡王,为何扣下我舅父辅国公的救命草药?”宝珠表现的就是一个怒气冲天的妇人:“我奉太子命前往军中,路过这里,救下一个人。看时,却是我打发走给舅父送草药的人,郡王,您这是何意?”

定边郡王加重语气:“你奉太子命?”

“是!我随身两千铁甲军!又有公文早呈给梁山王爷,王爷回复前路有人接我。郡王如果不信,可以和我同去见王爷。”

定边郡王淡淡:“哦?你早有公文给梁山王爷?”

“是!请归还我的人车马,我还有要事呢!”宝珠大声道。

定边郡王眸子微紧:“你有什么要事?”

宝珠道:“为什么我要告诉你?”

定边郡王沉下脸:“夫人,本王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有话速回!”

宝珠沉吟:“我可以相信您吗?”带着点儿试探:“不然,等王爷那里来人,我再告诉您。”羞答答上来:“反正,也不是军情公务,是我们家的私事。”随即,面色又一沉:“算了,我不告诉您!我见您以前,已经有信给王爷,我怕您不还我家的车马,已经让人去告诉王爷,您这郡王欺负人!”

定边郡王彻底愣住!

寻思一下,也没弄明白宝珠的话是真是假。

见面前的女眷着实美貌,也着实的恼怒,丝毫没有太多心机的模样。气冲冲就跑来要人马。定边郡王打个哈哈:“夫人请坐,啊,请坐下来再说。”

宝珠坐下来,还是讨要:“几时还我?”

定边郡王微微而笑:“夫人,劝你还是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他的手指点在案几上:“一个女人!”

红花抱着剑冲他噘嘴:“还有我!”

定边郡王啼笑皆非:“两个!”面色一变,把案几重重一拍:“从实招来!不在家中呆着,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上,意欲何为!”

宝珠叫了出来:“找我丈夫要孩子!”

……

半响,目瞪口呆的定边郡王干咳两声:“是这样?”

红花又冲他叫出来:“不是这样,是哪样,你说,是哪样!”

定边郡王虎下脸:“咄!闭嘴!”

红花把嘴闭得紧紧的,开始冲他翻白眼儿!

定边郡王只能装看不见,他的心让几句话系住。她随身有铁甲军?她去信给梁山王?她只是来要孩子的?

看这两个人娇痴模样,全是内宅里娇惯妇人那种。定边郡王目光在宝珠和红花面上扫过,宝珠恼怒嗔怪,红花更狠的给他一个白眼儿,那意思跟要果子得不到似的,分明在说,还我家的人!

这来的要是萧瞻峻,就只能是公事公办。公事公办,定边郡王理亏,人马又多,不见得怕萧二爷。

对着两个女人,定边郡王心想弄明来意还不是手动擒来。漫不经心:“夫人不说,请自去吧。”宝珠瞪眼:“我家的人车马给我,我就走。不然,”

红花惊天动地叫着:“你管饭!”

“也行。”定边郡王看着这主仆实在好笑,两个美人儿让我管饭,我管得起。

宝珠和红花对着看看,又凑到一处说了几句。定边郡王等着,见袁夫人又羞涩上来:“好吧!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对别人说!”

“那是自然!”

红花又跟上:“对别人说一个字,以后变成江里老王八!”

“啪!”定边郡王捶了案几。红花骇然一跳,往后缩缩头。定边郡王好笑,女人抱剑,也不过就是个摆设。

再来看宝珠,宝珠难为情地道:“我女儿,郡王应该知道,许给英敏殿下。”定边郡王点头,他也一直好奇这亲事是怎么许的。

先不打断,先听完。

“我又生下一个女儿,依着我,再许给太子府上。”

定边郡王忍俊不禁,你想的可真美。

“但我丈夫把她许给沈家,沈家有什么好,我不答应,可他作了主,但我想再生一个,许给太子府上,这不,我从京里求来的公文,早早就告诉王爷,我要去会丈夫,王爷不久前回信,说可以来,我就赶紧的来了。怎么到了这里,听说郡王你扣我们家的人马?”

