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进入比武场,令人作呕的气息扑面而来,张筝心沉了两分,沿着气息传来的方向继续前进。
“道士师父?”
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张筝停下脚步,眼半眯,遮住眼中的疑心和杀意,言笑晏晏。
“沈公子,真巧啊。”
沈长安一手掩在背后,脚步轻快,缓缓向张筝走来,眸光冷冽如寒泉,唇角挂笑,“道士师父这是来看比试?”
沈长安步步逼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在慢慢缩短,张筝右手悄然无声地藏入广袖中,摩挲着黝黑的烧火棍。
她莞尔一笑,不见丝毫异常,“自然,招徒事了了,贫道也来凑个热闹。不过嘛……”
沈长安挑眉,“嗯?”
张筝左手虚虚搭在右臂上,手指轻点,“贫道似乎来得不巧了。”
“沈公子作为东道主都退场了,恐怕今日这比试早是结束了的。”
沈长安步子停在半空,呵呵一笑,慢条斯理地收回了即将迈出的脚。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足一寸,这个距离足以一柄长剑弥补。
“道士师父,你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他背在身后地手缓缓露出,暗红血液积在长剑剑身的凹痕中,手腕一转,剑刃化风,直逼眉心。
张筝一个滑步,退后避开来势汹汹的长剑,眸色暗沉,打趣似地笑道:“沈公子不打算做玉面郎君了?”
“啪嗒。”剑身上的血珠滴落,于空中溅碎四飞。
“我记得我说过,不过是一介虚名罢了。”
张筝侧身再次避开剑锋,一脸真诚地点头应声:“贫道自然记得,只是筱筱小姐……怕是以为你说笑呢。”
攻势凛厉的长剑有一瞬间停顿,几不可见,随即化作更为迅疾的闪电。
浓重的血腥气萦绕于鼻尖,腥臭腐朽,张筝轻慢的神情转为凝重,任由长剑锐利的剑尖破空逼近,直抵眉心。
眉心传来轻微刺痛,破皮之际,张筝身形一晃,恍如凭空消失。
沈长安再无法气定神闲,急忙收剑横于胸前,可他速度仍旧慢了一步,烧火棍从天而降,在他收缩的瞳孔中迅速放大。
“轰——”
张筝急速飞身撤退,烧火棍被震飞狠狠撞到石墙上,坚硬厚实的石墙霎时土崩瓦解,软如豆腐。
重新紧握烧火棍,心脏怦怦乱跳,头脑中各种想法一并爆炸。
那人是谁?
为什么会有修真界的法器?
为什么突然现身救下沈长安?
石墙轰隆倒塌,激起的漫天烟灰几乎遮蔽眼前整个世界。
灰蒙蒙中,张筝直直对上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那双眼睛极美,世间青山绿水、繁花锦叶、勾月悬日……
千千万万的美景仿佛皆跌落其中,最是旖旎风光的景语情语皆由其诉说。
柔和的长风抚来,夹杂着春雨秋露,温凉如玉。
“破!”
张筝迷醉的神情破开,幻境撕碎,漆黑瞳孔收缩到极致,浑身上下皆是细小的伤痕,源源不断的血液浸透衣衫。
哪有什么柔风雨露!温凉如玉!
数不尽的凛冽剑气遮天蔽日,所过之处狂风呼啸,沙尘卷天。
张筝也顾不得禁用灵气之事了,撑起水罩着重护住重要部位,《轻灵诀》运行到极致,疯狂地往外奔逃。
“谢姑姑相救。”
女子一手轻柔地抚上长安的脸颊,对他眼底拼命压制的恐惧惊骇视若未见。
半晌,她站起身,裙摆若蝶无风自舞,“长安,姑姑要走了。”
仰面躺在一片废墟中的沈长安没答话,神情莫名地望着女子的背影。
落日笼罩着她的身影,她站在璀璨的红日中,比红日更为耀眼。
“走吧,不带长安了。”
灰袍小厮屈膝半跪称是,下一刻,寒光乍现,在比武场助沈长安屠杀民众的数十人齐齐倒地,头颅滚落,面容还停留在幻境的美好中,死不自知。
半晌,怔愣中的沈长安回过神来,撑着地艰难起身,捡起寸寸断裂的长剑,远远望了眼她们消失的天际。
此处的动静太大,很快就会吸引来全城百姓,沈长安最后看了眼横尸遍野的中央擂台,以及头身分家的数十人,动身离去。
再说张筝,一路运转《轻灵诀》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城西院子,来不及喘一口气,连忙传音叫焦敏几人立刻到后院。
焦敏匆匆赶到后院,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浑身淌血的血人,险些吓得尖叫出声。
张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模样,不禁啧声,果然不能在安宁的凡俗待太久,不过是点血就吓着了。
虽是这么想着,张筝还是使了个净身诀,最好还是别吓着小孩子了。
朱天顺与谢舸也已赶来,朱天顺小跑上前,急切道:“张筝姐怎么了?怎么突然用神识了?”
不仅是神识,还用了灵力呢。
脸上的伤口太过密集,如一张密密麻麻的丝网,当着几人的面,张筝也不敢贸然用生机之气修复,索性任由它如此。
“遇到了些麻烦,这个世界还有除了我们以外的修士,修为远比我高,她使用了灵力。”
话音刚落,便听见晴天白日一阵轰隆雷响。
此界法则一旦发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就会变得格外谨慎,将外来势力全数驱逐。
他们已经被发现了,即便他们没有使用灵力。
纵是一向神情平淡的谢舸也忍不住皱眉抿唇。
雷声滚滚,越来越近,此界法则在警告他们。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不只是因为法则驱逐,还有那位神秘的高阶修士,她对我们的威胁很大。”
焦敏回过神,忙道:“好,我这就去通知孩子们快快准备。”
即便任务没有完成,他们现在也没有时间耽搁了。
一共四个小孩,两男两女,性别比例倒是刚好。
既然已经被发现,他们身上的气息也不再掩盖,与此界人全然相异的气息流露,锋芒毕露,让人甚至无法直视。
四人取出任务牌,合作一道光芒四射的圆门。
“轰隆隆——”,狂风平地而起,飞沙走石,斑驳竹影剧烈摇晃,如狂狼中的孤零零扁舟。
四人相视一眼,张筝道:“走。”
说罢,他们各自拉住一个小孩,遁入圆门。
一息时间,诡异的雷声停息,城西院子外,一圆滚滚的男孩“哐当”推开门,门内空空如也,只有凌乱的满地沙石。
男孩抬眸望了眼平静的天空,刚刚这儿没云,可是天空在打雷,雷鸣轰轰。
眉心一点火焰纹在火红落日映照下犹如正在燃烧的烈火。