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一招得手,孟修远心中十分欣喜。
要知道,虽然他此时内功修为已经超越了师父张三丰,但是在武学领悟、实战对敌、招式理解等一系列方面,他和这位旷古烁今的武学大宗师还是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此时能在师父手上赢得一招半式,便已经算是对他这两年以来武学领悟的最大表扬了。
听得师父主动提问,孟修远自然是乐滋滋地赶忙开口答道:
“师父,我这一招,用上了两种功夫。
其一,是我自创的一套剑法,叫做《止戈剑法》。
其二,是我将《紫霄剑气》的第一式“清夜无尘”加以改进,同时化用到了其中。”
张三丰闻言一惊,他之前虽听说是孟修远多了个常常“顿悟”的异能,却没想到效果竟然如此明显,短短时间就能拿自创一门武学了。
而且刚才动手之间,他只觉得孟修远这招虽不华丽,可精妙之处全都蕴藏在其内里,显然是返璞归真的上等功夫。
本就钻研武道一生的张三丰,此时自然是来了兴趣:
“修远,没想到下山短短两年,你于武学上的进步居然如此之大
快仔细说说,都是什么功夫啊?
先说那《止戈剑法》,听这名字,好像并不是一门以伤人为目的的功夫?”
孟修远闻言点了点头,谦逊地解释道:
“您猜的很对,师父。
我创这门剑法,其实灵感便来自于咱们武当的《神门十三剑》,也是本着制敌而不伤人的原则去构思的。
只不过您也知道,我虽说于招式变通上比以前有了些长进,可还是喜欢走以力压人的路子。
所以不同于《神门十三剑》,我这套功夫不重招式临场应变、招式灵巧,精髓都在发力上。
我这般口说麻烦,您再一搭手,肯定就全明白了。”
“好。”
张三丰心想确实如此,便又折了一根树枝,与孟修远又对了一招。
这次孟修远只用了《止戈剑法》本身的技法,所以张三丰手中的树枝不仅没有折断,反而清楚地感受到了孟修远这招式中的奥妙。
闭眼冥思片刻,张三丰再开口时,脸上便已经带上了欣慰的笑容:
“好巧的功夫!
一剑之中,劲力杂糅。或推或拉,或刚或柔,浑然不可分辨。
以本门功夫为底,又明显有崆峒派《七伤拳》的影子。
只要内功修炼够火候,这一剑既出,对方便无可抵挡。”
孟修远闻言一乐,心中虽然得意,嘴上却还说这“没有没有”这样的推辞话。
“还有呢,你说你将《紫霄剑气》的第一式给改进了,如何改的?”
说实话,相较于孟修远新创了一门功夫,其实张三丰更好奇的是,他如何将《紫霄剑气》改进提升的。
毕竟这门功夫,可算是耗费了张三丰极多的心血时间才创出的,单单后期打磨、精简,便用了近半年多的时间。
张三丰自认是已经将毕生所悟,大多都用在这门剑法之上。
虽不敢说是完美无缺,但至少是以他此时的武学修为,是再做不出一点改进了。每一个细节都可谓是添一点则多、缺一点则少,至少是在现有的理论体系下达到了最合理的状态。
所以张真人倒是想看看,这个小徒弟究竟有什么奇思妙想。
孟修远闻声,也知道张三丰的意思,赶忙摸了摸脑袋解释道:
“师父莫怪,说是改进,其实也只是对我自己而言,选了个更适合的方式来用。
这一式“清夜无尘”,是整部剑法的基础,最为简单。只是将真气引于剑上而不发射出去,用以强化长剑本身。
所以我便想着,既然技法简单,那就不如将其做到极致。
您原版那十二条运气线路,是一条一条来的,虽然规整有序,但是威力上偏弱,发招也不够迅疾。
我索性将这十二条运气线路同时启用,虽然难度上高了些,但威力上则是有极大加强。”
孟修远话开口时,没太在意,毕竟这个改动不过是他日常练武的时候想出来的,连他自己都没太在意。
没想到的是,张三丰听得孟修远这么一番解释,非但不再似之前那般满意且赞赏,反倒陡然间皱起了眉头,脸色十分难看,当即怒斥了一声:
“胡闹!哪有你这般鲁莽行事的道理?!”