宝珠狐疑:“以前没听说您爱吃草药是不是?”

定边郡王算了算日子,差不多。梁山王驻兵不动,也是不久前的事情。不久前就给她去信让她来,现在也正不打仗,确是方便她会丈夫。

这个女人羡慕富贵羡慕疯了不成?

一个女儿要当皇后还不知足?还想把太子膝下全定干净?

定边郡王淡淡:“袁夫人,我听说你可是有见识的,你力抗苏赫…。”

宝珠扬眉接话:“苏赫算什么!”

红花又冒出来:“苏赫算什么!”

定边郡王拿她没办法,阴沉下脸。你怎么又钻出来了?

“有我母亲在!辅国公之女,从小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兵书布阵件件在行。一个苏赫哼,我们家还有地道呢,十个苏赫也不行!”

定边郡王暗暗点头,只能是这样!

说什么袁夫人力抗苏赫,弄得各郡王——全是苏赫的手下败将,单打独斗那种败将——全打听这位年青夫人是何方神圣?

消息传回,也不见这位是什么好出身好教育的人物?

要说辅国公之女厉害,这倒可信。

再亲眼见到这位将军夫人十足一个娇嗲嗲,她的婆婆把她推到风头上,隐藏她自己的能耐,这也可信。

虚假的名声定边郡王见得多了,一哂。

见他沉吟,宝珠催促:“我都说了,快还我家的人车马!”红花皱鼻子:“快还快还!”定边郡王才不肯轻易放过,又问道:“你女儿是出于什么原因定的亲?”

“为什么要告诉你!还人!”宝珠黑着脸:“你想和我女儿抢亲事不成?”红花扮鬼脸儿:“就是就是,不安好心!”

定边郡王才要冷笑逼问,又一个人进来回话:“回郡王,外面有三个人自称铁甲军,隶属太子殿下,护送袁将军夫人前来,来接袁夫人!”

铁甲军是太子殿下的人,一般的官员不知道,郡王们个个知道。定边郡王皱眉,还真的是铁甲军,那他还真不敢面前这两个。

那两个呢,这个时候牛气起来。

宝珠嫣然:“接我的人来了,”叫一声红花,红花把宝剑送上去一半,另一半在自己手里握着。宝珠握住剑鞘,带足恼怒:“你若是不归还!我就死给你看…。”一用力,抽出一半剑,她自己叫上一声,赶快松开,红花也尖叫一声,赶紧夺回来:“奶奶小心割到手!”

定边郡王面沉如水。这两位当我大帐是什么?孩童嬉戏?

宝珠刻意注视着他的表情,看他眸中有没有杀机。既然还是不放心上,宝珠继续演下去:“郡王应该知道,我丈夫是舅父养大,我要讨好我丈夫,这草药是我看着安置的,必须还我!不然,”再叫出来:“我就死在这里!让送我的铁甲军去告诉我丈夫,去告诉王爷,您逼死官眷!”

红花拍着剑:“是啊,你当我们带来好玩的吗?”

蠢女人

定边郡王已经让宝珠一会儿天真,一会儿要胁弄得心情烦躁,也清楚铁甲军不是好对付的。只要走了一个去报信,而苏赫又不及时赶到,他一个人造反难敌梁山王。

抬抬手告诉回话的人:“让他们来见我。”

片刻,三个孔武有力的男人进来。

全身黑色盔甲,不见面庞。

定边郡王眯起眼:“见本王为何遮面?”

回话*的顶上来:“郡王应知我等身份机密,非殿下所命,不以真面示人!”他不但语气强硬,反而敢威胁:“营外铁甲军共计两千!护送袁将军夫人安全去王爷军中!郡王,您私扣车人马,就此归还,请袁将军夫人不再追究!您若有什么心思?实告诉你吧,我铁甲以一当百,早安排好人,战事一起,就有小队人马分两路,一回大同,一去见王爷接应的人马!您想把我们全留在这里,休想!”

