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印法”这个名字,孟修远却是听得十分耳熟。
和鲁妙子之前所叙一样,在他印象之中,这该是邪王石之轩的一门自创神功,凭之纵横天下。
不过,这倒是没有引起孟修远的兴奋,他只微笑朝鲁妙子摇了摇头,开口答道:
“邪王石之轩的神功,确实大名鼎鼎。
不过,其终究不隶属于天下四大神功,想来不算是直指根本的修炼之法,而更多是临敌之际的应对之术。
我刚刚于《长生诀》上取得突破、跨过门径。
单这一门神功,便有许多深奥之处需得我去研究。
这《不死印法》学与不学,对我暂时来说影响不大……”
孟修远说的都是心里话,《长生诀》的突破,让他隐约打开了一扇全新的武学之路,隐隐感受到了无限的可能。
《长生诀》作为广成子破碎虚空之前留下的巨着,与其说是一门武功,不如说更像是是一本用以探索人体奥秘的强身之法。
这般倾向于生命升华的根本法门,才是孟修远更为注重的。至于应付敌人的武技,他此时倒是不算太缺乏。
鲁妙子闻言有些急,怕孟修远撂挑子,赶忙出言解释道:
“孟兄弟可千万别小瞧了这《不死印法》。
此功乃石之轩融合魔门花间派与补天道的极端相反的武学心法,又以佛学义理中‘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间’为理论依据,经过无数次生死战斗,才形成的一套高深的武功。
其虽不属于四大神功之列,可某些精妙之处,却是不下于四大神功……”
孟修远闻言一笑,自是看穿了鲁妙子的心思,当即出言安抚道:
“鲁老先生放心,我并非说是这事我不管了。
我的意思是,既然老先生你亲口请托,又是为了对付那罪大恶极的魔头,那无论有没有什么《不死印法》,这事我都会去做。
鲁老先生只需告诉我,何时何地,去与这位石姑娘会合便是。”
鲁妙子听孟修远这么说,不由终是放下心来,温声朝孟修远说道:
“时间略微有些紧急,需得孟公子你在半月之内,能赶至钟离以南、长江以北的邪帝庙便可……”
“邪帝庙?”孟修远闻声,不由下意识问道。
“是,便就是邪帝向雨田曾经的闭关之所。
说来,那邪帝庙还是我替向雨田规划建造的……”
鲁妙子点了点头,诚恳道。
“这么说,老先生和那位邪帝也有交集?”
孟修远隐约记得这名字,印象之中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他日后若要挑战的此世间最强者,说不定该就是这位,因而心中颇为好奇。
“哈哈,可不只是交集,我与他可算是不错的朋友了。”
提起这邪帝向雨田,鲁妙子脸上不由略显出一股骄傲之意,显然是对其颇为看重。
“哦,可否请老先生说说这位邪帝的事情?”孟修远追问道。
“孟公子出言相询,自无不可。”
见孟修远对这些事好奇,鲁妙子便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当娓娓说道:
“老夫一生阅人无数,其中不乏武功绝世之高手。
可真正让老夫觉得惊才绝艳的只有两人,一位是孟公子你,一位便是这邪帝向雨田……”
两人如此一聊许久,连杯中茶凉,都没有谁察觉。
……
……
委托在身,孟修远自是没有再在飞马牧场久住。
隔日,他便拜别了鲁妙子一家三口,启程出发。
商秀珣、商清雅母女两人对孟修远颇为感激,硬是骑马出城相送里许,才在又说了些“飞马牧场定不忘公子恩情”、“公子日后若有所需,还请莫要客气”之类的话后,才与孟修远挥手作别。
孟修远虽不喜这般场面,却也看得出她们情意真切,因而还是客气地与她们还礼许久,才飘然而去。
