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修远随声望去,见那马上呼救的正是段誉。
相隔两个多月再遇,这位段公子可比上次见面时狼狈多了。
只见其浑身湿透、衣摆上沾满了泥点,冰凉春雨之中,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感了风寒,面色略有些苍白。
不过,再一细看,孟修远却是心中微微一笑,暗道这位段公子此刻应该是十分幸福的。
因为就在他身后遮挡处,隐约见得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正披着一件男装长袍,显然是从段誉身上脱下来。那女子似是虚脱无力,又冷得直发抖,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显然,这便是他所说的那位“王姑娘”了。
“段兄弟,好久不见,你这是怎么了?”
孟修远藏着笑意,明知故问地朝段誉道。
“孟兄,有好多歹人在追我和王姑娘,好像是……是……”
说话间,段誉已经停马在孟修远身侧,不过由于后有追兵,他也没有客气下马,略显仓惶地想要朝孟修远讲清情况,却因为紧张一时间有些口舌不清。
“是西夏一品堂的武士,突袭了丐帮大会,我等被牵涉在了其中。”
那位王姑娘见段誉一副呆呆的样子,无奈摇了摇头,开口朝孟修远补充道。
无愧是大家闺秀,短短两句话,便将事情诉说清楚,条理十分清晰。
“西夏一品堂武士突袭丐帮大会……都已经到这时候了么……”。
孟修远闻言一愣,不由得喃喃道。
他脑中天龙剧情早就模湖,可听了这话,可大致也回忆起来了一部分。
显然,此刻应该是那杏子林中丐帮内乱刚刚结束,乔峰已经被揭破契丹人的身份。就在他刚刚离去之后,西夏一品堂的人趁机来突袭了丐帮余下众人。
思及此处,孟修远心中不由得一叹,略为他那位乔大哥感慨,这自出生之始便已经注定的悲剧,终是找上了门来。
不过,未待他细想,便见那王姑娘娥眉微颦,突然向身前的段誉催促道:
“段公子,咱们莫要耽搁,快些继续逃吧。
那西夏一品堂的高手云集,随便追来几人,便不寻常。
这位孟公子年纪尚青,大概难以应付,在此恐也受了咱们的连累……”
段誉闻声嘻嘻一笑,先是十分自豪地拍了拍胸脯,而后便转过身来,向他身后那姑娘温声细语地安慰道:
“王姑娘,你莫要害怕,咱们今日有幸碰上这位孟兄,便算是已经安全了。
孟兄他为人侠义,武功高绝,我原来在大理时,便就被他救过一次。
当时我被那大名鼎鼎的四大恶人所擒,本以为已经凶多吉少,没想到这位孟兄就也是好似今天这般从天而降,以一人之力歼灭了那四大恶人,让我最终安然脱离险境。
要说起来,他可是我的大贵人……”
虽话中聊的是孟修远,可段誉的一双眼睛却都是温情脉脉地盯在他那王姑娘的身上,全程没有向孟修远看一下。
而那王姑娘听闻段誉此言,不由心中一震,轻轻惊呼一声,赶忙转过头来向孟修远道歉:
“小女子王语嫣,见过这位孟公子。
我见识浅薄,竟是不知有如此高人当面。
刚才言语不当,多有得罪,还请公子见谅。”
言罢,王语嫣不顾身子虚弱,强挺着向孟修远弯腰行了一礼,态度十分诚恳。
王语嫣本来见孟修远年纪轻轻,又从没在江湖上听过他的名号,便也就没想到他能有多大本事,觉得他是对付不了身后那些西夏追兵的。
刚刚段誉遇见孟修远十分激动,她也只觉得是这书呆子自己不通武功,所以随便认识的一个江湖中人,便觉得其本事厉害。
可后来她听段誉说,孟修远竟是以一己之力歼灭了四大恶人,这份轻视的心思便转瞬之间荡然无存。
因为王语嫣虽足不出门,可对这江湖之中的各号人物却可谓是了若指掌。四大恶人名声赫赫,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以王语嫣想来,这四人本就都是难得一见的高手,若再合在一处,那恐怕是连她表哥慕容复遇到了,都只能谨慎防守、伺机而逃。