宝珠轻轻咬住了嘴唇,天真也忘记装。

红花抱剑的手僵直住,但心想总比哆嗦的好。

帐内一片寂静,定边郡王身上渐绽放出一片冰寒。他知道铁甲军说的是实话,但以他数十年的征战,服从威胁,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他的颜面可就下不来。

这里两个娇痴嗔宠的女人,三个男人,就敢威胁他?

冰寒直到人心,宝珠见状,忙又道:“好吧好吧,我告诉你我女儿亲事的事情,你把人马车还我。”

定边郡王哼上一声,权且答应。

宝珠神神秘秘:“我女儿啊,从小儿就教她认娘娘好公主好,认衣裳,教她讨好人。”要不是她一进来就太过天真无邪,定边郡王还以为宝珠忽悠人。

又哭笑不得:“这样就能定亲?”

“这是想过才教,我家丈夫是公主教习,我女儿进京,总要进宫请个安,总要讨好到公主面前……”宝珠脸色不太好看:“我说实话,你还不信?咱们说好,你不能用!”

红花往前凑凑,看样子又想接话。定边郡王忍无可忍:“放人!”

幕僚听到消息后,赶到大帐里,袁将军夫人等人已经离去。

幕僚跳脚:“郡王,您都用了刑,你放人这不是罪证?”

定边郡王翻眼,心头一阵恶寒,又想到跟来的那媳妇大翻白眼儿,恼得收回来,恨恨地道:“我现在扣下他们,就要打仗,两千铁甲军,我可不保证全歼!现在又不能就造反,他们逃走一个,你我眼前就吃不了兜着走!你不怕死,我也不怕!但我不陪着你们受折腾!”

一拍案几吼道:“赶快去催促苏赫!老子再等他十天!十天后再不赶到,十五天内攻不下大同,再不陪他!”

咬牙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么成事,诸王议政!要么老子还是郡王,难道万事不妥当地陪你们去占山为盗!”

……

宝珠等人回去,立即开溜。这就宿营也不敢,日夜兼程奔出去好几天,见后面无追兵,才大家松口气。

从此更小心。

先行探路,又遇到东安郡王、靖和郡王等,远远避开不敢接触,直奔梁山王军中

……

辅国公一天天的好起来,袁训和陈留郡王、龙氏兄弟商议过,待他能坐车,送他回家。这就头一批的府兵和家人不打发,只给家中加急信,告诉医药收到。

袁训无事就陪着辅国公说话,聊得最多的就是加寿。

以前没有机会,现在为了让国公开心,细细地告诉他:“这一年又不能去看寿姐儿,下回见到,又要把饭往我脸上涂。”

国公笑呵呵:“上次还客气,只是成盘成碗的,明年把整桌的御膳给你。”帐篷里没有人,袁训轻笑:“姑母太宠她,这就宠坏了。”

“哎,你可不能这样说,”国公笑眯眯,像是加寿在宫里的任何一个得意,就是他的得意。又想到,问袁训:“小王爷和小沈将军还要打架吗?”

辅国公看不见,据贺张医生说这是慢慢恢复的事情,恢复不好也可能。袁训就把嗓音里的得意洋洋打得高高的:“我女儿,他们能不争吗?”

“你都没见过,这就吹上了。”国公笑话他。

袁训笑道:“我虽然没见过,但母亲和宝珠信里不会骗我,她们说比加寿生得好,就一定生得好。”

又扬眉头:“还有我儿子们,都会往舅父府上做客。”

国公府上按时来信,把袁怀瑜袁怀璞说给国公听。

“舅父,医生说过几天您就可以上路。再不走,雪就要下大。您回去,可以好好招待我的瑜哥儿和璞哥儿,给他们好吃的。”

辅国公故意道:“不听话,我还打呢。”

袁训嘻嘻:“我才不信,您都没有打过我。”辅国公再笑:“现在打不动了,所以一直后悔来着,你别招我,招我,我就回去打你儿子们。”

“那他们正好跟着你学功夫。”袁训望向辅国公的眼睛,眼睛上并没有伤,还是以前那样炯炯,只可惜看不见了。

浑然不在意地道:“舅父可以口授,我进京后,您不总是写在信上面。”

“看来你打发我走,一片心思为你儿子,”辅国公也已经接受自己看不见的事实,继续取笑。

龙怀城跑进来,欢快地道:“小弟,小弟!”