说话间,他也不顾不及看孟修远的反应,赶忙拉起了孟修远的手腕,一边用真气探查他体内,一边接着出声训斥道:
“我创这一招时,之所以设计了这十二条运气线路,便是想要利用人体的十二正经,要让真气依次流过,循循增强。
这招本无太多实战价值,主要还是让你感受这套剑法的核心道理,用以入门学习。
毕竟十二正经对应人的五脏六腑以及三焦,真气于其中振动太过,可是要伤及身体根本的。
你这样同时将真气于十二条线路中运行,威力大是大了,可是一招既出,对自己身体却是压力更大。
一次两次或许并不明显,但是时间久了,整个身体的根基都要被破坏。
即便你是功力盖世,可毕竟还是肉体凡胎,五脏六腑以及三焦都是人体内最为脆弱、复杂的地方,哪里容得了你如此摧残?!”
张三丰说话间虽是充斥这呵斥之意,可看他脸上却担忧。
显然之所以会如此焦急,还是怕孟修远胡乱练功伤了自己的身体。
孟修远突然遭了这么一顿训,虽心中有些无奈,可也知道好歹,只得厚着脸皮笑了笑,小声地提醒道:
“师父,您先别急,先看看我五脏六腑的情况。
我既然敢这么改,肯定是有道理的,哪敢用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张三丰闻言,心中一动,心情略微舒缓了一些。
他想着这小弟子虽然有时候常常爱说笑,又没大没小的,可是在正经问题上,却是从没出过岔子。
既然孟修远会说出这般话,肯定是有底气的,不由得屏气凝神,愈发仔细探查孟修远体内情况。
半晌过后,张真人的脸色才渐渐发生了变化,由原来的紧张和生气,渐渐变为了惊喜和不解。心怕自己看错,又耐着性子在孟修远体内探查了两遍,才缓缓收回了手。
随即,他十分疑惑的上下打量着孟修远,不由得开口问道:
“修远,这两年间你可是吃过什么奇花异果、天材地宝?
为何你的丹田经脉、五脏六腑,相较于两年之前,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易经洗髓、脱胎换骨的说法虽常在武学中被提到,但是更多的还是取其象征意义。
在两年之中,就让人的内里又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显然并非寻常修炼武功就能做到的。
你先前同我说过,你于昆仑山中寻到《九阳神功》的那片翠谷颇为神异,你可是在那其中,有过什么奇遇?”
张三丰说话间便不由得于于心中感慨,这个小弟子下山短短两年,身上便出现了如此多神异的变化,实在是闻所未闻。
孟修远闻声,自然不会和师父藏着掖着,赶忙从怀中又掏出了一本小册子恭敬递给了张真人。
这册子是他于红梅山庄闲暇时所造,里面详细记载了他目前为止改进的最新版的《健体术》的所有内容。
“师父,我体内变化,并非来自于外因,而是我长久锻炼所得来的。
我去往西域寻经的路上,有感于九阴真经的【易经锻骨篇】,顿悟之下,创了一门用真气强化身体的功夫。
两年以来,我所提炼的大多数的真气,可都被耗在了这门功夫上。
要是五脏六腑、丹田经脉再没些变化,那我这真气用的可就太亏了。”
“哦?”张三丰听得十分新奇,要说以真气短时间强化身体的功夫,他并不陌生。但要说这般永久损耗真气、只为了磨炼身体的功夫,他可连听都没听说过。
于是他当面便翻开了孟修远递过的那本秘籍,大略地翻看起来。
只见其纸面上大面积画着的,都是些人体动作图形以及运功路线,每张图片下面配有几行文字,作为说明解释。
虽然孟修远的画画功底不行,这人体动作画得很难看,但是显然这册子的制作还是十分用心的,张真人一眼扫过去,便都能理解其中所要表达的内容。
细细品其武功原理,张三丰只觉得其中内容驳杂深奥,一部分有他所创武当武学的影子,可余下更多的都还是连他都不太熟悉的概念。