离了牧场,孟修远先是就近回武当一趟,既是为了向山上石龙、寇仲、徐子陵道明之后行程,也是简单收拾一下行李。
随即,他便才又下武当山,往东行去。
鲁妙子所言那“钟离县”,位置孟修远颇为熟悉,其实就在朱元章老家濠州境内。前世来往蝴蝶谷时,他两次路过。
只不过这次时间比较紧,孟修远便也就没有走水路,转而施展轻功从陆路直奔而去。
如此,不过数日光景,孟修远依照鲁妙子所给的地图,寻到了附近。
只见一片荒郊野岭之中,有座奇山,岩色赤如朱砂,奇峰怪崖,层出不穷,极尽幽奇。极目远眺,其半山处隐见庙宇,山间更有人为开凿的小路。
孟修远自知是寻对的地方,当即往那奇山飘然而去,不想,刚走近山脚下,便听得一阵清幽萧声,随山风飘荡而来。
这萧音很神奇,明明声色空灵通透、娓娓而来,不见什么起伏,可偏是让人听过之后,能隐隐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无限心绪。
这是孟修远生平第一次觉得,音律之妙,竟可以将一个人的心绪如此具体的展现出来。
两人虽尚未谋面,可孟修远偏是觉得眼前已有了一个幽雅恬静的身影。
这般绝艺,让孟修远不由为之赞叹,只道是这位石姑娘确如鲁妙子所言,可称为音乐大家。
不过正事要紧,孟修远倒也没有欣赏太久,而是当即寻着这萧声沿着山路飘然而上。
直至一曲将近之时,孟修远恰好已至半山腰,眼前见得一座古庙。
这庙身处密林之中,前有百级石阶,直指庙门。
石阶已有被破毁损裂的情况,野草蔓生,显是被荒弃了一段日子,在黄昏的幽暗中稍显阴森的感觉。
孟修远心知这该便是那所谓的“邪帝庙”,心中幽然生出一股遗憾。
之前在飞马山庄之时,鲁妙子和孟修远介绍了许多关于这邪帝向雨田之事,只道其武功之高,已至接近仙佛之境,稳压宁道奇、宋缺等一众大宗师。
可惜,此人已经离世,使得孟修远少了一个绝顶厉害的对手,也少了一个能够交流武学心得的道友。
带着这份遗憾心情,孟修远拾阶而上,跨入庙门之中。
只见佛像前,一位长发垂腰的女子正背对他,伸手燃亮佛台上供奉菩萨的一盏油灯。
“请问前辈是哪一位高人?”
石青璇那清越甜美的声音响起,不过却是仍没有回过头来看孟修远一眼。
孟修远见状虽有些意外,却也没怪小姑娘失礼,当即澹然出声答道:
“不是什么前辈,也未必算得上高人。
在下孟修远,应鲁妙子老先生所托,来助石姑娘一臂之力。”
“嗯?”
石青璇闻言显得十分意外,当即转过头来,一双美目若有若无地打量着孟修远。片刻之后,她才突地出声道:
“在信中便听鲁大师说,他要请一位武艺高绝的孟公子来助我抵抗凶邪。
不想公子你,竟真是来了……”
孟修远闻言疑惑,不由问道:
“既然鲁老先生和姑娘已经提过,为何你便觉得,我不会来呢?”
石青璇微微一笑,朝孟修远解释道:
“孟公子莫怪,我只是向来觉得人心自私,不会有陌生人在没有好处的情况下,真的愿意向我伸出援手。
毕竟我的事情涉及魔门秘辛,一旦沾染上,可是难以摆脱的大灾祸……”
说至这里,石青璇声音稍顿,而后诚然向孟修远开口道:
“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我错了。
原来世上真有孟公子这般正义之人,愿意不计得失对旁人出手相助……”
孟修远觉得对方夸得有些过分,当即摆了摆手,解释道:
“石姑娘过奖,我也是受了鲁老先生所托,才有此一行。
再者,你不是说,要以那《不死印法》作为我出手的交换么?
咱们这至多也就算是一场交易,没姑娘说得那么高尚。”
不料,石青璇闻言竟是愈发疑惑,不由朝孟修远问道:
“孟公子,是鲁大师和你说,只要你来助我应敌,我便将那《不死印法》赠给你?”
“是啊,有什么不对么?”