辅国公失明以前,别的感觉更灵。觉得有好事情,只听到龙怀城嗓音就喜悦起来,忙支耳朵。

“弟妹来了!”

袁训奇怪:“胡说!她怎么能来?”

“真的,你去看!”

辅国公也笑:“去看看!”听着袁训出去,龙怀城上前来告诉父亲,欢欢喜喜:“父亲,弟妹给您又送来好些草药,是她亲自送来的,走这么远的路,我们家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

辅国公笑容满面,却反驳:“还有你姑母,要不是看着孙子,不会比媳妇差。”龙怀城吐吐舌头,谁不知道父亲和姑母感情深。改口道:“只能是姑母挂念,弟妹才来。”

辅国公又反驳:“这话不对,她肯来,是她的好处。”龙怀城嘿嘿。取一件外衣给父亲披上,扶他坐好,等宝珠前来探视。

又帐篷里收拾得干净,却有一些男人靴子内衣什么的,也收起来。

帐篷外面,袁训的心飞了起来。

他看到很多的车辆,也看到满面笑容的萧瞻峻,看到韩世拓虽然奇怪,也没用心看,只专心找自己的宝珠。

他一出来,就有人抢着告诉他:“袁将军,你老婆来了!”但袁训还是晕头转向,找了一时才找到。

黑貂皮披风,那么显眼的东西,硬是从思念而不敢相信的人眼下溜过。

宝珠盈盈的转过头,她听到有人说:“袁将军来了。”

她还是男装。

但营门上报信的时候,萧瞻峻想小弟夫妻恩爱,就直报弟妹在此,让小弟喜欢喜欢。弄得守营的兵进去传信后,不明就里的士兵眼睛也放在俊美的萧瞻峻和韩世拓面上,把萧二爷和韩大人弄得尴尬无比。

但很快,都知道最年青的这个才是袁将军夫人。

白生生的肌肤,有如雪山的雪莲。气质出群飘逸俊秀,让看的人啧啧出声。

袁训此时过来,笑容可掬,神采飞扬,夫妻两个人对上眼睛,眸中都焕发出神采。

一把,袁训把宝珠从马上抱下来,披风本就从头盖住,这就整个抱住,面上已现陶醉。陷于相思的陶醉,醉得他如桃花春风中般醺然。

而宝珠在他怀里,嗅着他陌生的盔甲味道,和熟悉的感觉,也半闭上眼眸,依偎着一动不动。

狠狠的,袁训打了个转儿。

四周大笑声起。

黑貂皮衣角随风起来,闪出独特的光泽,也同时亮了别人的人。

也有黯淡的。

葛通总不是滋味儿。

他已经再不和妻子通信,妻子来信,他也没看过,直接烧掉。他为袁训喜欢,也为自己难过。

当兵的开始起哄:“给我们看看,”

“好看吗?”

“长什么样子?”

把袁训打醒,笑骂道:“不给看!别围了!”抱起宝珠就走。后面一堆士兵跟着起哄,陈留郡王忍不住笑道:“还没有见过王爷呢,小爷看你猴急的!”

龙家兄弟也是来见礼的,还没有见完,就没了弟妹,也讪笑:“这就不给见了。”

小王爷闻讯过来时,更不见人影子。他抽身就去帐篷里见梁山王:“老爹,去和袁夫人说亲事,说亲事,”

梁山王抚须而笑:“不要急嘛,我都说你不要急,等仗打完,去看过孩子生得好,我会和沈家说的,你这左一架右一架的,打得全营都知道。”

“再不争,你孙子就没媳妇,您还能等。”萧观嘀咕着,又跑出去。

袁训和宝珠先去见辅国公。

辅国公还特意擦了把脸,含笑等着宝珠到来。宝珠看到的辅国公,就远不是狼狈的。拜过,辅国公唤她:“孩子,你到我面前来。”

宝珠走上去。

见到辅国公原本顾盼生威的眸子中总有茫然,宝珠很想伤心,又想到相见是欢喜的,盈盈而笑:“舅父好多了?”