许久之后,张三丰才缓缓合上手中的册子,目光灼灼,十分认真地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你这门《健体术》,实是创立了一派武学之先河,有别于我平生接触到的所有武功。
虽按你所说,消耗真气过多,非要是你自己这般天赋异禀之人,才能将其发挥出作用。
现在看来,尚需完善,提高其效用,才好在普通人之中流传。
可单论其于武学一道之中的贡献,却已不亚于你所带回来的那本《九阳神功》了。
至少于我,便是大有启发。”
他说话间,心中其实大为欣慰。
与前面那门《止戈剑法》不同,这门《健体术》在张三丰心中地位颇高,高到他觉得孟修远未来有成为一代武学宗师、甚至是超过他的潜力。
因为就像他刚才所说,这《健体术》无论理论还是效用,都是开创性的。
作为同样一生致力于武学创新的“科研型人才”,张三丰自然视之如若珍宝。
反倒是孟修远自己,听闻师父张真人这么高的评价,只觉得有些承受不起,赶忙摇头表示师父夸赞太过了。
因为之所以能创出这门功夫,主要还是依赖于【易筋锻骨篇】、武当武学、以及前世医学知识的积累。真正属于他自己所做的,不过是在“顿悟”状态的帮助下,将这些内容精巧恰当地组合在了一起而已。
却没想,张三丰竟是突然又接着说道:
“修远,你可想过收徒传艺的事情?”
孟修远闻声一愣,没想到师父竟会提起这事。他全然没有准备,只得顺着心里所想直白说出:
“没有没有,我这才十八九岁的年纪,自己的功夫都没练明白呢,哪有教授徒弟的资格……”
张三丰闻声莞尔,笑着摇了摇头:
“你啊你,怎么下山了一趟,和师父都开始说这些违心话了。
若你的功夫都还算没练明白,那你的诸位师兄、江湖上的那些知名高手,又该如何自处呢。
要知道,于一个门派的武学来说,可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绝不是仅仅创派祖师一人所传的功夫就足够的。
需要派中历代英杰之辈都贡献出一份力量,才能使得门派底蕴丰厚。
怎么,你所创的这些绝艺,难道就不想让它们在咱们派中流传下去么?”
孟修远闻言赶忙摇头解释道:
“不是的,师父,我不是这意思。
等我有空了,将那《止戈剑法》也写一份秘籍给您。
您日后看谁合适,直接将功夫传他不就是了么。”
师父依然摇了摇头,向孟修远拒绝道:
“哪里有师父拿着弟子的武功,再到处去传授的道理。
若是你寻回来的现成秘籍也就罢了,可这你自创的武功,当然还是由你自己传下去比较好。
你二师兄当年将本门的《虎爪手》改进成了一门《虎爪绝户手》,我也是让他们师兄弟之间互相传授的。
你所创之武功,精深奇妙、别具一格,未来必定会于江湖上大大地扬名。
我知你与你那诸位师兄感情深厚,若你想将其传授给他们,我自是不反对的。
只是我觉得,你也该有自己的弟子传承,使得未来武当派之中有人也供得你为一脉祖师,使得你之武功、名声也都长久流传下去,垂之千古。”
孟修远闻言,沉思片刻,而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张三丰之所以故意说这番话,真真地是发自心底为他好。
正所谓“爱之深,则为之计长远”,张三丰之所以劝孟修远收徒,其实便是已经为他考虑到了以后的事情。
作为这古代武侠世界中的一员,张三丰自知即便活得再久,也有魂归九泉的那一天。
所以除了内修己身,他于外物上毕生的最高追求,其实就是将自己的绝技、门派长远地传承下去,使之发扬光大、名垂千古。
放在孟修远身上,也是一样的。
张三丰同样是已经为孟修远计划到了百年之后的事情,希望他能和自己一样,将所创绝技、名声都传承下去,于武当派中能有独属于孟修远的一脉,成为被弟子们传颂百代的祖师。
孟修远虽自己于这方面不太在意,可只为应了师父的良苦用心,他便不会拒绝。
所以他最终向张真人表示,待找到合适的弟子人选,便一定会收徒传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