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修远之所以说三日之后再去净念禅宗取和氏璧,有两方面考虑。
其一,是他确实希望师妃暄能借这三日时间,与净念禅宗一起好好准备,不要有丝毫的保留。
孟修远要胜,更要胜得对方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只有这样,才能毁其名、破其势、诛其心。
其二,则是因为孟修远本身也有些更加重要一件事情,急待立刻去做。
送走师妃暄这个不速之客后,孟修远没有丝毫停留,当即便也出了客栈,直奔洛阳城外而去。
待出了城门,孟修远又立即收敛气息、提运轻功,直往往洛阳城南的那一片森森山林之中扎了进去。
全力飘然疾驰数十里,确认没有被人尾随之后,孟修远才于一片荒无人迹、位置隐蔽的山阴处停了下来,同时当即于一颗大树旁安然而坐。
这一坐,便是三日三夜。
三日之中,无论刮风下雨、雷鸣闪电,孟修远都依旧闭目静坐在原地,身体没有丝毫动摇,神情亦无些许变化。
间或有蛇虫鼠蚁、刺猬野兔之类的动物从他身边经过,也只当他是一块青木岩石,不做关注。
直至三日后的太阳升起之时,孟修远才终于“呼”地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双眼。
没有狂风席卷、寒热交替这样的宏大场面,亦没有鸟鸣蝶舞、花草齐放的奇闻盛景。
就在这无声无息之中,孟修远内里已悄生蜕变。
……
其实说来,这突破契机来得很突然,突然到连孟修远自己此时回过头来想,都觉得有些意外。
就在师妃暄来客栈找他的那个早上,在两人就慈航静斋问题的争辩的过程中,孟修远突地感觉到,自己的元神终于是达到了现阶段的极限,不再生发成长,进入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
而更令孟修远始料不及的是,或许是因为他十多年来坚持默念《上清黄庭外景经》,使得精神积蓄太厚、元神催生得太强,以至于自然突破了某种界限。
无需孟修远主观催动,他的识神和元神便已经开始互相接触,逐渐进入了精神修炼的下一个境界。
之前提过到过,以某种角度上来讲,人之精神可分为两种。
“元神”,指的便是人体的先天之神、那若有若无的一点灵光,包含了人体的潜意识和所谓的灵觉。
而“识神”,则就是平时的意识、平时的所思所感,一切五官感知、判断分析、喜怒哀乐,都是由识神来主事。
而依照《道心种魔大法》之中所讲,修炼至孟修远这般境界时,下一步便是要让这“元神”和“识神”结合为一,以至于时时刻刻不分彼此。
如此的好处,便是习武者的精神感知会被数十倍地被放大,与敌人交手之中,明察秋毫、料敌先机,都不再只是形容词而已。
举一个孟修远前世的通俗例子来说,修炼至这个状态的人,某种程度上来说类似于觉醒了“见闻色霸气”,可以随时随地精神知敌,甚至是一定程度上预判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这般状态对敌,面对境界低于自己的对手,自然是无往而不利。
……
孟修远站起身来轻轻一抖,青衫之上落满的灰尘枯叶当即皆四散而开。
时间刚好,该是到了该去赴约的时候。
孟修远不再耽搁,飞身飘然起落,没用得多久,便再次来到净念禅宗山下。
仰头望去,却见这茫茫然一片高台楼阁依旧是那么气象森严,让人心生高不可攀之感。
不过和上次来不同的是,山上那原本悄然无声的庙宇之间,此刻正隐隐有人声传来。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这阵阵念诵佛经的声音初听极细,可越只待稍稍留神,便觉得这声音在耳中越来越清晰。
直至片刻之后,孟修远甚至不必用心,便能听得出其中一位位不同僧侣的不同声色。
简单辨析,便知念诵这《金刚经》的僧人至少有二百余位,以其呼吸吐纳、唱字发声的状况来看,这二百余人明显是都有高明内功在身。