“我好多了,多谢你。”辅国公和自己的妹妹说不上谢,就只谢宝珠。

宝珠涨红面庞,低下头弄衣带:“当不起……”龙家兄弟跟后面进来,见弟妹娇痴模样,想到她一路前来必有风霜,都嘘唏起来。

龙二凑到龙三耳边:“这胆量,”

“比你我强。”龙三回他。

细听宝珠回话:“没告诉舅父府上,怕大家一起跟着乱,又想舅父必好,等回去的时候,您自己再说,也免得家中担心。”

辅国公听得懂,唤上一声:“阿训。”袁训走上来,把手给辅国公。辅国公柔声,一字一句地交待:“你娶了个好媳妇,你以后,要好好的待她才是。”

袁训玩笑道:“这就打不得了,骂不得了?”

辅国公抬另一只手,作势要打他:“自然打不得骂不得。”宝珠银铃般笑出来,龙家兄弟凑趣:“小弟,我们会帮着弟妹的。”

袁训白眼他们:“走开,有你们什么事!”龙家兄弟也不生气,宝珠也就看到一个人不在,眸子转动几下,想龙怀文不在也好,宝珠看到他还烦呢。

宝珠自然地不会问这位表兄去了哪里,请出来见礼什么的。国公床前闲话几句,辅国公催着她去休息。

……

梁山王胸脯起伏,气得话也不会说。

陈留郡王、萧瞻峻、韩世拓和几位队长在这里,才把路上的话回过。王爷咆哮:“谁让他去守那个地方的!去个人这就问问他,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萧瞻峻才觉得自己想的不错,定边郡王去错了地方,猜测还没有回时,梁山王顿足又骂:“他想打大同吗?还是挥师京城!不服本王军令,老夫我宰了他!”

吼声轰隆隆,震得帐篷都似在摇晃。

陈留郡王走上一步:“王爷息怒。此事要从长计议才可!”

“从长就晚了!”梁山王抓起军令,也不让陈留郡王过来拿,出座塞到陈留郡王手上,冷峻面容:“瞻载,你速带一支兵马,赶往截住他去京城的道路!只要见到他露面,”王爷恶狠狠:“我许你杀了他!”

陈留郡王握紧令箭,有一刻幸福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定边郡王一直压在他头上,好几回破了他的军功,让他不能再升位次,陈留郡王早有收拾他的心,就是不能正大光明。

这一回机会来了,陈留郡王原地怔住。

梁山王踱步回座,杀人的心起来,人才徐徐安静:“你明天走吧,晚上我们会议,拿个主张出来。”

陈留郡王答应着,忙把令箭收起来,不想还给梁山王。

杀郡王,总是件大事情,一不小心,怕梁山王反悔。

梁山王叫进幕僚:“拟信,责问定边郡王为何擅自位置,为何私扣草药人马,为何刑讯逼供,”王爷眉头阴沉:“让他亲自来见我!”

让人去通知袁训晚上前来。

……

袁训帐篷外面,围满了人。后面人推着前面的人,耳朵贴在帐篷上往里听。

里面却不是香艳。

宝珠睁大眼睛:“真的死了?”

袁训搂紧她:“是的。”

宝珠立即道:“那一定是你杀的。”

袁训想自家的呆子从来聪明,心满意足:“要不是我杀的呢?”宝珠扭他耳朵:“龙怀文死了,只能是你!”

“他是战死的。”

宝珠道:“那也一定与你有关。”

袁训悻悻然:“好吧,知妻莫若夫,我亲眼看着他战死的。和狼。”宝珠诧异过,明白过来:“舅父受伤与他有关吗?”