】
却没想眼前这位孟公子明明看着比表哥还年轻几岁,竟有这般武学修为。
王语嫣震惊之余,却也为自己刚才那轻视的态度有些后悔,怕因此得罪了江湖高人,给曼陀山庄和她表哥慕容复惹上麻烦。
好在,孟修远随即的一抹微笑,让她渐渐心安了下来:
“王姑娘无需多礼,在下孟修远,不过江湖散人一个,没什么名声。
你不信我,也是正常。
这位段兄弟虽与我相识时间不长,可他家中长辈却是与我多有交情。
姑娘且放心,既然他遇到了危难,我没有不管的道理。”
于此时,孟修远与那王语嫣对视,才有机会第一次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女孩。
瞧她容貌约莫十八九岁,眉梢眼角,端庄中带有稚气,可却已经出落得极为娇丽秀美。
此时这江南的杏花春雨中,她浑身上下都被打湿,粉凋玉琢的脸上挂着滴滴水珠,似山茶朝露,惹人怜惜。
也难怪段誉一见了她就迷上了。
“对的对的,我伯父与孟兄交情颇深,他两人还曾一同抵御强敌。
王姑娘你无需多心,孟兄他绝不会生气的。”
段誉听了孟修远的话,只觉得胸口热热的,忍不住接着吹嘘道。
他过往在王语嫣面前,一直以来都颇受打击,感觉自己虽用心诚挚,可却事事比不上她那个武功高强的表哥。
此刻孟修远这么一个大高手突然出现,又说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救了两人,这不由让段誉在王语嫣眼前颇涨了些面子,心中十分激动。
三人说话间,雨势突然转急,段誉眉头一皱,看了看身后瑟瑟发抖的王语嫣,赶忙又对孟修远道:
“孟兄,咱们还是找个地方避雨吧。
我没什么,可王姑娘中了那些西夏人的毒,本就身子无力,再若受了风寒,可怎么是好……”
孟修远闻言心中一乐,不过他也没什么好拒绝的理由,当即点头应是。
如这般,段誉当即再次纵马奔出,而孟修远则不急不慢地跟在他们的马后。
王语嫣因为好奇孟修远的门派来路,此时偷偷转身,想瞧出孟修远的武功。却见孟修远步伐轻灵飘逸,用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轻功,闲庭信步间,便跟上了奔马的速度。
见此,她不由心中愈发惊讶,对那段誉所说那孟修远独自诛杀四大恶人的事情,也少了许多怀疑。
这般行了一阵,雨却是越下越大,好在不久后在路边遇到了一座大磨坊,段誉赶忙策马奔了过去。
三人行至那磨坊,孟修远却是突地停下脚步,伸手拦住了身后的段誉和王语嫣。
“怎么了,孟公子,是里面有敌人么?”
王语嫣见状,倒是比段誉机灵了许多,当即开口问道。
孟修远闻声没有答话,只是略微运起真气,“冬冬”地敲了敲门,开口道:
“外面雨下得太大,主人家可否让我们进去稍稍避一会儿雨?”
许久过后,大门打开,却见是两个农家男女,衣衫略有些不整,头发上沾了稻草,脸上红红的,脸色尴尬忸怩地说了一句“请进”。
段誉和王语嫣见此情形,心中恍然,明白了孟修远为什么刚刚要拦他们。
王语嫣不由脸上一红,段誉却没太在意,而是扶着王语嫣越过孟修远赶忙进到屋内,于旁边嘘寒问暖。
王语嫣处事妥当,刚一进门,便以头上金簪为代价,请这里的女主人借她一套衣服换上。那年轻农妇自是欣喜,拉着王语嫣便要去后面阁楼上换衣服。
可就在此事,屋里突听得一声极为惊恐的尖叫:
“鬼!他是鬼!!”
众人皆是被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发现是这磨坊的男主人此事已经摔倒在了地上,一双眼睛瞪圆,手指颤抖地指着孟修远。
突然的变故,让孟修远自己也有些茫然,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皆是上下打量着孟修远,不知道这磨坊男主人为何如此激动
片刻之后,又是王语嫣第一个面色突变,微微后退半步,朝孟修远问道:
“孟公子,你……你和我们一样淋过大雨,为什么衣服一点也没湿?
