仉亚男刚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那只虫子就扑腾着翅膀朝我飞了过来。
我也不知道梼牙对蛊物有没有杀伤力,但手头也没有其他的武器了,只能一边闪身避开它,一边用最快的速度摸出梼牙,看准时机,甩手就将梼牙刺了过去。
它的反应速度好像比人类还要慢一些,梼牙刺穿了它的表皮,瞬间就没入了它的大半个腹部。
直到快被梼牙刺个对穿,它才想起来躲,我不打算给它这样的机会,立即伸手捏住它的左翼,可没想到手指尖刚一触碰到它的身体,就有一股强悍的寒气钻透我的皮肤,直冲心肺。
寒气来得突然,我有心要避开,可整个身子在一瞬间就冻僵了,就连心脏跳动的频率都跟着慢了下来。
仅仅两三秒钟的时间,我就进入了半昏半醒的状态,别说是继续追击,就连动一下都不可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虫子从梼牙上抽出身来,慢慢和我拉开距离。
我不能动,它也受了重伤,行动变得非常迟缓,师华荫在吐出这个虫子之后,就陷入了半死不活的状态,直愣愣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如果仉亚男这时候冲上来帮忙,一定可以扭转战局,可她根本没有过来的意思,还远远地冲我喊着什么,我失了一半的神智,只听到她在喊,却听不清她究竟在说什么。
虫子和我拉开了将近十米的距离,我身上的寒意还在消退,但消退的速度非常慢。
这时候我才听清仉亚男在说:“必须一掌将它拍碎才行,冰蚕蛊的自愈能力比你还强。”
它的自愈能力很强吗,可我怎么觉得,被梼牙刺中以后,它就一直没能缓过来呢,到现在也是跌跌撞撞地飞着,翅膀震动的力道似乎也变得越来越弱。
是梼牙!梼牙能克制住它!
我心里刚有这样的想法,就见那只虫子扬起了头,接着又听到一声刺耳的鸣叫声:“吱——”
它一边鸣叫着,一边奋力震动翅膀。
师华荫好像受到了某种感召,他本来是水平躺在地上,现在却猛地拱起了腰,手脚还在剧烈地颤抖。
紧接着,就有一只虫子顺着师华荫的嘴爬了出来,那条虫子从他脸上落下来,软趴趴地横躺在地上,足有半条手臂那么长。
这条虫子只是一个开始,随着冰蚕蛊的鸣叫声越来越刺耳,大股大股的甲虫、长虫,从师华荫体内钻了出来。
它们刚出现的时候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可很快又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汇聚在一起朝我涌了过来。
师华荫那瘦弱的小身板中,竟然能养育出这么多蛊物,放眼望去,前方十几平米的范围全都被奔涌的虫潮覆盖。
眼看虫潮离我越来越近了,我拼上了全身力气,翻转梼牙,在自己的大腿上刺出五六个血洞,在伤口没有完全愈合之前,鲜血就浸染了我的大半条裤子。
那些虫子堆叠在一起,顺着裤角朝我身上爬,最初接触到血液的毒虫立刻死亡,可后面的虫子却顺着它们的尸体爬上来,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上了我的腰际。
我的肩膀和上臂还僵着,无法将越来越多的虫子驱开,好在现在腮帮已经能动了,我只能咬破舌尖,一次次嘬出舌尖血,朝着那些虫子喷吐。
它们根本不畏惧死亡,前面的虫子死了,后面的虫子立刻踩上同伴的尸体,继续朝着我脸上爬。
的确,如果这些虫子在我身上咬一口,死的不是我,而是它们,可如果它们咬烂了我眼,或者钻进我的脑袋里,我一样会瞎,一样会死。
二爷说过,虽然我靠着体内残留药力,能获得常人没有的超强自愈力,但也只能自愈,不能断肢再生。
就拿眼睛来说,如果晶状体被整个扯掉,那就再也长不出来了。而一旦我的中枢神经被破坏,经络就不会再发挥作用,残留在我体内的那些药力,瞬间会变成烈性毒药,要了我的命。
眼看已经有两三条虫子爬上了我的脖子,我心中大急,先是朝着虫群喷了一大口血,又仰起头来喊:“快来帮忙!”