“是的。”袁训眸子暗沉,对着宝珠诉诉憋闷:“我后悔要是我早杀了他,就不会有这事情。”宝珠安慰道:“你不愿意舅父少一个儿子,”

袁训长叹一声,把脑袋塞到宝珠怀里。宝珠抱着他,想法子哄他喜欢。“要我学你儿子给你看吗?”

袁训略有精神:“好。再对我说说女儿。”

耳朵一紧,让宝珠揪住。两个人坐在地铺上,这就把袁训由怀里推开,两只手全上来,提着耳朵笑,学着儿子软软的嗓音:“出去玩。”

袁训护住耳朵,哈哈大笑:“这是你儿子,还是你小时候?”

“是你儿子。还有呢,”宝珠在帐篷里嗅了嗅,眼睛左找右找。袁训坐起来:“找什么?”会错了意:“嫌这里不干净?我让人新搭个帐篷给你,我自然去那里陪你,这里是小沈同睡的地方,也不方便住。”

“那这里没有擦地布?”

袁训以为宝珠挑剔:“将就吧,你怎么不在这里找精致点心呢?”宝珠找上半天,除去兵器盔甲、一个写字的案几,再就是两双旧靴子

但刷得很干净。

宝珠道:“没办法,只能用这个。”走去拎靴子在手,靴底子在地上蹭蹭,对着袁训的脸就过来。袁训一跳起来,笑道:“这又是谁在淘气?”

宝珠笑出一嘴小白牙:“你的好儿子们,拿擦地的布给我和母亲擦眼泪,”擦眼泪是哪天,也就不用说了。

靴底子直奔袁训而来。

袁训转身,围着帐篷就跑。两个人全笑得哈哈作响,外面的人听得起劲,在外面你挤我我挤你,“扑通!”挤进两个人来,袁训和宝珠愕然站住,沈渭和连渊咧嘴一笑:“没看见,我们没看见,”

外面的人大声问:“你们看见什么?”

宝珠拎着靴子看看,放下来,蹲下身子放声大笑。没笑几声,就肩头抖动。袁训先时过来还笑骂:“让人看到了,你还笑得出来?”

也跟着笑起来。

催着宝珠:“女儿又是什么样的,快告诉我。”

“女儿啊,长大了一定比加寿还要淘气。”

说到这里,外面粗声大气的嗓门儿出来:“俩口子说个没完!我们也想见见,晚上聊行不?”

嗓音跟打炸雷似的,宝珠比上一比,小王爷比定边郡王气派多了。

袁训无奈,让宝珠坐好,出来请小王爷和兄弟们来见礼。小王爷借机传达梁山王备宴请宝珠,萧瞻峻等人过来,从到军营,这才算和袁训相见。

萧瞻峻也认定龙怀文的死是袁训干的,扯着袁训盘问,袁训就一句话:“战死的,不信你问别人?”

萧二爷干瞪眼:“你就瞒着吧,别人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我还能不知道吗?”

……

京中十月大雪飘飘,中宫端坐,听女官们说完,道:“还真的是辅国公受了伤?她该有多伤心啊。”

说的她,自然是指袁夫人。

定下加寿亲事以后,过了明路的和袁夫人成了亲戚,中宫也可以正大光明的关心自己弟妹。对女官道:“收拾几件好药材送去,再让太医院开几个伤病方子,快马送去吧。也就这一个哥哥不是?”

中宫虽曾为辅国公定下袁训的亲事而骂他,但内心还是感激的。

把娇女下嫁给平民,也没有出嫁后认为面上无光关系断绝,还对袁训百般疼爱。中宫看向坐在一旁的女儿:“瑞庆,你说再赏个什么好呢?”

瑞庆公主正在翻书,不抬头的道:“母后,人已经伤了,就地应有治疗。赏什么,明天想后天想都行,先把眼前的这件事情解决的好。”

中宫想想:“那就这样吧,报上来他的长子战死,报上追封官职,这事情由太子处置。再让太子给他的妻子诰封,赏赐些东西吧,可怜见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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