我明明见你是没有打伞的……”
她此言既出,身旁的段誉也跟着一愣。
刚才后有追兵、事发紧急,两人都没注意,原来孟修远浑身上下一直都是没沾半个雨点。
孟修远闻言哈哈一乐,才明白对方惊讶的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笑着开口解释道:
“放心吧,我也是人,不是鬼。
之所以我身上没淋雨,不过是我练的一门功夫能避雨而已。”
说话间,孟修远微微抬起鞋底展示给众人,让他们看看自己脚下沾着的水迹。
段誉和那两位磨坊主见此情形,不由松了一口气,皆连连出口称赞孟修远武功高绝,高兴地说是今日开了眼界。
唯有王语嫣面色愈发难看,一双眼睛望着孟修远愣愣出神。
她从小看遍琅环玉洞之中的武功秘籍,算是博览天下武学,自认天底下的功夫,即便是没见过的,大概也能猜到是什么样子。
可越是这样,王语嫣便越是是难以想象,一个人的功夫到底练到什么程度,才能在这大雨之中保持衣衫丁点不湿。
在她看来,这即便真是武学功夫,也已经算是彷若神迹了。
再看孟修远这张年轻俊俏的脸,王语嫣心中不由有些暗然神伤:
“表哥多年来苦练武艺,好不容易在江湖上搏下了‘南慕容’的名号,算是年轻一辈数一数二的人物。
可是……可是与眼前这位更年轻的孟公子相比,表哥他该怎么办……”
孟修远自是感受到了王语嫣那直直的目光,也猜透了她的心思,却只是暗自摇了摇头,没有出言解释什么。
这事对于王语嫣来说是一个冲击,对孟修远自己来说,却早就是习以为常。
这套《玄甲功》本就是以气护身的功夫,连飞镖暗箭都能偏移。
前世今生加在一起,孟修远练这功夫练了近三十年,再搭配他那两百年功力的北冥真气,能做到趋避风沙雪雨的程度,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
心中虽怀着种种心思,可王语嫣还是受不住身上的湿冷,赶忙跟那农妇上到后面的阁楼去换衣服了。
而孟修远和段誉则就在这楼下聊了起来,说起分别这段时间各自的事情,言语之间,段誉对孟修远颇为感激。
原来段誉自那日得了“神仙姐姐”的消息,便再次离家出走,直奔这无锡城旁的太湖而来。
几经波折,他终是在曼陀山庄之中见到了这王语嫣,见其果然和那玉像长得一模一样,只觉得人生突然有了意义。
从那之后,他便尽可能地跟在这王语嫣的身旁,哪怕这小姑娘一心只念着自己表哥,他也不愿放弃。
昨日王语嫣随慕容家的包不同、风波恶一起去与丐帮会面,段誉因为两边都不受待见,作为一个外人参与不进去,所以只得待在远处,独自等着王语嫣。
哪想这一等便是一整夜,总算等到那丐帮帮主乔峰独自离开,似是这大会要结束了,却是又有西夏一品堂的人攻来。
段誉远远见丐帮众人连带王语嫣一行人都被俘虏,不由心中大急,当即踩着《凌波微步》冲入人群将王语嫣救了出来。
也是他幸运,躲在暗处晚到一步,那西夏人的毒药已经散去,心中也没有防备,被段誉险险抢到了一匹马,带着王语嫣冲出重围,最终碰到了孟修远。
“孟兄,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你一番,若非有你,我许是今生今世都难以见到王姑娘了……”
段誉言辞恳切,看那样子,就差当即跪下再给孟修远磕几个头了。
孟修远见状一乐,正待要答话,却突然听得马蹄声响,十余骑向着碾坊急奔而来,段誉吃了一惊,跳起身来,下意识地便朝后面阁楼叫道:“王姑娘,敌人追来啦!”
阁楼上,王语嫣在那农女相助之下,刚除下上身衣衫,绞干了湿衣,正在抹试,马蹄声她也听到了,心下惶急。
可稍稍一想,她便又镇定了下来,开口朝楼下说道:
“你这书呆子,有孟公子在,咱们又何须慌张。
以孟公子的武艺,便是我表哥慕容复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区区几个西夏武士又算得了什么……”
王语嫣这边话没说完,便听“砰”的一声,磨坊的门已经被撞开,五个西夏一品堂高手鱼贯而入。
其中为首的那个模样十分奇怪,脸色蜡黄,木无表情,就如死人一般,一进门便开口道:
“小姑娘说得大话,也不知羞耻。
听闻姑苏南慕容武艺绝伦,哪里冒出来的‘孟公子’,还能在他之上?
我李延宗今日,倒是要领教领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