仉亚男却回了句:“我现在动不了。”
她在我背后,我看不到那边的情况,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自己动不了。
现在我的腰已经暖过来了,于是就用力扭动腰身,想把身上的虫子晃掉,可它们身上就像是抹了强力胶水,不论怎么甩,就是死死地贴在我身上。
没有其他办法了,我只能凝练起了身上那点微不足道的念力,将大炁引入手腕上的八卦钱,施展出八卦悬山。
原本只有不到一两重的八卦钱,在悬山术加持下变得沉重无比,我先是感觉手腕上传来一阵拉扯力,接着就失去重心,倾斜着倒在地上。
这么一颠簸,附在我身上的蛊物也大片坠落,可我就这么倒在地上,它们又可以更轻易地爬上我的脸。
趁着脖子刚刚回暖,我只能一边喷血,一边不断地抬头,用下巴将一只只冲到我面前的甲虫碾碎。
越来越多的虫子冲过来,光靠着舌尖血和下巴已经无法驱赶它们。
说实话,当时我以为这次真的要完蛋了。
还好仉亚男终于动手了,我听到她在我身后喊了一声:“驰!”,随后又感觉一道暖流疾飞而至,贴在了我的后背上。
这一下,我身上的寒气顿时被驱散,而扑向我的虫潮也突然停滞了一下。
借着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我用力蹬了一下地面,和虫群拖开一点距离,又就地一滚,快速站立起来。
这么一蹬一滚,我正好来到仉亚男身边,才发现她身上的念力已经变得很弱,就连煞气都只剩下平时的三成左右。
仉亚男一手拿着手电,让光束直照着头顶上的小片区域,另一只手里也拿着什么东西,但我看不清楚。
“看样子鬼阴山非常器重这小子,竟然把冰蚕蛊都交给他了。若非,千万别把他弄死,抓活的。”
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膝盖就软了下去,但还是强行直立着身子,呈“l”形跪在地上。
我有些担心她的状况,多嘴问了句:“你怎么样?”
仉亚男气喘吁吁地说:“别废话了,赶紧上,我支撑不了多……呼……久。先杀冰蚕蛊,再……呼……抓师华荫。”
此时冰蚕蛊似乎也到了强弩之末,我远远朝它那边望了一眼,就发现它飞行的高度已经降到了一米左右,左翼几乎无法挥动,整个身子倾斜着吊在半空中。
虫潮经过了短暂的停滞之后,又朝着我和仉亚男那边扑了过来,我立即划破了十个指尖,一头扎进虫群。
鲜血挥洒间,大量蛊物变成了散落在地面上的尸体,可这些小东西似乎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它们开始避开我甩出去的血,加上伤口愈合的速度太快,甩出去的血液越来越少,可围上来的虫子却越来越多。
冰蚕蛊的目标是我,所有虫子都围着我转,仉亚男没有危险。
既然她没有危险,那我就不用再考虑太多,趁着伤口还没完全愈合,我将剩下的血全都抹在了脸上,闭上眼,靠着对炁场的感知闷头猛冲。
那只冰蚕蛊看来飞不动了,我用身子压住虫潮,拼力接近它的时候,它才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后撤。
片刻之后,虫翼抖动的声音已在我的耳边,而从冰蚕蛊身上散发出的寒气,也几乎要贴在我的腹部。
我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将那些沾血的虫尸驱开。
睁开眼,却看到一对虎钳般的大腭已经到了我的鼻尖上。
没时间躲闪了,我只能张大嘴巴,用牙咬住了它的前腭,它比我想象中要脆弱,我仰着脖子用力一扯,就将它的前腭扯断,可寒气也顺着喉咙涌入了我的体内。
只一个瞬间,我的身子就僵了,加上冲势太猛,脚下顿时一个趔趄,重重栽倒在地。
我倒下的时候,脸颊砸在了冰蚕蛊身上,它也跟着我一起跌落,就落在我的嘴边。
现在我只有嘴巴和眼睛还能动一动,它却挥起翅膀,眼看着又要逃走。
虫潮已经压在我的背上,如果这次再让它逃掉,我一点反手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我拼上所有的力气将脖子伸长,一口咬住它的翅膀。
这家伙的身子不大,可力气却不小,只靠着另一只翅膀,竟然将我的半个身子拖离了地面。
为了不让它得逞,我只能一边用嘴唇死命地含住它,一边靠着牙齿和舌头的力量将它往嘴里送,每送进来一点,我都会牙咬碎。
听起来可能很恶心,但冰蚕蛊的味道其实不错,清香中还带着一丝甘甜,有点像味道比较淡的香草冰激凌。
我就这么一点一点将它吃了下去,等它剩下最后小半截身子的时候,我感觉它已经死透了,才松了口。
可让人想不到的是,只剩下这么一点残肢的冰蚕蛊,竟然还能动。
这时它又扑腾着翅膀想要逃走,我立即猛吸一口气将它吸到嘴边,心一横,直接将剩下的小半边残肢吞进了肚子。
冰蚕蛊进了我的胃,其他虫子失去控制,全都逃命似地从我身上离开,逃进了周围的黑暗中。
先杀冰蚕蛊,再抓师华荫。
我还记得仉亚男刚才说过的话,可我现在浑身都是僵的,根本动不了,转转眼珠,朝仉亚男那边看一眼,却发现她已经趴在了地上,手电也滚到一边,显然是昏了过去。
师华荫现在也处于昏迷状态,希望我身子回暖的时候,他还没……师华荫呢?
当我翻了翻眼皮,朝师华荫那边看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消失了。
之后我又朝着四周观望,除了不断涌动的阴气,以及躺在不远处的邪尸,根本没有看到师华荫的轮廓。
在这个黑暗的空间中,阴风肆虐,狂啸的风声完全遮住了师华荫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