孟修远眉头微皱,他虽对这《不死印法》不太看重,可却也不愿事情这么不清不楚的。
石青璇闻言稍愣,片刻之后,突地朝孟修远笑道:
“没什么不对,遇到似孟公子这般可靠之人,青璇自是愿意将《不死印法》托付给你。
只是还要提醒公子一声,这功夫,其实本就是一个祸根。
不管谁手握这《不死印法》,都会被魔门众人盯上,尤其是‘花间派’、‘补天阁’两派传人,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抢夺。
而这功夫本身也十分邪门,对于没有修习过‘花间派’、‘补天阁’两派功夫的人来说,是极难练成的。
正派之士若要强行参悟修炼,很容易便会为其所伤……”
说到这里,石青璇又偷偷地望了孟修远一眼,而后诚恳开口道:
“青璇心中理想的生活方式,是隐居山林,钻研喜爱的技艺和学问,以之自娱,平静地渡过此生。
这《不死印法》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大大的负担。
若非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怕魔门歹人以之作恶,青璇早便想要将持有这魔功的责任转嫁出去了。
孟公子若愿收下这《不死印法》,反倒是又帮了青璇一个大忙。”
孟修远闻言一愣,才明白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在飞马牧场之时,鲁妙子可没和他说这些。
不过再一想,那位鲁老先生此行虽定是有意帮助石青璇,却也并非是故意诓骗孟修远。
显然应是孟修远之前表现得太过神异,以至于在鲁妙子心中地位颇高,他便没想过孟修远会有什么练不成的功夫。
想通这些,孟修远也就没有再多聊此事,只是有些疑惑地朝石青璇问道:
“既然石姑娘知道,我很可能是为了那《不死印法》才来帮你,你怎么能确定我是否是个可靠之人呢?
姑娘便不怕,我是个表里不一之人,故意便是为了拿到这魔功与魔门中人交易么?”
自两人见面以来,孟修远便觉得这石姑娘对他有一股莫名的信任,这让孟修远十分想不通。
为两人之后通力合作抗敌,孟修远不想心中留下质疑,因而有此一问。
石青璇闻声又是微微一笑,朝孟修远柔声道:
“青璇擅长脸相观人之术,只一见面,便知孟公子不是奸佞之徒。
故孟公子即便真只是为了这《不死印法》而来,却也绝不会将其交给魔门中人,用以为非作歹……”
孟修远闻言恍然,才明白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想来也对,这石青璇的母亲碧秀心乃是慈航静斋高徒,这所谓“面相观人之术”,正是慈航静斋的看家本领之一。
两人这边正聊时,突听得庙外一阵异响传来。
初听时似是婴儿哭啼的声音,接着变成女子的惨呼哀号,其声音令人万分毛骨悚然。
“敌人竟到得这么快?”
孟修远听着这明显是有人在装神弄鬼的声音,不由有些意外。幸好是他赶路比较快,否则还赶不上这热闹了。
“我也没想到,看来这些人是真的心急,一刻也不愿让青璇在这世上多活……
孟公子,待会儿你注意我的动作。”
石青璇声音以真气凝成一条丝线,直送入孟修远耳中。
话音未落,只听外面的魔音再起变化,从忽前忽后、飘忽无定,变成集中在庙门外的广场,且愈趋高亢难听。
一时间这邪帝庙好似成了修罗地狱,成千上万的厉鬼魅影幢幢,于四周齐声哀嚎。
石青璇闻声幽幽轻叹,取出一枝竹箫放到嘴边正欲吹奏,却听孟修远比她快上一步,一声低喝已经出口。
“何人装神弄鬼,滚出来!”
孟修远这一声虽没有什么太多技巧,可却也是用上了真功夫。
好似惊雷炸响一般,隆隆声响彻整间庙宇,乃至传至远方山谷之中久久回响。
随即,周围那些鬼叫声陡然停止,一个长相妖娆娇媚的女子从古庙房檐上落了下来,披头散发、面色煞白,显然已经受了内伤。
“这便是石姑娘的敌人?”
孟修远全不在乎眼前女人阴毒的目光,转头朝身边石青璇问道。
石青璇对孟修远竟至今不知敌人是谁有些意外,可随即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朝孟修远细细解释道:
“不错,孟公子。
这位该正是魅惑宗宗主,媚娘子金环真。
她乃是邪帝向雨田的弟子,与她同来的,应该还有她的三位师兄弟……”
话音未落,果然又有三道身影窜入庙来,一个个凶神恶煞,模样古怪。
孟修远闻言恍然,望着眼前四人开口道:
“我之前听鲁老先生所言,邪帝向雨田有四个不成器的弟子,原来就是你们四位……”
四人皆是雄霸一方的魔头,哪受得了孟修远这般言语,当即便欲动手。不想正此时,孟修远突地上前一步,又主动开口道:
“对了,我有一件事想要先麻烦四位。
我听说邪帝向雨田曾传下来一门《道心种魔大法》,该就在四位手上。
不知可否借我一观,参考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