孟修远见状自然明白,这是净念禅院的人故意念给他听的。只是猜不到对方如此大费周章,是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还是好心想让他知难而退。
摇头微笑,孟修远不再多想,当即飘然拾阶而上。毕竟无论是哪一种缘由,今日这一战也都不会改变。
几息之间,孟修远便已飘然飞掠至半山腰处,而那原本只是依稀可闻的诵经声,此刻已然是隆隆作响。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两百余名僧人皆运使内力齐颂《金刚经》,声音铺天盖地而来,震得这山间的花草树叶都在颤抖。
不过让孟修远意外的是,他在这声声念诵之中,倒是只听出了肃然警戒之意,却是没听到什么戾气杀机。
这让孟修远对这些净念禅宗的和尚们,倒是高看了两分。
寻声一路行去,孟修远穿越两座山门,又路过一应寺庙殿宇,直至禅院中央的那片白石广场处,才见到了人影。
只见广场上果然乌泱泱地站着两百余位大小僧人,每位都是右手持精铁禅杖、左手挂暗红佛珠,眼观鼻,鼻观心的,宝相庄严。
而师妃暄则是就身负长剑站在众僧之前,双目肃然地望着山上的路,直至孟修远露面之时,不由面上显出几分凄然之色:
“孟公子,你终究还是来了……”
随着师妃暄的这一声轻叹,众僧诵经之声戛然而止,一时间整座禅院万籁俱寂,只有风卷枯叶的莎莎轻响。
“公子,我理解你的想法,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也认为你当日之话有些道理,因而着实不愿与你为敌。
只是妃萱身为慈航静斋弟子,有师命责任在身,而那和氏璧之事,亦是恩师亲口交代……”
师妃暄望着孟修远,真诚恳切地开口说着,似是想趁这最后时机劝孟修远回心转意。
不过孟修远却是不愿听她再讲下去,当即摇了摇头,出声打断道:
“师姑娘,该说的话,三日之前咱们都已经说清。
我今日来,只为拿走和氏璧。”
孟修远这话声音不大,却是自然引动了他那刚刚融合为一、发生质变的精神,每字脱口而出,便似重锤般敲在在场每一个僧人的脑中,让他们一个个心神晃动、面色陡变,再难维持那原本的庄严宝象。
师妃暄神色一暗,明白孟修远决心已定,便也不再劝说,默然斜退开几步站到了一旁。
于此时,众僧之中走出一个高挺俊秀、年不过四十岁的和尚,双手合十对孟修远道:
“贫僧了空,乃净念禅宗当代主持,受师小姐所托,负护宝之责。
孟施主侠名在外,叫我等方外之人也多有耳闻,心生敬佩。
只是职责在身,今日恐怕要得罪公子了……”
孟修远见状眼前一亮,只一瞬之间,他便感觉到了眼前这和尚并不简单,实乃除向雨田以外今生所见第一高手,更远在师妃暄、婠婠两人之上。
而这了空和尚说话客气,动作却是一点不含湖,僧袍一卷,便已命得身边众僧迅速朝孟修远合围而来。两百余名僧人好似一张铺天巨网,错落有致地将孟修远困在其中。
孟修远有心以强胜强,因而也不做阻拦,依旧就这么静立原地,等着众僧阵法成型。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这些僧人站定之后并没有朝他进攻,反倒一个个老实立在原地,低头轻诵经文,声音融成一片。
孟修远听着这耳边响起的嗡嗡诵经声,不由眉头微皱,只觉得其中颇有门道,与刚刚大为不同。
正此时了空和尚于此时缓缓从僧众之中走出,诚然开口对孟修远道:
“孟公子武功卓然,叫人佩服
贫僧为不负师小姐所托,只能借阵法之威占些便宜……”
言至此处,孟修远耳中突然“轰”地一声炸响,只觉得那两百余名僧人诵经声突然放大成百上千倍,且都变成了了空一人的声音:
“十招之内,若我不能胜过公子,那我净念禅院今日便算作认输。
余下之事,都交给宁道长与公子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